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妾心如宅(全3册) > 第131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2)

第131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2)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您放心,我省得分寸。”出岫郑重再回。太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合上拜帖按在桌案上,对云逢命道:“你亲自去诚王府回话,七日后,云府上下恭候圣驾。”云逢也很紧张,他接任总管职位以来,还没遇到过这么重要的客人。于是他小心翼翼称是,匆匆前去回话。太夫人倒显得很稳重,笑眯眯地看向出岫:“借此聂七登门的机会,我要为承儿求一门指婚。”婆媳两人想到一块去了,出岫不禁笑道:“不瞒您说,前夜我去诚王府赴宴时,已自作主张开过这个口了。”“哦?聂七如何回话?”太夫人来了兴致。出岫摇了摇头:“他不置可否,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那就是有戏!”太夫人颇具自信,“我想请他将左相庄钦的幺女指给承儿,你觉得如何?”

    左相庄钦?天授帝的岳父?出岫和沈予都是大吃一惊:“您要与庄氏结亲?”太夫人点头,半真半假地戏谑出岫:“庄钦是国丈,他的幺女就是聂七的小姨子。这事若当真成了,你就比聂七高出一个辈分了。”出岫闻言哭笑不得,方才因沈予而升起的恼火也渐渐消弭,她开始慎重斟酌起这门亲事的可行性。反是沈予出言提醒:“但我记得,庄相的幺女是庶出……”

    “那也得看是谁家的庶女。”太夫人已考虑得清清楚楚,“庄怡然今年十四岁,与承儿同龄,虽是庶出,但毕竟是当朝皇后庄萧然的妹子。况且论起血统,承儿也是过继来的,与庄怡然也算合适。”

    “就怕天授帝不会同意。”出岫顾虑重重,觉得这步棋很是艰难。当然,若是云承能娶到当朝皇后的妹子,那便与天授帝成了连襟,这自然再好不过。

    “不怕他不同意。”太夫人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如今聂七初登帝位,又有野心要统一南北,只要他有这个打算,便少不得需要咱们的支持。此事有戏!”

    既然太夫人如此笃定,出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我今日就派人去打听庄怡然的人品样貌。”

    “庄氏教出来的姑娘,品貌都差不了。”太夫人如是评价,又隐晦地笑道,“立大志者得中志,立中志者得小志……倘若求娶庄怡然失败,我心里还有第二个人选,退而求其次,聂七总该同意了。”

    “原来您还有后招,我真是受教。”沈予无比叹服,好奇地问,“您心里的第二人选又是谁家千金啊?”

    这一次,太夫人反倒卖起了关子:“咱们要以第一人选为主,若是不成,你们早晚会知道备选是谁。若是成了,备选不提也罢,免得坏了那姑娘的名声。”

    “还是您考虑得周全。”沈予点头附和。太夫人见沈予如此顺从,撇了撇嘴,再次冷哼一声:“别光说好听话哄我开心,我老太婆记仇得很,你从前与我做对,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话说得很直白,沈予也大为尴尬。从前云辞在世时,这母子二人关系疏远,他一直都站在云辞那边。后来云辞去世,太夫人想让出岫嫁进来,他也曾大为抗拒,甚至说过许多大不敬之语。

    其实直到此时此刻,沈予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对是错。签下那纸婚书做了媒证,究竟是把自己和出岫拉得更近了,还是推得更远了?

    一时间,三人各有各的心思,都沉默起来。须臾,还是太夫人先用筷子敲了敲桌案,对出岫道:“我看你也没什么食欲,那就回去准备宴请之事吧。你若想吃什么喝什么,知言轩里也有厨子。”

    出岫此刻的确没食欲,心思满满都是太夫人所看中的孙媳人选,便道:“那我先告退了。”

    太夫人顺势再看沈予:“你如今还是云氏的姑爷,自然要为云氏出力。这一次聂七亲自登门,你去给出岫打下手吧。”

    “打下手?”沈予愣怔,然而只是一瞬,他又立刻反应过来,窃喜地朝太夫人领命称是。

    再看出岫,果然是一副抗拒的表情。太夫人假装没看见,更不给她任何反对的机会,自顾起身下了逐客令:“你们好生商量商量,别出什么纰漏。承儿的婚事成与不成,就看七日后了。”出岫闻言也只得起身,一同与沈予行礼退下。刚走出荣锦堂,她便沉下脸色加快脚步,不欲与沈予同路而行。偏生沈予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保持着距离。

    如此前后脚行了一段路,出岫终于忍不住发作,霎时莲步一顿,转身看向沈予:“你得逞了,也如愿搬进内院住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沈予只是淡定地笑着,答非所问:“别恼,你不是昨夜没睡好?我正要去知言轩看看承儿,顺带为你‘望、闻、问、切’如何?”

    “望、闻、问、切?”出岫听见这四个字,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冷眸狠狠剜了沈予一眼,咬牙不发一语,遂又转身快步而行。

    沈予抿唇无声地笑了笑,连忙赶了两步走到她身后:“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出岫打定主意不理他,越发加快脚步往知言轩而去,可无论她走得是快是慢,沈予总有法子不紧不慢地跟着,令出岫无可奈何。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知言轩,出岫对值守的侍卫命道:“带姑爷去世子屋里。”撂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然而回到屋里不多时,沈予又寻了过来。出岫直恨得牙痒痒,沉声问他:“你做什么又来?不会先敲门吗?”

    沈予双手一摊,故作无奈地耸耸肩:“承儿不在府里,听说是被骑射师傅带出去打猎了。”

    经沈予这么一提,出岫才想起来,前几日她的确听云承提起过这桩事,也是她点头同意的。都是因为这些日子太忙了,她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难道沈予提前知情?否则他早不来晚不来,为何挑了云承不在的日子来知言轩?出岫不信这是巧合,便对沈予道:“既然承儿不在,姑爷改日再过来吧。”

    “如今四下无人,你不必叫我‘姑爷’了吧?”沈予蹙眉。出岫见他总是答非所问,也不欲与他多说废话,便狠下心道:“沈予,你不必对我软硬兼施设法纠缠,上次咱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况且,你也未必就能铺好前路。”

    铺好前路?终于,沈予整了整神色:“你这话什么意思?”出岫沉吟片刻,似在斟酌如何开口,半晌,郑重地道:“我是云氏当家主母,有天授帝赐的贞节牌坊压在身上,何况诚王也对我有意……这些阻碍,你可都仔细考虑过?你都知道该如何解决?”

    她没有给沈予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文昌侯府满门抄斩,唯独你一个人活了下来,阖府振兴的重担压在你肩上……你可曾想过,若是你执迷不悔,该置那座贞节牌坊于何地?置天授帝的颜面于何地?置诚王的心思于何地?”

    “晗初……”沈予张了张口,只说出这两个字。心爱女子的肃声质问犹如沙场上的冷硬刀剑,无情地穿刺了他的心房。家族的振兴、责任的压力、前程的光明……与他心心念念的这份情爱相比,到底孰轻孰重?

    出岫见他流露出一丝惶惑的表情,立刻再劝:“现如今,你即将成为威远侯,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而前功尽弃。还有诚王,他与你称兄道弟,这份情义不可谓不珍贵……倘若你执意纠缠于我,你们两人的情义也就到头了,失去他这个朋友,你不觉得可惜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天授帝不计较,诚王也重友轻色,但,你我之间还有一个云想容。”提到这个名字,出岫的话戛然而止,也自问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

    而沈予,显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出岫见状想笑,不知为何更想要哭,眼底的酸涩和心里的悲哀如同洪水一般汹涌袭来,仿佛要将她淹没在绝望的深渊里。

    明明这人近在眼前,明明没有生死相隔的距离,可彼此依然遥不可及,那经年累月所沉淀出的情分其实只是梦幻泡影,只需手指轻轻一戳,立刻无情破碎。

    她有云辞的深情凝在心头,更有云氏的重担难以卸下。他有家族的振兴压在肩上,更有远大的前程就在脚下。八年前他们错过,现在又各自有了新的身份与顾虑,则更无可能抛却一切。迟来的一场相知,终究注定了无望的结局。出岫说了这么多,见沈予始终蹙眉一语不发,也自知这番肺腑之语起了作用,不禁再道:“我承认,你在我心里很特别。因为没有一个男人像你这样喜欢我八年,救我性命、待我甚痴。但我并不是针对你,若是换作其他人……无论是哪个男人,我都会……”

    “可我就是那个男人!”出岫话到此处,沈予忽然开口打断,脸色沉如北地风雪,寒气逼人。他毫不掩饰黯然神伤,一字一顿沉沉回道,“只有我陪你八年,所以你只对我特别,这就够了。”

    “你还是没明白……”出岫想说沈予是在自欺欺人,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各人有各人的痴法罢了。

    想到此处,出岫深吸一口气,似在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不喜欢想容,你坚持和离,我也不反对。做不做云氏的姑爷,都不会影响咱们的情分……但你已经二十五岁了,早该成家立业、绵延子嗣,如此才对得起你的父兄……你若执意在我身上花心思,别说我不会动摇,天授帝和诚王也不会允许,届时,你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那你呢?”沈予接话又问,“我该成家立业、绵延子嗣,你就该孀居一生守着云氏?殚精竭虑一辈子?”

    他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烦躁地伸手指向西北方向,那个方位正是荣锦堂的所在地:“你是要走太夫人的老路?你觉得她过得很开心吗?”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出岫轻微合上双眸,语中带了一丝哽咽,“我与太夫人选择这条路,只因我们都放不下。”

    听闻此言,沈予沉默了,或者,他无话可说。的确,他和出岫之间存在太多问题,而他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是他等不及了,聂沛潇对出岫的意图太过明显,这两人又长期同处一地,单凭此点,他远在天边已处于劣势。

    沈予思绪万千,良久才开口回话:“君子坦荡荡,以诚王殿下的为人,他不会迁怒于我,更不会迁怒于云氏;想容的事也好办,我会劝她再嫁;至于圣上……倘若他真要阻止,我就放弃一切。”

    放弃一切?这话的意思是……出岫尚未意识到这承诺之重,但听沈予已郑重再道:“若只有虚名在身,而不能娶我喜欢的人,那这个威远侯也没什么意思。重振门楣我已经做到了,想必父侯和大哥在天之灵也会支持我的选择。”

    那是一种千帆过尽之后的大彻大悟,他缠绵过百媚千娇樱红柳绿,他享受过富贵荣华人间风流,他经历过大起大落生死劫难,所以他懂得自己最想要什么——女人,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女人。

    沈予再次向出岫靠近,反手握住她一只柔荑,俊眸清朗而又坚定:“大不了我们换个身份,隐姓埋名重新来过。什么贞节牌坊,什么前程功名,都阻止不了我的决心。”

    他说得如此随意,如此坚定,又如此荡气回肠。一种细碎而曼妙的动容瞬间入侵,几乎将出岫的心完全占据。然而只差那么一点点,这种情愫终究没有宣泄出来,仍旧被控制在一片平稳的角落里。继而,被陌生的荒芜感渐渐取代。

    出岫缓缓抬眸凝神看去,想要将此刻的一切镌刻在脑海最深处——曾有一个男人郑重发愿,宁肯放弃身上的责任与重担,宁肯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名与利禄,选择与她携手归隐。

    她是幸运的,先有云辞抵命的深情付出,再有沈予全然的痴心等候。但她又是不幸的,先失去挚爱的云辞,再辜负痴情的沈予。

    她已害得一个男人丢掉生命,绝不能再害另一个男人一无所有。更何况,隐姓埋名她做不到,也放不下。

    出岫笑了,笑得好像没心没肺。她固执地将双手从沈予掌中抽出来,做出一副嘲弄的笑容:“谁要隐姓埋名?我的名字是侯爷给的,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更名换姓。你死心吧。”

    这一句,是说给沈予听,同时,也是在说服她自己。“云无心以出岫”,从云辞给她名字的那天起,她已注定要与云氏融为一体。

    云辞……此生既无法与你相守,我所能做的,便是珍惜你曾给予的一切,不离,不弃,无悔,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