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龙楼独望玉花飞 > 第三十章 柳暗花明

第三十章 柳暗花明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琴袖回府的时候,脸色惨白,下车之后一个不稳踩在雪上滑了一跤。

    蒋平见琴袖跌跤,忙一把上去扶起并朝门内叫骂:“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大雪天也窝在一处也不知把地上的雪扫扫。”

    几个小厮瞥了蒋平一眼,并不答话。琴袖没空搭理他们,因为此刻她的心中已是波涛万丈,惶恐至极。

    皇后要她三天之内拿出主意,否则日后理王沉浮荣辱,一概与她无关。而她曾经对皇后发过毒誓,既不能完成她的吩咐,琴袖就要拿命来换。

    杀人?这两个与她素无交集的字,头一次离她如此之接近。她从未想过在帮助理王夺取皇位的路上,要经历如此可怕的鲜血淋漓。

    难道不杀人就不能夺取皇位吗?难道身而为人就必须成为棋子任人摆布吗?难道一定要踏着累累尸骨,才能铺就去往紫宸殿的道路吗!

    无数的疑问冲击着琴袖的内心。

    她曾听人说过今上登基所经历的种种凶险,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些凶险亦可能发生在自己夫君的身上。

    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让他担心、让他忧伤。

    可是不让他知道,琴袖又能做什么呢?她举目四顾,谁能够为她分忧,谁能与她谈心?

    皇后,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琴袖思虑之间,不觉已到了理王的房门之前。小呈哭哭啼啼地迎上来道:“良媛,你可来了。”

    琴袖见她泪水纵横,花了妆面,旋质问道:“怎么了?”

    小呈道:“王爷实在不能不卖郭嬷嬷面子,便命人打了花霰几下,原是命人意思意思的,可谁知他们素来看我们不惯,竟把花霰的腿给打断了!王爷正在花霰房里呢!”

    “谁做的这等没天良的事?”琴袖惊道,“快带我去瞧瞧!”

    小呈带着琴袖一路往花霰的房里去了,游廊之间,许多下人都聚在一处,冷眼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互递眼色。琴袖看见往花霰房里的小径上还有点滴血迹,直拖到房中,看来真是触目惊心。

    “花霰!花霰!”琴袖进了房,就看见房中王爷及几个亲信都在,一个大夫正坐在床前,上下仔细观望着花霰的两腿。

    花霰一个人歪在床头,紧皱着眉,冷汗渗了一脸。一看琴袖来了,理王忙起身道:“孤无用,不能保全花霰。”

    琴袖用手在他唇前按了按,微微摇了摇头令他无需多言。

    这时候,大夫转身行了一礼道:“王爷,确是伤着了,幸而只是折了右腿,这几日在床上安心养伤,不要走动。用生地黄一斤、生姜四两捣碎了与酒糟同炒热,将其摊在布上涂匀,趁热敷在伤处。几日之间摄食极需小心,炖些黄豆猪骨、三七乌鸡之类的吃了,若有紫丹参,慢火烧出汁来,将汁与猪骨、黄豆同煮,效用更佳。”

    王爷向大夫道谢,琴袖则伏在花霰床头,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憋了许久的悲愁涌上心头,忍不住也啜泣起来。

    久而久之,这小声的啜泣竟成了大哭:花霰疼在表,而琴袖则伤在心,一人一物,转眼成空,焚心之酷,怎能不叫她难受呢?

    王爷以为她为花霰而哭,急急朝琴袖道歉,花霰虽疼得说不出几句话,也从嗓子里挤出声儿来:“良媛……别哭,我们下人,皮糙肉厚着,过两天……没事。”

    琴袖仍伏在床头哀哭不止,王爷一看她哭得这样伤心,又怜又气,骤然起身朝黄乘叫道:“叫那起子泼皮无赖给孤滚过来!”

    黄乘听命,急急出去了,不一会儿把张松等家丁三人带到王爷跟前。王爷骂道:“今日去账房领了钱,滚出去吧!”

    张松等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磕过头便出去了,连句话都没有。人心如此,王爷今日才看清了:原来他们这群人不知道朝中发生的事,只以为王爷朝不保夕早已想着自谋生路去了。

    琴袖只一味地哭,直至把花霰床头的褥子也哭湿了,理王心疼难耐,将她一把搂到怀中,好生劝慰了许久。她贴着理王的胸膛,渐渐止了声音,只是泪水仍不住地滚,理王只觉得胸口浸得发凉。

    “怎么了?”理王看她头一次这样伤心的颜色,比当年受王妃欺负还凄惨,想来为花霰而哭,本不至于如此。

    琴袖却默不作声,思绪之间光影流转,想到了九重紫禁城内,龙楼凤台,深可畏怖。

    她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啊,即便狠辣如武后,十七岁时也未必能杀伐果断、行风阴骘,她又岂能以聪慧谋害宫人又安然自得呢?

    “是不是母后对你说了什么?”理王本也无心之问,却让琴袖张皇失措,只支支吾吾地说了声:“没,没有。我很累了,想稍稍歇息。”

    理王便吩咐人伺候她休息,琴袖躺在床头并无睡意,只是喟叹良久仍不能自已。

    忽然听得床帐之外略有水声,才听见小呈的声音:“良媛,我看您伤心难过,怕是哭得太多,泪水迷糊了眼睛,给您端盆水擦擦脸。”

    “哦。”琴袖微声道,“谢你心意。”

    才缓缓开了床帐,小呈已沥了水,拿着巾子递手过来,轻轻扑了扑琴袖的脸颊,琴袖不觉又一滴热泪淌进了巾中。

    “小呈,你恨郭嬷嬷么?”琴袖琅然一语,小呈微微笑了笑,把长巾折了两折:“自然有些不喜欢她。”

    “那你,”琴袖有些说不出口,可咯噔了半天仍道,“那你想不想杀了她?”

    巾子噗通落到了水里,小呈的颜色也变白了许多:“良媛,怎得问这样奇怪的话?”

    琴袖道:“我只问你想不想。”

    小呈把那水中的长巾拾起,又往水里探了探,摇了摇头:“不想,她虽骄纵一些,到底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大不了赶走了便完了,何苦伤人性命?”

    听了小呈的话,琴袖默了好些时候,忽然深深吐纳了一番,道:“是了,有道理,有道理啊!”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从床上爬起来道:“小呈,去备车马,明日我要去雍台一次。”

    秦拂雪一定还能再探听出些什么。她要从秦拂雪口中,完全掌握后宫这一盘你死我活的棋局。

    ·

    三日之限一到,琴袖便准备入宫了。

    皇宫毕竟不是琴袖的家,若一个不慎被人发现,自然要引起诸多非议。

    可琴袖管不了这么许多,若是她不能取得皇后的信任,那么理王终究没有靠山,而她也可能性命都不保。

    她必须快马加鞭解决此事,扫清皇后身边难以信任之人。昨夜她秘密与秦拂雪会面,秦拂雪将这些日子她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述说给琴袖。故而这次入宫之前,琴袖对后宫之事,不敢说了若指掌,但也已经渐次明朗了。

    后宫之中,皇后乃是一座孤岛。

    她的母家是鄂国公文氏一族,可皇上有心安排娶她为后,恰恰是因为鄂国公一家追随先帝,本家驻守在南京,在北京城内并无根基。

    山高水远,皇后不能得到母家的扶助。相反,出身广陵王李氏家族的纯妃娘娘,则由母家资助,在宫中动之以“钱”、晓之以“财”地收买人心。许多嫔妃依附其下,甘受驱使而已。

    纯妃之下,便是德妃。德妃虽侍奉皇上比纯妃早,儿子范王也已经在山东不在身边。可她也不甘示弱,抚养了先皇后所生的皇四子嘉王。

    纯、德二妃从中作梗,皇后虽配凤印,久已悬空,实不能过问六宫之事。连内承运库的太监都是几个高阶妃嫔之人,自己的人根本安插不进去。

    掐不住内库的脖子就握不住内帑的钱,没有钱就难以收买人,不能收买人就更控制不住六宫。

    更何况,这六宫嫔妃虽互呈犄角、各有矛盾,可在一点上却是同仇敌忾:那就是一定要对付皇后!

    皇后从不是因为德行有亏或是不会做人而受人排斥,实在是这个位置太重要也太危险了。就嫔妃而言,她们能与皇后对干的本钱本来就很少。

    主母、正妻,这是悬在她们头上的利剑。

    只要皇后生得出一男半女,这些嫔妃就得日日看着皇后的脸色过活,而自己所出的庶子女在嫡出子女这尊贵的身份面前,无论如何优秀,都盖不过礼法的威严。

    所以一定要对付皇后,无论用上什么法子。

    再度坐在皇后面前,琴袖没有当初那种战战兢兢。她只平静地行礼,平静地问安。皇后有些惊讶,她看见的,又是那个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琴袖。

    “想必你已经有法子了。”皇后说道。

    “娘娘圣明。”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琴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妾诚以为,娘娘现在最缺的是母家的支持,而非除掉一个无用的宫人。”

    皇后的眼色明显冷了许多:“哦?你的意思是劝我不要除掉点红了?”

    “娘娘真的除掉她又有何益?纯妃如猛虎步步紧逼,欲擒其贼先擒其王,对纯妃本人用力方才可以。”

    皇后屏息一叹,轻轻举手摇摆,投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略带戏谑地说:“你错了。老虎并不可怕,你若躺着装死,糊弄一会子也就过去了。可怕的是壁虎,看着小小一条,你一不留神把尾巴伸到你的鼻子里,那可是要人命的。”

    皇后冰冷的眼神扫过琴袖,琴袖竟觉不寒而栗。她又接着说道:“壁虎猖狂,非要先除尽了才能打虎,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看来皇后必要把点红除去才肯罢休,可琴袖并不想伤及无辜,她锁眉深思,沉默许多。忽然想到前日与小呈无心的对话,才猛然明白过来道:“娘娘如今不宜公然与纯妃娘娘叫板,依妾所看,借刀杀人更胜一筹。”

    “哦?”皇后嘴角轻抬,“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德妃难道真的甘心久居纯妃之下?何不想个办法把点红交给德妃,借德妃之手除去点红呢?一则除掉娘娘宫中细作,二则又挑拨了二妃之间的关系。”

    琴袖此言,正暗合皇后心意,不过她虽说了借刀杀人之法,实则心中已盘算妥当。德妃虽未必喜欢纯妃,可亦不会真的跟纯妃撕破脸,故而最多就是想法子把点红赶出宫外,不会真的下死手杀了她。

    琴袖之计,其实也保住了点红的身家性命。

    “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用什么法子把这人赶到德妃宫中去呢?”皇后又问。

    琴袖便问:“点红是从什么地方儿调到服侍娘娘的位置的呢?”

    皇后思索片刻道:“她本是坤宁宫备辇处之人。”

    琴袖便说:“因何而来,归何而去。娘娘寻个由头,打发她回备辇处就是了,娘娘再找个什么事给德妃加一级辇轿,趁机把她调往德妃宫中就是了。”

    “好,好啊。”皇后不禁赞许,“你如此聪慧,日后本宫少不得要仰仗你了。既然你帮了本宫这么大一个忙,那本宫就还你一个人情。我会向皇上提说,理王失教已久,由本宫来管教他,你意下如何?”

    琴袖一听,喜叹再三:“娘娘圣德,铭感于心。”

    “再来你每次入宫都很不方便,本宫看你诗书才华甚高,就向皇上提请你入宫教女官们学诗书,发你一块牙牌,这样你便能时时入宫,你我相见也很容易。”

    琴袖忙拜了拜道:“谢娘娘恩德。”

    正在说话之间,外头宫人来报:“纯妃来了。”

    琴袖一惊,皇后却不动声色地说:“叫她进来罢。”琴袖躬身一礼道:“妾身不便在此,先行告退。”

    皇后却笑着说:“诶,你别急着走。听你纯妃长、纯妃短说了这许多,你也见见这位贵人。且到后头偷偷看着吧,看看她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