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在西汉的悠闲生活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178章

    蕙娘都想到了这一点,牛淑妃好歹也是跟去了静宜园里居住的,虽然未能在天子身边服侍,但怎么说都是未来的皇贵妃,收到的风声,自然要比她多些。二皇子这一次发烧,她要比从前更为紧张得多,甚至都守不住儿子了,而是站在大殿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权仲白的到来。

    “是昨儿晚上起病的,睡前说有些不舒服,今早虽然神智也还清醒,但却起不来床了,说是软的很,一扶他就叫浑身疼。”牛淑妃显然没有进屋的意思,站在窗子外头,焦急地往屋内看,“小脸烧得通红滚热的,摸起来发烫!先生您也知道,他脾气大,一发烧性子就更暴了,一个劲地说自己没病,还想起来去上学呢。我被人拦住了,也不敢进去劝,还是贤嫔进去和他说了几句话,把他劝得躺下了。请了太医来,却因为这事儿关系大,他们也不敢擅专,都说没扶过皇上的脉门,也不知是不是一样的疾病。这不就赶紧把您给请进来了。”

    病人事大,权仲白也不和牛淑妃多废话什么,一边应着,一边一掀帘子,大步进了里间。

    里屋人并不多,一来也是因为二皇子这会病了,脾气暴躁,从牛淑妃往下,谁也不敢逆着他的脾气,二来,也是因为二皇子的大伴今日似乎不在身边,没人能约束得了他。这第三嘛,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大家心照不宣了,正因为皇上的病情没有被公布出来,大家联想各自不一,以讹传讹之余,二皇子这一场高烧,烧得屋内屋外都是一片宁静,除了该当班的宫女、太监,谁也没那份心肠,想要乘着二皇子的病来讨他、讨牛淑妃的好儿。

    权仲白是何等人也?眼珠子只是一扫,便多少看出了几分台面底下的暗潮汹涌、猜疑揣测。他也注意到了二皇子从不离身的大伴山公公今日却不见人影,眉头便不免就是一皱:难怪此处如此没有规矩,少了山公公,牛淑妃又不敢进来,底下人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自然是从上到下,都急着偷奸耍滑了。

    “山公公怎么没有进来?”他问那带路的宫人,那宫人面露惊慌之色,望了二皇子一眼,吃吃艾艾的不敢说话。倒是二皇子虽然小脸通红,但还算耳聪目明,从榻上半直起身子,哑声道,“你们也不必瞒我了,我知道大伴没来,是因为发了高烧,这几天都在他自家吃药养着呢。”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的,但是这接二连三的高烧,却也十分吓人。权仲白算是理解了牛淑妃的顾虑了,他亦有几分担忧:一般说来,肺痨是不会如此积极地传染他人的,难道这一次,又是一种奇病不成?

    他也顾不得和二皇子多说什么闲话了,将药箱放下,便上前要给二皇子扶脉,那宫人自然为他搬凳子放迎枕,又有人要上前扶二皇子起来,二皇子喝道,“我自己坐,不用你们扶。”

    此等金枝玉叶,发起脾气来谁敢直撄锋锐?尤其牛淑妃又不大管束二皇子,对他只是一味宠纵,就是打杀几条性命,恐怕牛淑妃都不会说什么。小宫人吓得立刻就缩了手伏在地上,权仲白扫了她一眼,还未说话时,二皇子已叹了口气,哑声道,“我知道,权先生不喜欢我这样大的脾气……算了,你们都下去吧,免得我看了心烦,又招惹权先生的不快。”

    得他一句话,众人都如蒙大赦,忙一股脑退出了屋子,牛淑妃在窗外,自然叫他们过去盘问情况,这里二皇子方才安稳躺好,将手伸给权仲白,恭声道,“麻烦先生了。”

    权仲白看了他几眼,方才微笑道,“不麻烦,我看殿下口齿清楚、思维敏捷,倒不像是发烧的样子。看来,这一次病症,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一边说,他一边将手指放到了二皇子的脉门上,才品了一会,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脉象清晰有力,除了跳得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点儿以外,竟是毫无不妥。权仲白望着二皇子只是笑,二皇子也望着他傻笑,他又偷眼去看窗外——虽说他的母妃,很关切地透过玻璃窗正往里张望,但权仲白是背对着窗户,二皇子又深卧床帷间,她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要看清他们的表情、动作,便有一定难度了。

    “先生您看。”他献宝一样地揭开了被子一角,“热得我直冒汗呢!”

    权仲白偷眼一看,也有点无语了:这被子里捂了有四个放了热炭的手炉,能不热吗?也亏得二皇子布置得好,牛淑妃没看出来也就罢了,竟没被那些宫人太监发觉。

    “借着你爹,你大伴的高烧,你就来淘气了。”他收了手,淡淡地道,“不愿上学,和你母妃撒了娇也就罢了。至于这么淘吗?”

    “我不是一直说我没病呢吗?”生得可爱,就是占便宜,就算是红头涨脸,皇次子看来都硬比旁人可爱了几分,撒起娇来,也是格外地招人怜惜。“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呢,只是他们都不信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殿下没办法,我有办法。”权仲白作势就要起身,皇次子急得在床上都是一蹦,他可怜巴巴地央求权仲白,“权二伯,您别和我一般计较,我做错了,以后,我再不敢装病了。”

    “你蒙混过你母妃,不算什么难事。”想到牛淑妃,权仲白唇角不禁微微一抽,“可你是怎么骗过太医的?难不成,你也和他们实话实说了?”

    皇次子毕竟今年才止六虚岁,就有些城府,也还远未喜怒不形于色,他得意地一咧嘴,手一搭胳膊,“您再扶扶我的脉?”

    权仲白看他好玩,果然也把手又搭了上去,这一次,皇次子的脉搏就要凌乱得多了,不但急促,而且不大规整。但他看着皇次子把手放到胳膊上,略一琢磨,也就明白过来了:恐怕是他自己憋了气,又拿手指摁住了经脉,因此便令脉象一时颇为混乱。但这种办法,不但坚持不久,对于有经验的医生来说,亦只能糊弄一时,只要稍加分辨,也就能多少猜出端倪了。

    既然皇次子不声不响,学会了这一招,那么配合他‘骄纵’的脾气,不快的心情,也就能解释那两个太医为什么扶不出所以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家主子的病,能往权仲白头上推的,他们也不会客气。

    “要不是大伴也病了,”皇次子亦是乖觉之辈,见权仲白面色宽和,他便低声道,“我也不会这么安排。平时我上学时候,大伴是寸步不离,即使偶然间在园子里见到先生,也不能多说什么。回到宫里就更别说了,我要是生了病,母妃肯定陪着我见您。我想,都说父皇得的是能过人的瘟疫,这不是正好大伴前阵子吃坏肚子,正发烧呢吗……”

    话是这么说,似乎事情就有这么巧,但山公公究竟吃坏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发起高烧,还很值得商榷哩。毕竟是皇宫内院长大的孩子,年纪虽小,却已经知道他的大伴,乃是母妃的眼线了。权仲白微微一笑,也就顺着皇次子的话往下说,“费了这么大的周章,殿下你是有所求喽?这会我都来了,你想问什么,就快问吧,再不开口,恐怕你母妃又要派人进来了。”

    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牛淑妃自己不敢进来,派个人进来嘘寒问暖总是没问题的。皇次子眼神一暗,他低沉地道,“本来想问什么,二伯心里说不定也早有数了。有几个人都和我影影绰绰地提及了一件事,他们让我来问您。您在宫中行走多年,一直为母妃他们请脉,对这种密事是最清楚的。人品又高洁,决不会对我说谎……”

    这貌美而精灵的孩子,大人般地叹了口气,竟流露出些许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无奈,“可今早我又觉得,也不用问了。”

    他垂下头去,玩弄着被角。“昨晚为了打个伏笔,我说了我不舒服。母妃听见,应该都没往心里去。可今早,贤嫔娘娘就过来给母妃请安问好了,平时我没事的时候,她从不过来,只有我病了、不舒服了、和母妃拌嘴了,她才会寻了各色各样的借口,到咸福宫里来给母妃问好,抱着妹妹来看我……今儿她过来以后,我说我额头烫的慌,母妃都不敢进来,我身边的宫人和太监,一个个怕得要命,只有贤嫔娘娘进来看我、劝我。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她瞧我的眼神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二皇子喃喃地说,“现在想想,贤嫔娘娘对我,一直也和别人对我不大一样。”

    母子天性,又岂是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的。即使牛贤嫔一向和咸福宫若即若离,恐怕亦不敢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但她流露出的蛛丝马迹,显然已经为敏锐的二皇子发觉,甚至,早在任何人能给他提示之前,他便已经有了直觉般的感应。

    二皇子又瞟了权仲白一眼,像是从权仲白的表情里汲取了更多的信心,他轻声说,“您什么也不必说,我明白啦。但这件事儿,让母妃知道了总是不大好。请二伯您在母妃跟前,也别提这事儿,成吗?”

    还这么小,就懂得牛淑妃强势,牛贤嫔弱势了。再想深一点,牛淑妃能借鸡生蛋,他这颗被生出来的蛋,当然亦可以反过来再做个借鸡生蛋的局,只要牛贤嫔能挺得住,自有她风光无限的一天。——清蕙也真是说得不错,这一局的赢家,也还未必是牛淑妃呢。

    权仲白不禁亦有几分感慨,他嘿然一笑,“你要不想给贤嫔惹麻烦,今儿这个局,还得想办法圆过去。”

    见皇次子有些不解,权仲白只说了一声,“毕竟还小,这几年,还是安心读书吧,别自作聪明啦。”

    便将被子一掀,又握着皇次子的衣领,轻轻松松便把他提起来放到了地上,如此一来,四个手炉自然大白于天下,牛淑妃的讶异之情,隔着窗子都能感觉得到,她提着裙角就进了里屋,“权先生,这是在唱哪一出啊!”

    “这一阵子,翰林院的先生们,对殿下的期望恐怕是比较高。”权仲白轻描淡写地说,他瞟了牛淑妃一眼,牛淑妃面上,果然掠过了一丝不自在。“殿下也是积累了劳累,便想要脱空几日,借了大伴不在的当口,就闹了点幺蛾子,想求了我的情,好歹能休息上几天……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待成全殿下,只是你捂在被子里实在太久,火气上冲,再不揭穿,一会儿准闹口疮,装病变成真病了。就是这会,也得开点药,再休息几天才能把病根给压下去。”

    “你这孩子!”牛淑妃顿时是哭笑不得,要数落皇次子,又有些狠不下心,“你吓死娘了你!你真是——”

    权仲白一边开方子,一边又点了牛淑妃一句,“娘娘,孩子还小,劳累不得,拔苗助长可不大好,怕只能适得其反,把身子压虚了。这功课,还是轻点儿吧。”

    牛淑妃颇有些不以为然,似乎认为权仲白不晓得时机的敏感,她道,“权先生,您这就是有所不知了,这一段日子又不同于别的时候……”

    话未说完,皇次子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母妃,我饿了。”

    便把话题给岔开了,牛淑妃也觉出自己失言,她便冲权仲白一笑,又对皇次子温言道,“想吃什么,就让宫人们给你开个小灶。可你下午也还是要去上学的,不能让先生们对你的厚望落了空,先生们都是为你好,功课再沉,也是因为想把你给教得好了。你知道吗?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会受的累,日后都是你享的福呢……”

    权仲白听到这赤.裸/裸的话语,不禁微微摇头轻笑,他笔不加点,开了一张清火的药方,吩咐了皇次子身边的宫人几句,又冲牛淑妃拱了拱手,也不多加客套,便起身出了咸福宫——牛淑妃的好戏,固然好看,可他自家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却也是实在没心思再欣赏别人卖蠢了。

    不过,他这也是低估了皇上对皇次子的关心,才刚出了咸福宫,便撞上了早候在那里的李公公——皇上正同内阁开会,一旦脱出身来,便要亲自过问皇次子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