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步生莲:六宫无妃 > 251、春祭之争(二)

251、春祭之争(二)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太子好武不好文,身边的侍卫个个身形魁梧,两个人走上前来,就要把冯妙“请”出去。

    冯妙站在原地不肯移步:“我一人不参加春祭大典,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但太子是大魏储君,请务必谨言慎行。”素问在她身侧,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此时坚持下去,已经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反倒会成为这些亲王出气的靶子。

    她并不知道,此时冯妙心中另有想法。宗室亲王趁着此时唆使太子改换衣冠,等到拓跋宏返回洛阳,这场风波早已经过去,到明年春祭时,今年所用的衣冠就成了旧例,想再更改又要费一番波折。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东阳王拓跋丕忽然开口:“莫非是我老糊涂了,忘记了祖宗的规矩,左昭仪什么时候也能干预太子裁决国事了?”

    几位年老的亲王也跟着随声附和:“若是误了祭祀的吉时,这罪过究竟是由太子承担,还是由左昭仪承担?”

    拓跋恂转头看了冯妙一眼,他其实总共也没见过这位左昭仪几面,只隐约知道她是父皇最喜爱的妃子,父皇出征那天,还跟她一起抱着最小的皇子走了好远,他从没见过父皇对自己露出那种慈爱神色。心底里的嫉恨,就像布帛上的一处虫蛀,起先只是米粒大小的孔洞,慢慢地却能撕裂成无法弥补的缺口。

    冯清也在此时开口:“太子与左昭仪,论起家事来算是母子,可论起国事来,却是君臣,臣子难道还能违抗君命么?”她撇起半边嘴角看向冯妙:“你不是擅读史书么?历朝历代,有没有过这样的道理?”

    冯妙一字一字仍旧说得端正:“我只知道,历朝历代,礼仪制度从来不能随意更改。”

    拓跋恂被冯清一激,又想起高照容刚刚说过的话,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地盘旋重复,“我是太子,我是大魏未来的皇帝,不用怕任何人”。一遍又一遍,几乎让他头疼欲裂。

    “来人,”他对着殿前的侍卫高声呼喊,“左昭仪阻挠春祭,杖责三下,以示惩戒。”

    “太子万万不可!”始平王拓跋勰立刻上前阻止,“左昭仪是太子庶母,太子命人杖责自己的庶母,会让天下人耻笑。”

    亲王座上又传出不冷不热的声音:“皇上只说让始平王辅佐太子监国,没说让始平王代劳吧?”这句话落在太子拓跋恂耳中,越发让他心上像扎着一根刺。宫中曾经有人私下议论过,说皇上有意效仿兄终弟及的古制,把皇位传给这个最亲近的弟弟。拓跋恂咬紧了牙关,如果他当不成皇帝,他的母后岂不是白死了?

    “始平王叔,不要再说了,我既是太子,难道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得主么?”拓跋恂转头示意侍卫动手,“三杖过后,我便去主持春祭。”

    冯妙不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这三杖她不会白挨,拓跋宏南征归来后,便可以借着这三杖大做文章,索性将原本没能施行的汉化新政一并推行。她并不是个擅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她能为拓跋宏做的,便是心甘情愿地舍弃一切,包括颜面,也包括浮名。

    侍卫已经拿了六尺长的荆木板来,比后宫里责罚宫女、太监的竹木板还要大上许多。始平王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毕竟太子才是此时代皇帝监国的人。宗室亲王们都冷眼看着,有人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上翘,像在欣赏一场好戏一般。

    “太子殿下,”殿内一角,传出一道吟唱般清冷的声音,“左昭仪毕竟是皇上的后妃,由侍卫行刑,恐怕不妥。不如叫两个宫女来扶住左昭仪……臣是内官,可以代替侍卫行刑。”

    高清欢一面说着话,一面虚拢着双手走出来,他已经很久不曾在人前出现,人们甚至都快忘记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个人物。见太子点头,他从侍卫手中接过荆木板,拿在手里稍稍掂了掂。木板沉重,瘦弱些的宫女恐怕都挥不动。

    素问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冯妙的胳膊。高清欢的面色如从前一样阴郁,他走到冯妙身边,把荆木板高高举起,猛一下落在她背上。一杖下去,浅色衣衫上便浮起一层血迹。冯妙握住素问的手指收紧,口中发出一声吃痛的轻呼。

    杖刑的手法最有讲究,要“外轻内重”时,把两块豆腐叠在一起,一杖下去,下面的一块碎成渣滓,上面的一块却完好如初。要“外重内轻”时,把两层草席卷在一起,外面的一层已经打烂,里面的还要完好如初。高清欢要亲自行刑,便可以控制手上的力道,一杖下去就见了血,可五脏六腑却不会损伤。

    三杖很快便打完了,冯妙脸色发白,眼神却依旧清明,并未涣散。素问扶着她退出殿外,到门口时,冯妙又回头向殿内看了一眼。素问生怕她还要再说什么,赶忙拉住了她的胳膊:“娘娘,先回去上药吧,小皇子这会儿也该醒了。”

    冯妙转回头,默不作声地走下石阶。刚刚她被压在长凳上受刑时,看见玉叶的腰上缀着一只金粉相间的钱袋,平常都是宫女在她面前躬身行礼,她并不会刻意注意宫女腰间的配饰。她清楚记得,上元夜那一晚,领头的男人身上,也带着一只类似式样的钱袋。这一笔帐,她还没来得及清算呢。

    素问叫小宫女去找了软轿来,送冯妙回华音殿,连御医也不用请,直接给她背上抹了伤药。虽说高清欢手下留了分寸,可冯妙向来体弱,又挨足了三杖,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恍惚间,似乎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枕边不停地拱。冯妙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看见怀儿正在旁边,她想抬手摸一摸怀儿的脸,却没有力气,只能勉强笑着说:“怀儿乖,先去跟灵枢姐姐玩一会儿,母妃累了……”

    素问上前来抱起怀儿,哄着他说:“小皇子,咱们别吵你母妃,去看看灵枢姐姐做了什么点心吧。”冯妙说了这几句话,却也睡不着了,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不知道拓跋宏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对素问说:“叫灵枢带怀儿玩一会儿,你去悄悄问问始平王,最近有没有前线的战报送回来。”

    素问答应一声,抱着怀儿出去。自从接了怀儿来华音殿,几乎所有人都整天想着怎么哄他,冯妙更是恨不得把他捧到心窝里去。大约是第一次觉得受了冷落,怀儿的小嘴几乎都扁成了一条线。

    没过多久素问便回来了,低声在冯妙耳边说:“始平王说,前线已经很久没有战报送来了,想必是交战激烈,来不及派人送信。”

    冯妙皱着眉头想了想,心里忽然涌起一丝疑惑,上次南征时,每隔几天便有战报送来,这次的战况并不比上次凶险,哪里会激烈到连派人送信的时间都没有。她稍稍一动,便扯得背上生疼,虚虚地对着素问说:“你再去跟始平王说一声,我不懂战事,但总觉得这情形有些奇怪,请他再想一想,皇上上一次杳无音信,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相信始平王心里会清楚,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形,应该便是拓跋宏和她一起被困在万年堂时。只有人被困住,才会半点消息都送不出来。冯妙微微闭眼,心里想着但愿一切都是她多虑了,口中却对素问说道:“该怎么做,请始平王权宜处置,为免人心生变,洛阳城中不该再有第三个人注意这件事。”

    始平王果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当晚就命人准备了前线大捷的战报,命属下亲卫化装成前线的士兵,一路高声喊着“报捷”,骑马沿主道进入城门。对于百姓和文武官员来说,捷报是最能令他们心内安定的消息。与此同时,拓跋勰私下调遣了自己的亲卫,前往钟离一带搜寻拓跋宏的踪迹。

    第二天清早时分,冯妙还在半睡半醒间,便感觉到一双热乎乎的小手覆盖在她的脸上。怀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跑了进来,用手抹着她脸上的泪痕。

    怀儿还那么小,不知道她为什么睡着也会流泪。他忽然咧开小嘴笑了一声,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献宝似的捧到冯妙面前。

    一块平常怀儿最喜欢吃的莲蓉酥,已经全都揉烂了,衣襟里面全是细碎的渣滓,想必是昨晚灵枢做了哄他的,被他揣在身上滚了整整一个晚上。怀儿把那一团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东西,送到冯妙面前:“母妃,吃糕糕就不疼了。”

    冯妙挪出一只胳膊,搂住怀儿小小的身子,低下头就着他的小手吃了一口,莲蓉酥的香甜味道,混着腥咸的泪液,囫囵吞下去,她的心里像下过一场大雨的盛夏午后,潮湿却温暖。怀儿的父皇还没有给他买马,但愿她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愿拓跋宏安然无恙……

    南地钟离城外,拓跋宏正面临着二十几年帝王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危急情势。此次南征,大魏兵马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大军行进到钟离附近时,士兵情绪高涨,齐齐高喊着要攻下钟离、渡过长江。可在攻城之时,附近的淮水恰逢春汛,钟离守将趁机引水冲散了魏军,将拓跋宏围困在一处谷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