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一任群芳妒 >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承钰愁思难解,裹着樱粉色绣锦鲤的锦缎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后半夜里下起雪来,伴着窗外廊下雪花悉悉索索的声音,朦朦胧胧间她才逐渐睡去。

    次日晨起,雪落得断断续续,莲子米大小的雪花细细地飘扬,容芷伺候自家少爷洗漱穿衣,临他出门前,又为他添了件石青色的软毛披风。

    来孙怀蔚身边伺候也有小半年了,容芷惊奇地发现二少爷长高了不少,如今得踮着脚尖给他披上披风了。

    含着微笑为他系上披风的系带,孙怀蔚下巴微扬,容芷看着他光洁白皙的一段脖颈,脸不自禁红了起来。

    不过孙怀蔚并没在意,穿好披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偏院,容芷沉溺幻想,看着那个翩翩的背影去了好远,才猛然想起,拿了伞追了上去。

    “二少爷,伞。”

    容芷把伞递过去,孙怀蔚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也没接过,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她握着伞在后面叹息了一声。有时她觉得自家少爷真不傻,她小时候在村里见过的傻子,一个个歪嘴流涎,满嘴糊话,而二少爷作息很规律,又极爱干净,不过是被人打了不知道叫疼,冻着饿着不知道吱声,不喜欢和人相处,又不会说话,显得冷情淡漠。

    但是对于勋贵世族的子弟来说,这比养出一个纨绔更不值得人费心思。纨绔尚还打骂两句,这样一个呆子,走在路上,旁人不过如看到草丛边跳过去一只蚱蜢,丝毫不会有人关注。

    因为不想见到太多的人,孙怀蔚一向从小花园走到凝辉院的后院,再去正院。今天的路一如往日般寂静,小径无人来往,积了厚厚一层雪,他放慢步子,走得小心翼翼。跌倒就不好了,一会儿小丫头见着该着急了,一定会着急忙慌地找药给他擦上。

    想到承钰担心的小模样,他嘴角上扬,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在笑。恍惚间记起六七年前的那个冬天,他牵着妹妹在雪地里走,妹妹踩滑了,连带着他也摔在地上,不过幸好他当了妹妹的肉垫,妹妹摔在他身上,而他的脸在边上的假山石头上蹭破了一块皮。

    当时妹妹也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皱着小眉头往他伤口处吹凉气……

    “啊!”后脑勺处突然传来一阵暴击,他猝不及防,被打得往前一个踉跄,跌倒在雪地里。

    转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又是一阵不留情的拳头密密麻麻砸在眼睛上,鼻子上,脸颊上。他想反抗,但看清人脸后,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叫你成日在祖母面前晃,我叫你成日讨祖母喜欢……”是孙怀薪的声音。他昨晚回去憋了一整晚的闷气,明明祖母要放他出去了,他还打算砸了湖面的冰好摸鱼,这下好了,就因为眼前这个人,计划只能作罢,他只能在家闷着听母亲数落。

    他孙怀薪是谁?堂堂卫国公府嫡次子,从来在国公府横着走没人敢拦的二少爷。被打的这个人又是谁,脑子也没有,就害得他又被关了禁闭,还从二少爷生生掉到了三少爷。这口恶气怎么咽得下!

    昨晚他就打听好了孙怀蔚的作息,一早起来也没洗漱,裹了衣服就在偏院外头等着他,一路跟来这儿,彻底没人时再也忍不住,一拳问候了上去。

    脚下的人被打得蜷缩成一团,手臂紧紧护住自己的头。孙怀薪打得没了力气,孙怀蔚又用手把头脸挡住了,他也没力气掰开,干脆换成脚踢。他今日穿的云纹靴很厚重,一脚一脚地砸在孙怀蔚身上,觉得很是过瘾。

    “观砚,你来,我没力气了。”孙怀薪气喘吁吁地朝小厮招手。

    观砚抱着两只手,大有不忍,怯怯道:“三少爷,算了吧,我看这人都打得不叫唤了。”

    孙怀薪眉毛倒竖,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连你也叫我三少爷了,还不听我使唤了是吧?”

    观砚看自家少爷在雪地里脱了鞋朝他扔来,吓得慌忙一躲,鞋飞出老远,他又躬着腰跑出去捡回来。

    孙怀薪把鞋穿上,朝地上蜷着的一团肉努了努嘴,命令道:“去,给我接着打,打到爷我消气为止。”

    观砚走上前去,心情忐忑。虽说他是听从主子的话,但这里躺着的毕竟也是个主子。犹犹豫豫的,他伸出手往孙怀蔚背上拍了两下。

    石青色软毛披风裹着的人没反应。

    “你给他捶背呢!”孙怀薪吼了声,颇为不满。

    他又拍了两下。

    “你早上没吃饭呢!”

    观砚回头怯怯道;“奴才确实没吃,少爷。”

    孙怀薪气得想打他。

    观砚瞅着地上的人,觉得他怪可怜的,雪又下得大了,铺满了石青色的披风,像给人盖了层薄薄的棉絮。

    “少爷,您饿了吗?雪大了,咱们回去吧,待会冻着您就不好了。”观砚小心提议道。

    孙怀薪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听他这么一说,也确实觉得肚子饿了,刚才打了人又耗了一身气力,于是摆摆手说道:“回去把。下回碰见再打,今天是没打够的。”

    观砚尾随着自家少爷离去,时不时回头,直到雪地里的人快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看到那团石青色似乎动了两动。

    孙怀蔚试着动了动手臂,手臂替头脸挡住了拳头,虽然穿了厚厚的袄,但还是一阵酸痛。上半身勉强撑着起来了,想站起时,却发现双腿痛到极致,不自禁打起抖来。

    刚才孙怀薪一拳一脚,不知腿上中了几十脚。狰狞着脸,他手臂撑在雪里站了起来,扶着边上的假山石头,一层不薄的雪花顺着他的披风滑落下来,更多的则是已化了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就这么过去吗?小丫头见了一定会急坏的,而且还会追问是谁打了他。想到凝辉院里养尊处优的老太婆,他嘴角扯过一丝冷笑,就算说了又如何,她为了维护长子的脸面嫁祸于他这个不起眼的庶孙,更一不见得她会为了无关紧要的庶孙责罚嫡亲孙子。

    罢了。他摇摇头,决定径直回扶摇院。

    一路上他或扶着水磨石墙,或扶着廊上的朱漆大柱,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还是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而路过的丫鬟们似乎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唯恐沦为源儿那种下场。

    “瞧他脸上的伤?不会是又强迫了谁,被人打了吧?”有丫鬟掩嘴和另一个丫鬟说道。

    “哪个丫鬟有这么大的力气呀?要我说,这该是哪个婆子打的吧。”另一个丫鬟说道。

    “这大清早的,他就出去招惹婆子。”丫鬟嘻嘻两声笑,“反正我是没这么大力气打人的,要是我遇见了,我就咬他。”

    “你咬他做什么,还不如从了他,说不定大太太会抬你个姨娘做,到时你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笑声渐浓。

    “胡说,你才是麻雀呢。”

    女子声音本就娇俏清越,不轻不浅地落在孙怀蔚耳朵里,少年扶着廊柱的手骨节凸出,白森森的裹着层淡青深紫的皮,太阳穴上青筋跳动。石雕般站了好久,他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小丫头见他没来,一定会去偏院找他,他得在她来之前回屋蒙头睡好,希望骗过她,以为是他贪睡才没去凝辉院。

    他只当她是个十岁的孩子,是他妹妹夭折时的年纪。

    孙怀蔚回房时,低着头用袖子掩了脸,不顾容芷惊诧的目光,湿衣裳也不脱,一头扎进被子里,闷头装睡。容芷走上前替他把靴子脱下,又把边角的被子掖好。她不问他为什么半途回来了,许是懒了,许是雪太大了,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会说。

    他在等承钰,却又希望她别来,雪下得太大了,若是她走滑了,自己也不能赶去当肉垫给她垫着。

    但承钰还是来了,焦急地问他怎么了,容芷被她叫了下去,屋门一关,只有她和平彤,他就可以说话了。

    孙怀蔚只闷在被子里,说了句:“雪大,困了。”

    雪大?困了?把她当十岁的孩子骗呢?虽然和他只相处了小半年,但他是什么样的人,承钰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夏日里小花园子酷暑难耐,他也坚持守在那儿,这会儿因为一个雪大就不去了?

    她可不信,上去就要掀他的被子。

    被子里的孙怀蔚当然猜不到十岁表妹里头的芯儿是有二十来岁,想把她当妹妹一样糊弄是不能够的。

    许是没吃饭,又被人暴打了一顿,他手臂沉沉,这会儿还真拧不过细胳膊细腿儿的小丫头,一把被她掀开了锦被。

    承钰看到那张鼻青脸肿的脸时,显然吓了一跳,白皙的小手捂了半张脸,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惊恐地看着床上的人。

    “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孙怀蔚扯过被子,蒙住头,闷声道:“雪滑,不小心摔的。”没想到小丫头不好骗,还是让她给发现了。

    “怎么可能是摔的!”眼窝鼻子嘴巴青一块紫一块,雪地里一跤能摔成这样?

    “到底是谁打的?你说话呀。”承钰推着锦被里的人,人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又不做声,承钰气闷,坐在床边隔着被子狠狠捶了一拳,被子里的人闷哼了一声。

    “起来,给你擦药!”

    感觉到小丫头起身走开,孙怀蔚才探了个脑袋出来,他看见承钰穿了身月白底绣淡紫凤凰的小袄,雪白的袄裙,素净淡雅的一身打扮,忽然想起妹妹从前也爱穿白。白白的一身,跑到雪地里就找不见人了,只看到一头乌发梳成两个髻,红嘟嘟的嘴唇笑得正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