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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挚爱咫尺难相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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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兆城,位于鲜于的北侧,十日前被显国拿下。

    皇甫睿渊派了重兵把守,将显国的版图扩大到扈达的土地上。显国当之无愧地成为这天下间国力最强的国家。

    只是,大战已停歇十日之久,却半点没有传出皇甫睿渊回朝的消息,让人有些摸不清这个帝王的用意。

    韩兆城的主帅府中,这会儿正沉睡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

    那一日,显帝用大氅裹着满身是血的她入府,亲自为她医治,一贯冷绝的显帝双眼微红,染了一丝让人迷惑的痛。

    这让府上的人都不禁猜测里边女子的身份,难道她就是传说中显帝的挚爱?

    可是,显帝除那一日的反常外,之后便夜夜宿在宠妃的房中,并没有为那女子多做半点的停留。

    渐渐的,没有人再好奇那女子的身份。

    世人从来薄凉,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那女子从入府开始,便始终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

    没人知道她是昏睡着,还是被囚禁着。只是没人见过她,没人知道她是谁。

    平日去伺候她的人都是显帝亲自安排的。嘴巴严实得好似经过特别的训练一般。

    清幽雅室,烟雾缭绕,药草的香气在室内弥散。

    雕花的大床上,纱帘垂落,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女子安静地躺在里边,神情恬静,没有半点痛苦,好似正沉浸在美梦中。

    “吱呀”一声,门扉被轻轻地推开,裙摆晃动,有人走了进来,紧张的向床边而去。

    她便是皇甫睿渊的宠妃,唤作绮罗。

    她想来看看她,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在床前停下脚步,看着帘子里女子恬静的容颜上斑斑点点的痕迹,不禁皱起了眉心。

    女子向来都尤为着紧自己自己的容颜,若是她醒来,看到自己这张被毁的容颜,不知道会是如何的反应。但,绮罗很羡慕她,因为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不远千里而来。

    她不禁伸出手,撩开帘子,想仔细地看看,她到底哪里好,她是不是比她美……

    没有了纱帐的阻拦,女子右脸上斑点形状的疤痕越加的明显,看得绮罗一惊。

    只是,惊地却不是女子被毁的容颜,而是她似乎见过这张脸……

    还不待她多想,身后便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爱妃难道不知这里是禁地吗?”

    吓得她的手一抖,便松开了纱帐。

    她赶紧转身见礼,尽量冷静地对一身便装,神情森寒的男子道:“臣妾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竟是能牵绊住皇上的心,便忍不住跑来看看。”

    她素来忌惮他,但她并不以此为耻,他是这天下间最为强大国家的帝王,他掌握生杀大权,她更是亲眼见证了他的残暴。看着他是用如何狠辣的手段,逼那些不肯臣服于他的人招供。看着那些人惊恐的死在她的面前,鲜血染她的绣鞋。

    而那样的时候,他都会侧过头,极其温柔地看着她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让她不寒而栗。

    试问,这样的他,这天下间会有几人在面对他时丝毫不惧怕?

    皇甫睿渊唇畔又扬起了那抹温柔的笑,绮罗即便没有抬头看他,却感觉到了脖子处一寒,便听他道:“爱妃好奇,大可以与朕说一声,何必大费周章的调走伺候的下人呢?”

    “臣妾怕皇上不喜,便想偷偷来看看。”绮罗尽量稳住自己狂跳的心,温和地回。

    “既然知道朕会不喜,你还敢来?”皇甫睿渊的声音刹那间结了冰,几步闪身到绮罗的近前,话音未落,大掌已经掐上了她的脖颈。

    “皇上!”绮罗满眼惊慌地哀求:“臣妾知错了。”

    “你以为你在朕面前拔掉一身的刺,装成这副柔弱的样子,朕就会信你了?”皇甫睿渊鄙夷地看着面前就要窒息的女子,眸中有杀意闪过。

    既然留她一命的目的,他已经达到了,那他留她还有何用?

    绮罗抬起双手,用力的掰着他掐着她的大掌,却哪里能撼动他一分?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恨意。

    她知道,他是将凌无双所受的苦都算在了她的身上。

    那她所受的苦呢?谁来怜惜她?

    她的嗓子被他掐得死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知道,即便她能说出求饶的话也没用。因为,她不是凌无双,她没有权利向他要求任何事。即便是她的命,她也没有权利做主。

    可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但,没有人能听到她心底的哀求,窒息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她真的以为她会这样死去。

    就在她的视线已经恍惚得没有聚焦的时候,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声嘤咛:“黄大哥……”

    皇甫睿渊的眸子一滞,瞬间涌上狂喜。他的手一抖,如触电一般,蓦地收回掐着绮罗脖子的手,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开,疾步奔向床前,掀开纱帐。

    绮罗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已经被掐得麻木的脖颈,看向床帏的方向。

    凌无双仍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并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皇甫睿渊的身体在床前僵直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下,刚刚险些将绮罗掐死的大掌,动作极轻地落在凌无双被毁的容颜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好似生怕摸坏了一般。

    绮罗将他的举动看在眼中,心里有股激烈的情绪在翻滚。她微垂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居高俯视她的举动,谁都会以为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这会儿正因为她的夫君亲近着别的女子而伤心,却没人知道那羸弱下藏着怎样的狠辣。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自己的目标,她可以不择手段。她从来都认为,这世上任何感情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坐在床边的皇甫睿渊终于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侧头看向她时,眸色已是一片残戾。

    “还不走?”他刻意压低声音,好似生怕惊到了谁一般。

    绮罗闻声,从地上爬起,费了好大的力才发出嘶哑的音:“臣妾告退。”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将将抬步,就听身后再次响起救她一命的羸弱声音。

    “拓跋飏……快走……”

    她的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凌无双还真是多情。”

    “滚出去!”皇甫睿渊暴怒的吼声在绮罗的身后响起,她被吓得一抖,却开心地笑了。皇甫睿渊心里一定很痛吧!

    她再次抬步,不急不缓,动作优雅地向门外走去。

    世人皆道:扈达蛮夷女子不懂礼数,粗野无理,不如中原女子高贵。

    是以,她对中原侯门中的女子,从羡慕到模仿,再到如今,她比她们任何人都优雅。她不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她不信!

    她拉开门,不急不缓地走出去,又放轻动作关上门,就像是一个懂事的妻子。

    只是,她的优雅,她的懂事,并没有人欣赏。

    皇甫睿渊自从那一声“滚出去”后,就将视线落回了凌无双的脸上。

    他的眼中交织着多种情绪,而最为明显的是悔恨。

    早知今日,他当初便该囚了她,即便她会恨他。

    “无双,黄大哥该拿你怎么办?”他苦涩的笑,在世人面前的霸气,这会儿已经被折磨得尽数褪去。

    凌无双就好似他人生的劫,他想,他大概一生都无法逃脱了。

    有的时候,他真恨她的绝情。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为何不能无怨无悔的追随着他?为何要冷静的放弃他们的感情?

    可是,如今看她这般模样的躺在他的眼前,他真的恨不起来。

    即便,他明知道她是为了救拓跋飏,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还是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会爱上拓跋飏,她只是为了责任而已。

    锁龙坳中,他找到她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她口中念着的,明明是他的名字……

    他蓦地收住思绪,不敢再想锁龙坳中的情景。即便狠辣如他,他亦是觉得那些情景,恐怖得让人心惊肉跳。

    月光下,她双目紧闭地靠在布满荆棘的石壁上,脸向右侧偏着,尖锐的刺扎进她的脸颊,有未干涸的血迹在滴滴答答的沿着荆棘条流下。

    他屏住呼吸,走过去,他真怕就此失去她。

    可是,便在这时,他听到了她羸弱的声音。

    她不停地呢喃着:“黄大哥……别恨无双……下辈子……”

    断断续续的声音,连不成句子的话,却搅得他的心生疼。

    他懂了她的话,她是想与他约定了下辈子……

    可是,若是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寄望着下辈子就有用吗?

    他伸手去抱她,他要带她离开这里,他不要下辈子,他只要这辈子与她不再错过。

    他一动她,扎进她身体里的坚刺便带着纵横交错的荆棘条动了起来。他只能放开她,挥剑将她身子四周的荆棘条砍断,这才将她连带着扎进她身体里的荆棘一起抱了起来。

    而那一处被凌无双挡住的洞口,也瞬间暴露出来。

    皇甫睿渊只觉得五雷轰顶,她是为了救拓跋飏才这么做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那一瞬,他真的想质问她,她是不是爱上拓跋飏了。可怀中的人却半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喜怒。

    坚刺将她的脸颊扎得血肉模糊,原本姣好的容颜,这会儿已经辨认不清模样。

    可是,他不觉得她丑,只是心疼她。

    他亲手为她拔去脸上,身上的荆棘,每拔下一根,都好似扎进了他的皮肉,他的心里,疼得他额上渗出了冷汗,染了她的血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他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就此失去她!

    他从未有过的庆幸,庆幸他来了!

    他不敢停留,日夜兼程的带她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为此到底与鲜于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可是,那些都不重要了。那一刻,哪怕是显国的江山,在她的生命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倍感珍惜,若是早一点,他肯在江山与她之间选了她,这会儿他们大概会同他的父母一样,在亘城避世,远离纷飞的战火。

    他带她回到韩兆城的时候,她生命的迹象已经很弱。

    他为了帮她续命,才一直没有班师回朝。

    他一直对自己的医术尤为自信,可是这一次,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再多学一些?

    好在她身后的那片荆棘被旁边不知是谁中的莲草化去了毒素,要不然他真的不敢想象她若是不在了,他会不会毁掉这天下,为她陪葬。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之前可以步步为营地等着她回到他身边,是因为他知道她还活着。若是她都不在这世上了,那他还要这江山有何意义?

    争夺天下的初衷,在权势下,本已经变得模糊。他本末倒置的将天下放在前,将她放于后。他总以为,只要他足够强大了,她便只能是他的。

    可是,这会儿却再次清晰了起来。他争天下,不过是想毫无阻拦的与她在一起……

    他抚在她脸上的手摸到她的眼角,有凉凉的水珠染在他的指腹上,晕染开他指尖的血迹。

    他不禁一惊,随即有狂喜在眼中扩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