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妾心如宅(全3册) > 第163章 一世输赢难分明(3)

第163章 一世输赢难分明(3)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怎是谬赞?单看哀家的儿子对你痴心一片,也知夫人魅力无穷。”叶太后忍不住又看了出岫一眼,“的的确确是个娇人儿,哀家也喜欢看你这张脸。”

    这话说得有些轻视了,出岫倒不见生气,仍旧沉静回道:“太后娘娘言下之意,妾身明白,也感激您与殿下的抬爱……但妾身不会去诚王府。”

    “为何?”叶太后蹙眉,“难道你真要一生守寡?谢描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妾身并非吃了迷魂药。”出岫抬眸,十分坦然地与叶太后对视,“您说妾身的故事传奇,但其实您只知其一,就连诚王殿下也未必全部知晓。不知您是否能拨冗一听,妾身愿将过往经历尽数相告。”

    “哀家既然来了,自然听得。”叶太后亦是好奇。

    出岫淡然一笑,陷入回忆之中:“妾身的故事,要从十四岁那年说起,当时妾身的名字唤作‘晗初’……”

    与赫连齐的错爱,与沈予的相识,与云辞的相知……包括云辞的死因,沈予的痴念,以及那五千万两黄金债务的始末……出岫毫无保留一一道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显得异常平静。语速不紧不慢,情绪也波澜不惊,仿佛她所倾诉的并非真实经历,而只是话本子上虚构的故事。

    反而是叶太后被这跌宕的故事吸引,渐渐心生悲戚,其间她几次想要垂泪,却又强忍着不愿失态。

    待到整个故事说完,出岫终于缓缓跪下,磕头在地:“先夫重情至此,威远侯重义至此,妾身又岂能移情诚王殿下,做那无情无义之人?承蒙您和殿下错爱,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闻言,叶太后一直沉默着,她尚且没能从这段凄美的故事中走出来。出岫也不催促,只保持着跪地叩首的姿势,静静等候。

    良久,叶太后才抬手抹了抹眼角湿意,垂目看向出岫:“你很聪明,知道如何断了哀家的心思。哀家也没有谢描丹的勇气,让一个青楼女子过门。”

    叶太后缓缓叹了口气,不胜感慨:“难怪潇儿对你用情至深,原来一切早有前缘……但哀家身为一国太后,绝不容许这段缘分坏了他的威名。出岫夫人以柔克刚,真是捏准了哀家的想法,一击即中。”

    “妾身不敢。”出岫再次深深叩首,“诚王殿下一番错爱,妾身铭感五内,今日特备下一物,烦请太后娘娘代为转交,或可让殿下彻底放弃。”出岫边说边将双手举过头顶,将那锦盒奉上。

    叶太后伸手接过锦盒,放在手中掂量一番,很轻,遂忍不住打开来看——

    锦盒内共有两件物什:最上面是一张薄薄的纸,纸张略显皱巴,又有些泛黄,可见已有好些年头。叶太后展开纸张仔细看去,但见其上写就一首《朱弦断》,墨迹干涸略显褪色,笔法狂傲云雷变幻,字迹很是眼熟。叶太后一看便知,这是爱子聂沛潇的笔迹,只不过,是他经年前所写。

    此外,在这首《朱弦断》的纸张之下,还覆盖着一根断弦。

    朱弦断,琴弦断,出岫这是以物明志了。叶太后明了其意,便阖上锦盒,轻轻叹道:“你先起来吧。”

    “妾身不敢。”出岫执意跪地不起,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回报这没有结局的一番深情。

    “除了这锦盒,你还有什么话要对诚王说吗?哀家可以转达。”叶太后不禁再问。

    出岫不假沉吟,平静地脱口而出:“烦请您转告殿下,既为‘割袖断知音’,妾身将永不再抚琴,以报殿下知音之恩。”

    “永不再抚琴……”叶太后眯起双眸似有所想,“晗初以琴技冠绝天下,当年既能得潇儿赞许,可见你琴艺非凡。当真要从此弃了?”

    出岫点头:“妾身近年来已甚少抚琴,再也没有当年那番心境了。何况晗初已死,殿下既作《朱弦断》,妾身唯有以此相报。”

    “好,好。”叶太后颔首连道两声,既为爱子感到难过,又为出岫的经历心生怜悯。须臾,她才长长一叹,如实评价道:“你比谢描丹更胜一筹。她每每算计哀家,总令哀家愤怒不已;而你心生算计,哀家不仅不恼,反而还能体谅一二。这才真真是高明手段!”

    “是太后娘娘您宅心仁厚,体恤妾身。”出岫再次叩首,郑重回道。

    “起来吧。”叶太后将锦盒搁在案上,有着无尽感慨,“斗了一辈子,哀家还是输了。论儿子,潇儿不如云辞,你也不肯离开云府。”

    “您说笑了。”出岫轻声回道,“您是大凌王朝开国太后,论身份地位,这世上已无人可及了。”

    “无人可及吗?”叶太后眸光中闪现一丝失落,“哀家没有一个肯为我死的丈夫,也没有你婆婆谢描丹的名望。”

    “人生在世,岂能只赢不输?常做胜者,只会高处不胜寒。”语毕,出岫猛然醒悟言多必失,连忙又道,“是妾身失言,胡乱说上几句,望您恕罪。”

    叶太后低声笑笑,并未追究,从座上缓缓起身:“时候不早了,哀家要回诚王府了。”

    “妾身恭送。”出岫俯身再行一礼,朝外开口唤人,“云逢,太后娘娘摆驾回诚王府。”

    话音甫落,厅门应声开启,宫中一众内侍、宫婢分成两列排开,迎接太后出门。

    而此时太夫人正坐在偏厅里乘凉,迟妈妈在一旁为她打着扇子,低声问道:“您放心让夫人进去回话?万一叶太后大发雷霆,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悠悠啜了一口茶,才慢慢回道:“对付叶莹菲这等小心眼子的女人,出岫做得比我好。”

    “您是放不下架子而已,其实您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迟妈妈笑道。

    太夫人却缓缓摇头:“我争强好胜一世,叶莹菲从前是我手下败将,如今竟要骑到我头上来,我又怎能甘心?”

    刚说到此处,太夫人也听到外头呼喊“摆驾”二字,于是她起身边走边道:“真要说她哪里胜我,便是她有儿子承欢膝下,也算老来福祉。”

    “那也是她走运,当年收养了聂七。”迟妈妈再道。

    闻言,太夫人脚步一顿:“我可没说聂七,我是指她的亲生儿子。至于聂七是否孝顺,还是两说。”

    太夫人隐晦地笑了笑,那笑容之中有苦涩,亦有看透世事的怅然:“你且看着,聂七迟早会斗垮叶家……叶莹菲首当其冲便要遭殃,聂九也未必能幸免于难。”

    这是攸关朝堂时局的大事,迟妈妈不敢多问,沉默着与太夫人一道重返前厅。

    “老身恭送太后娘娘。”太夫人站定之后率先开口,身后窸窸窣窣跪了一地,唯独她一个人屈了屈膝盖,仅此而已。

    叶太后见状本想讽刺两句,可又想起方才出岫说过的故事,便也对这守寡多年、独子早逝的谢太夫人生出几分同情:

    自己的儿子资质再差、身子再弱,总归还活着,还是堂堂诚王。可她谢描丹呢?连孙子都是过继来的!即便声望再高、受世人敬畏又如何?也逃脱不了晚年凄凉的下场。

    这般一想,叶太后心里略感平衡一些,似有所指地道:“今日来云府一趟,哀家获益匪浅……谢太夫人多保重吧。”

    这“保重”二字听在太夫人耳中,真是别具滋味,她便顺势笑回:“老身唯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万事如意。”

    而这最后四个字听在叶太后耳中,又怎会舒服了?她终于轻轻摇头,低声笑道:“做女人还是不能太过强势了。哀家瞧你这媳妇恰到好处,真是不错。”

    言罢,叶太后将手中锦盒交给宫婢,款款跨出云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