三界小说网 > 步生莲:六宫无妃 > 154、斗转星移(一)

154、斗转星移(一)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冯清也一扬头,把肚兜交给玉叶:“既然是玉叶发现的,就让玉叶去问,这样总该公允了吧?”

    玉叶得了主子的允许,当先便往乐仁小筑走去。一推开门,冲鼻便是一股酒味。玉叶嫌恶地掩住鼻子,向内看去,这一看,脸上立刻烧起两团火来,连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室内昏暗没有灯火,只在窗口高悬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淡淡流转的光华,如同倾泻而下的月色一般,铺洒满地。斗室正中,放着一张竹榻,王玄之以手支头,斜卧在榻上,衣襟散开,露出从脖颈到胸口一段玉色肌肤。

    跟在玉叶身后的宫眷,看见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都赶忙别过脸去,只听到王玄之带着醉意高声吟唱:“清都山水郎,散漫带疏狂。长醉酒千觞,几曾羡侯王?”

    看见拓跋宏站在门口,王玄之也不起身,反倒向他遥遥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玉叶想起冯清的吩咐,走到王玄之面前:“这位……公子,奉我家娘娘之命,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叶一见了他,平常那副气焰就矮了下去,连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王玄之眯着眼睛看她,忽然轻笑一声说:“我认得你,你是今晚在小北门盘查我的小姑娘。怎么,你现在又想来搜我的住处?”他向后仰去,指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说:“请自便吧,反正都是身外之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

    玉叶咬着嘴唇说:“不是搜查,有一件东西,要请公子辨认一下,可是公子的?”她把那件肚兜展平,送到王玄之面前。

    王玄之闲闲地瞥了一眼,立刻翻身从榻上坐起,夺过肚兜仔细看。大约是醉酒之后,眼神也有些迷离,他把肚兜凑在眼前,仔细看了几遍,十分肯定地说:“正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原本是要栽赃诬陷,没想到王玄之如此痛快地答应下来。冯清紧追不放:“你手中怎会有宫嫔的贴身之物?”

    “宫嫔的贴身之物?”王玄之长身站起,施施然向冯清的方向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说,“看你的衣装服饰,想必也是宫嫔吧,何必这样作践自己?”王玄之平素并不多话,可一旦他想要说谁,那话语必定恶毒得让人无地自容。

    冯清脸色明显地晦暗了一下,气恼地说:“外臣与宫嫔私相授受,原本就犯了宫中大忌,更何况传递的还是这样……这样贴身的物件。”

    王玄之迷离的醉眼从她脸上扫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肚兜是我的,不过,是一位沦落风尘的红粉知己送给我的。她想请我替她在上面题写一首诗,我斟酌了几天,还没想好写些什么。”

    他把肚兜装进自己怀中,笑着说:“我刚才还担心,丢了这件东西,没办法向美人交待,她又要磨着我替她抄诗题联了。幸好你找着了,多谢你。”

    冯清从没见过如此狂放大胆的人,她的大哥冯诞,已经是平城里最著名的浪荡公子,也不过就是在家中养着些歌姬舞娘而已,这个人竟然把妓女的贴身物品收进怀中。才刚这么一想,已经觉出不对,不知不觉间就上了王玄之设好的套。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狂放言行上,无意间已经认同了他的说法,那是某位青楼名妓的贴身肚兜,其他人想必也是这么想。只有冯清心里清楚,那肚兜是她从华音殿里拿来的,分明就是冯妙的东西。

    站在门口的拓跋宏忽然大笑起来:“当年谢安隐居于会稽东山,曾经携妓同游、逍遥自在,一时传为美谈。没想到,玄之兄的闲适风度,一点也不逊于谢安。”

    王玄之早就看见他站在门口,直到此时才做出一副恍然惊觉的样子,口中说着“原来皇上也在这里,真是失礼”,身子作势就要跪倒行礼。拓跋宏赶忙伸手拦住他,叫他不必多礼。王玄之原本也不是真心要行礼,就着他的虚让,站直身来。

    听见他们竟然兄弟相称,冯清的脸色惨淡得如仲秋寒霜一般:“这……皇上……他……”

    “不知道能让玄之兄在贴身小衣上题字的,是哪位佳人?”拓跋宏若无其事地跟他一起坐在竹榻上,接过他手中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

    王玄之醉得摇摇晃晃,口齿倒还算清楚:“钱塘苏小凝,近来刚好到平城游历,跟我遇见了,我实在磨不过她,就答应了替她题写。”

    拓跋宏朗声大笑:“玄之兄如此浊世佳公子,自然免不了风流债缠身。”他拉着王玄之在太皇太后面前跪倒,语意中满含欢欣:“祖母在上,这就是孙儿曾经向您说起过的琅琊王氏的公子,经史子集样样都精通,若能得他为官,必定是大魏的一件幸事。”

    王玄之脚步踉跄,礼数却没有错,以晚辈拜见长辈之礼,向太皇太后问安。太皇太后熟知南北风物,见他只肯执晚辈之礼,并不以君臣之份相见,便知道他仍有难处,不便在北朝出仕做官。她也不说破,只淡淡地问了他几句家世来历,称赞他应对得体。

    从太皇太后面前移开步子,王玄之好似又醉意上涌一般,口中模糊念着:“……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竟然一头栽倒在竹榻上,沉沉睡去。

    宫嫔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样一个癫狂放浪的人,凭什么值得太皇太后和皇上交口称赞。只有冯妙听得心里难过,那是《淮南子》里的句子,乘风而游,随性而归。可惜因为今晚这一场变故,王玄之注定要与北朝皇室牵连不断了,他在平城悠游避世的日子,再也不可得了。而她因着这一个晚上,所亏欠下的情意,只怕今生今世永远也偿还不清了。

    她抬眼一瞥,刚好看见冯清手足无措地站在当场。冯妙在袖中悄悄捏紧了手指,强压下胸口一股涌起的愤怒,上前拉着冯清的手说:“清妹妹,你协理内六局事务,这一阵子恐怕是太过操劳了,我也知道你是想把事情做好,不让别人挑出你的纰漏来,才会弄出今天这档子事来。如今高太妃也……”她字字句句都像在替冯清开脱,却字字句句,都刚好提醒着太皇太后,冯清做错的事,丢的是整个冯氏的脸面。

    太皇太后果然回身说:“清儿,你这副急躁的脾气,真令哀家失望。内六局的处事之道,你也学得差不多了,依哀家看,你还是多多修身养性去吧。你妹妹刚刚去了,你母亲身子也不好,你就去好好地替她们抄抄经书。哀家会叫锦心每十天去顺和殿取一次,字是最能反映人的心性的,什么时候你的心性定下来了,再说吧。”

    “姑母,清儿知错了,求您不要……”她慌张地跪下,说是抄经,其实就是把她禁足,又除了她协理内六局的权力。她一向心性好强,哪里受得了这种惩戒?

    冯妙适时地开口,语气中满是对冯清的关切:“太皇太后,清妹妹她也不是有心的,如今高太妃要去报德佛寺静养,宫里更加没有能干的人了,清妹妹从前做事时,高太妃夸奖过她好几次呢……”

    不提高太妃还罢了,一提高太妃,太皇太后的脸色越发愤怒,连声调都高了几分:“这么大一个皇宫,皇帝这么多妃嫔,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干的人了?锦心,明天你就拟个单子出来,所有有品级的宫眷,每人分管一局,有什么事,直接来回哀家。谁做得好,日后就由谁来统理六宫!”

    听见有机会表现,宫嫔们不敢太过流露出喜色,都低着头叩谢太皇太后恩典。站起身时,人人看冯清的眼神,都既可怜又可笑。原以为注定要成为皇后的人,却落得今日的下场。她平日本就待人傲慢,此时连个肯安慰几句的人都没有,反倒是好几个人凑在冯妙身边,跟她小声说着话。

    崔姑姑扶着太皇太后走远,众人也纷纷散去。室内重归寂静后,王玄之才翻身坐起,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醉意。他只来得及将冯滢的尸身放回棺内,就发现宫门已经被人悄悄上了锁,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出去了,便立刻叫无言拿出了随身带的酒,泼洒在身上。

    他对躲在一边的无言说:“你去明秀堂一趟,把今晚的事告诉苏姑娘,北魏皇帝生性多疑,事后一定会派人去查问,拜托她小心替我遮掩。”

    冯妙返回华音殿时,天色已经隐约泛白。忍冬看她脸色发白,忙忙地上来问:“娘娘,今晚可是有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概是被高太妃撞了一下,小腹和腰上都疼得难受。”冯妙咬着牙,扶着忍冬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忍冬知道她腰上受过旧伤,赶忙扶着她到床榻上躺好,让她小睡一会儿养养精神。躺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冯妙越发觉得疼痛难忍,像有把钝刀子在身体里割,要把她的骨节一寸寸都割开。

    “忍冬……”冯妙疼得实在受不住,低声呻吟着叫她。忍冬上前掀起床帐,正要替她揉一揉缓解疼痛,乍然看见床榻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禁不住“啊”一声叫出来:“娘娘,您这是……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