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妾心如宅(全3册) > 第27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1)

第27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1)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对于流民而言,这一场瘟疫闹得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犹如魔咒。

    对于慕王而言,这一场瘟疫来势汹汹、惊动皇城,是他封王以来所面临的最大考验。

    对于云氏而言,这一场瘟疫阖族处变不惊、乐善好施,离信侯府更得民心。

    但对于出岫而言,这一场瘟疫,不过是她做过的一个绵长梦境,一觉醒来,前尘尽忘。若非云辞双目赤红的担忧,若非竹影不可掩饰的倦色,她尚且不知自己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生死之役,险些丧命。

    靠在榻上,由云辞亲自喂药的滋味,实在令出岫受宠若惊。她拘束地喝下这碗药,等了半晌,云辞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于是她只得在他掌心里写道:“我想沐浴。”

    云辞看了一眼掌心,淡淡问道:“什么?我没瞧见。”

    出岫大感无奈,再次拉过他的手写道:“沐浴。”

    云辞难得地挑了挑眉,看向出岫:“你还是做口型吧,写字我当真看不懂。”

    出岫也不知云辞是否故意的,只得朱唇微翕着再道:“沐浴。”

    “长久不说话,都不会出声了。我听不到。”云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中闪过隐隐的期待。

    出岫却是急了,从前哪里需要重复这么多遍,云辞早该看懂了。她越想越觉身上汗津津得难受,再看云辞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禁开口薄斥道:“你这人,真是……”

    话一出口,云辞已勾唇浅笑。出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无意识地以手掩唇,清眸大睁,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云辞拉下她一双柔荑握牢在手中,低声哄道:“再说一句。嗯?”

    出岫噌地一下面色绯红,也不知是被握住手的缘故,还是云辞那一句附耳的诱哄。她使了使劲,想要抽出双手,奈何对方握得极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出岫不禁垂眸咬唇,已忘记自己能够开口说话的事实,只顾着与云辞的双手负隅顽抗,想要逃出生天。

    “你若不说话,我便不松手。”云辞看出她心中所想,目光潋潋笑着威胁。

    出岫只得抬起头来:“您让我说什么?”

    云辞思索一瞬,道:“唤我一声‘云公子’如何?”

    出岫大为赧然,咬着下唇不愿出声。

    云辞见状也不勉强,只笑道:“不愿意?也罢,那我可真不松手了。”

    出岫急了,心想这人何时变得如此无赖?可她的身子才刚刚恢复,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彼此僵持了半晌,到底还是出岫先败下阵来,垂眸唤了一声:“云公子。”

    只这三个字,已令她面若桃李,娇红欲滴。

    云辞从前只在淡心的话本子上见过“公子”这个称呼,不想此刻从出岫口中唤出,竟是清喉婉转,犹如黄莺出谷般好听。他被这一声唤得心神悸动,兼之出岫大病初愈,也算是双喜临门。

    如此一想,云辞心头忽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便情不自禁松开出岫的柔荑,不待她反应,已环住她的腰身,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那柔软的触碰,像是被一溪春水脉脉滑过,清澈,微痒,令出岫漾起心底阵阵涟漪。她犹自不敢置信,一双瞳眸翦水盈盈,惊恐地看向云辞,半晌,才晓得挣扎出他的怀抱。

    云辞并未强迫她,顺势松了手,坦诚道:“如你所想,我正是这个意思。”他的浅笑清风霁月,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出岫呆立良久,才觉出云辞话中之意。她偏过头去不敢看他,默默在心底酝酿着,道:“奴婢不懂侯爷的意思。”

    一句话,明明白白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心底的苦涩盖过了出声的喜悦,这话她说得违心,但她不愿折辱他。

    云辞面上并未瞧见失望之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出岫,问道:“真心话吗?”

    “嗯。”她垂眸侧首。

    “既是真心话,为何不敢看我?”他目光犀利,直击她心上,不给她半分逃避的机会,“出岫,在追虹苑,我已领教过你口是心非的本事。”

    出岫闻言,只将身子往后靠了一靠,试图远离云辞的压迫目光,双手抱膝道:“侯爷是奴婢的恩人,奴婢做牛做马、结草衔环都难以……”

    “谁许你自称‘奴婢’的?”云辞淡淡打断她。

    “不是,我……”出岫只觉咽喉一阵干涩,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云辞见出岫这般逃避,想起她大病初愈,也不欲强迫她,唯有慢慢来:“我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也不是处处留情的人。出岫,你很清楚。”

    闻言,出岫几乎要将一张脸埋在双膝之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蜷缩在榻上的样子,令云辞想起了丛林里的小兽。受过一次伤,便对异类摆出防备的姿态,倘若情知不敌,它们会坐以待毙。

    云辞只得低声探问:“出岫,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这一句,他曾在追虹苑问过她,而今再次问出口,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云辞有些害怕会从出岫口中听到“赫连齐”三个字,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怕,那是她遇上他之前。

    奈何出岫还是没有半分回应,只是双肩微微耸动着。

    云辞见状顿时心疼,又叹:“是我逼得紧了……你好生休息,我会等。”

    这一番剖白力如千斤,字字烙印在出岫心底。可她分不清自己是悲还是喜……喜的是她并非一厢情愿;悲的是她宁愿自己一厢情愿。

    要如何开口,对云辞提及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她曾将身心交付过另一个男子,又被生生辜负,这样的话语,出岫难以启齿。

    人都是自私的,她宁愿拒绝他,宁愿不回应,也不愿将自己的往事说出来,去面对他失望、嫌恶,甚至是后悔的神色。

    明明彼此有意,却要生生斩断,这番疼痛,痛过剜心。事到如今,她多么悔恨曾经对别人轻易相许,让那些几近灰飞烟灭的往事来阻隔眼前。轮到那个真正刻骨铭心的人出现时,她却只能捧着自己破碎的心,以及心上的四个字:相逢恨晚。

    出岫一直没有抬头,她不敢面对此时的云辞。直到耳畔响起轮椅的辘辘声,云辞的气息也越来越远,她才敢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只有这种方式,她才能获得惨痛而又残忍的安慰。

    出岫肆无忌惮地哭着,直至将双膝间的薄衾哭得湿透,才改为啜泣,继而抽噎,最后,抬起头来。

    眼风瞥见一抹熟悉的白影,来自一个熟悉的人。出岫尚未及反应,已被云辞一手钳制住下颌,不让她再有机会埋首于被衾之中。

    他竟没有离开!说不出是羞愤还是气恼,出岫的眼角挂着泪痕,更觉得无颜面对云辞,唯有紧闭双眸。

    温热的手指轻轻拂面,为她拭去滴滴泪水。云辞知她着恼,便低声解释道:“我若不出此下策,只怕你永远不肯抬起头来。”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出岫的长睫,沾湿了一指水痕,宛如南熙三月的烟雨,可将天水染成碧色,晴空如洗。

    “你若当真对我硬得下心肠,为何方才哭得那般伤心?”云辞的质问轻轻浅浅,却能蛊惑人心,“至少也要让我知道,你为何不肯回应?”

    出岫执意咬唇,合眸,无动于衷。

    云辞极为无奈:“你要我说什么动听的话来哄女孩子,我还真不会说。这下可难倒我了。”仿佛自说自话一般,他看着出岫,继续试问,“就不肯看我一眼?”

    出岫不为所动。

    云辞失笑,轻咳一声:“那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我问一句,你不必开口,只需点头或摇头,好吗?”言罢又似想起了什么,再补充道,“不能违心,也不许骗我。”

    出岫的长睫微微闪动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你心里有别人?”依旧是这个问题,也是云辞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出岫迟疑一瞬,继而坚定地摇头。

    云辞发自真心地笑了:“那是对我无意?半分也没有?”

    这一次,出岫僵持着,不肯点头也不摇头。

    “你这态度,已算告诉了我答案。”云辞话中的愉悦难以掩饰。他也不管出岫是否睁眼,是否听得进去,只自顾自地轰炸她的耳朵:“你不是心里有人,也并非对我无意。男未婚,女未嫁,那你还哭什么?”

    出岫抽噎着不肯答话。

    “记不记得那首《朱弦断》?”提起这首诗,云辞很是感慨,这分明是别的男人为她写的一首诗,却成全了他对她的心思,也释疑了他对她琴技的赞美。

    说到《朱弦断》,云辞终于如愿看到出岫睁开双眸。她的神色赧然而闪躲,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令云辞不忍再去揭开她鲜血淋漓的旧伤。

    原本是想就着这首诗告诉她,他已知道她是晗初。可话到口边,云辞临时改变了主意,笑道:“那日你拿诗来找我品鉴时,曾写过一句话——‘这世上能寻到一双相知之人,算是奇迹’。”

    他停顿片刻,仔细观察她表情的变化,继续道:“出岫,你我明明是这世上的一个奇迹,为何你不愿成全?我们不是不相知,也绝非不能相守。”

    相知、相守……多么奢侈的字眼。出岫在口中默默呢喃,只觉眼前这人、这景,好似一场美妙的幻梦,如此不真实。他竟也喜欢自己,想要相知相守,可自己又如何配得上这番深情厚意?

    出岫垂眸,到底还是不愿欺骗云辞,斟酌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喑哑着嗓子道:“侯爷,我是不洁之人,我……不配……”最后两个字,她说得低不可闻。

    “有什么不配?还是你嫌我身有残疾?”云辞坦然地回道,“我曾挣扎许久,不愿这身体拖累你。可这一次,我想自私一回。我有自信能比常人更令你欢喜,就好似你从前不会说话,也能令我欢喜一样。”

    “不,不是的……”听闻此言,出岫的泪水又滑落下来,使劲摇头,“侯爷,我……不是完璧之身……”

    这话一出口,出岫没再听到云辞的回应。长久的沉默令她渐渐止住了哭泣,明明是预料到的结局,但她还是难以克制地失落。出岫别过脸去,忍着伤情继续解释:“您别误会,不是小侯爷……”

    话到此处,她终于说不下去了,这才看向那张恍若天人的面容,恳求道:“请您给我留一丁点儿尊严,也请您……别再说了……”

    面对出岫的闪躲,云辞沉默了半晌才郑重接话:“许是我平素的性子太温和,你还不知道,我认定的事情从不会轻易更改。”

    他边说边执起出岫的双手,想要给她以现世安稳:“以前的事,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我该感谢那个人,若没有他,如何能让你遇到我?”

    “若要遗憾与自责,也不该是你。是我没能早些遇上你,好在如今也不算太迟,是不是?”他耐心开解,言语犹如四月春风,和煦温暖。

    天下女子,任谁面对这一番深情表白,想来都不会无动于衷。何况早在出岫失声之时,这份前缘早已注定。出岫又哭了,只是这一次,她落下的是欣喜的泪水。

    “‘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恐其轻为我死也。’出岫,这道理我明白。”

    缠绵的耳语也可以铿锵有力,天地都在这一刻被震慑得静止。两个紧紧相拥的人,终于等到了属于彼此的命中注定。

    纵使风华笔墨,难以书尽,这刹那天光。

    出岫再次回到离信侯府,已是四日之后。在这四日当中,云辞一直陪伴她,悉心照料,府中事务皆由快马送至别院,呈给云辞定夺。

    出岫担心此举会引起太夫人的不满,也曾劝过云辞回府,劝了数次,最终是两人各退一步——出岫在将养四日之后,执意回了知言轩。在这期间,太夫人并未派人再去催促,也没有只言片语,这令出岫很是不安。回府当日,她原想去荣锦堂请罪,却遭到迟妈妈的婉拒。

    迟妈妈明里是以她身子未愈为由,命她安心将养;可真正婉拒的缘由是什么,出岫心中清楚得很。只是她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祸水”。

    然而,这番被太夫人冷待的焦虑尚未过去,出岫又被另一件事分去了心神。

    原来,在她身染时疫、前往别院的次日,二爷云起的金露堂也死了个丫鬟,正是玥鞠。太夫人眼见时疫已闹到云府内院,便当机立断,下令将出岫、玥鞠所住的院落尽数焚烧,严格控制火势,以防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