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对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此为防盗章  接着便有人说:“散了吧, 何必看一个疯婆子撒泼,都散了吧!”

    两家院子不过隔堵墙, 杨氏一听人称自己是疯婆子, 索性放声开始嚎, 哭声盖过锁啦, 直冲云宵。

    *

    宝如摘掉脸上的盖头,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床是张油漆才干的新床,墙纸也是新糊过的,床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幅油彩印成的画儿,上面两个圆丢丢的大胖小子,相对而坐。

    当然,都是男孩。

    再是一张妆台,上面空无一物,连面铜镜都没有。

    那本该是摆嫁妆的地方, 娘家陪嫁来的妆奁,饰着红绸的铜镜等物,就应该摆在上面。但她没有,她嫁的太仓惶,哥哥赵宝松沉病在身,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嫂嫂黄氏没有精力给她准备这些东西。

    床上铺着红绸被子,宝如伸手进去摸了一把, 下面床单是棉布的, 也是正红色, 她掀一把被子,下面咕噜噜滚出来一堆的瓜子、花生和红枣来。

    宝如摸了颗花生出来,两手一掰,丢进嘴里,正嚼着,哭了满脸泪痕的杨氏进来了。

    杨氏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乡里妇人,脸很黑,手也很粗,因为儿子大婚,也穿了件紫色的绸面褙子,太过鲜亮的颜色,衬着她的脸越发的黑。

    她见宝如已摘了盖头,露出一张叫粉浆的生白,像从面箱子里倒提出来的脸,血红的唇,瞧着怪渗人的,哟的一声道:“我的好孩子,这盖头,必得要等着明德来了才能摘,你怎能自己把它摘下来?快快戴上去!”

    盖头一遮,满眼红彤彤的亮光。宝如手里还捏着花生壳,也不说话,静静的默着。

    杨氏坐到她身边,拍着大腿叹气:“娘能争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隔壁是大房,那胡兰茵年龄又比你大,虽皆是妻子,一身不能分作二用,谁叫叫人家胡兰茵是知府家的姑娘了?

    不过放心,等那边吃完合卺酒,他就会回来,住在这边的。”

    宝如还未见过季明德的面,对于那个人仅有的印象,是听说他今年在秦州府的乡试中了举人,是秦州八县秋闺第一名,解元。

    两台花轿同时到门上,他先抱的胡兰茵,抱到隔壁大伯家的大宅之后,才来抱的她。

    一路上锣鼓喧天,吹吹打打,他问了一句:“你叫宝如?”他的声音很好听,话也问的热情,颇有几分亲密。

    宝如没说话。

    季明德又道:“我叫明德。在明明德那个明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这是《大学》的开篇,倒是个好名字。

    他又道:“大哥去世一年,我今儿除了娶你,还得替大哥把大嫂娶回家,劳烦你受些委屈,好不好?”

    事实上以宝如知道的消息,季明德是兼祧两房,胡兰茵名义上是大嫂,实际上也是他的妻子。

    宝如两只手虚乍在半空中,也不敢揽他,又怕他才抱过一个,体力不济要将自己扔在半路,只虚虚嗯了一声,便已经进家门了。

    将她放到床上之后,季明德也颇为君子的陪她坐了片刻,临走时还说了句:“我晚些再来看你!”

    宝如仍旧没回话。她只能看见他的鞋子,青缎面,千层底的白布鞋,上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再接下来,等到巳时一刻吉时,在隔壁大伯季白家的正堂大厅里拜的堂。两个妻子一个丈夫,堂上一父两母,同时喊,同时拜。

    拜完之后,季明德先抱她回自己家的小院,一路上急急匆匆,因为胡兰茵还在正堂里直挺挺的站着,也在等他抱回洞房。

    他走的有些急,微喘气,宝如也不敢吭气,紧掰着他的肩膀,生怕叫他颠下去,俩人俱像行兵打仗一般。

    然后,宝如一个人便被扔在这空荡荡的小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待婆婆一走,宝如大松一口气,又去摸床上的花生来吃。

    再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杨氏又进来。

    接着有人进来摆席面与酒,刚摆好,外面一阵沉沉脚步声,挑帘进来的想必是季明德。老娘方才在隔壁大闹一通,估计是个人脸上都挂不住,他倒还声音平和:“娘,儿子自会照料宝如,你快去歇着吧!”

    灯照的红盖头影影绰绰,宝如可以看到婆婆和丈夫的影子。

    杨氏一把扯过季明德,指着墙上那幅画儿,声音压在嗓子里:“争取一回就有,明白否?”

    季明德虚推着母亲,应道:“儿子晓得,您快去吧!”

    终于关上门,他在门上停了片刻,仰了仰脖子,再转过身来,宝如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走了过来,停在自己面前,站了约有三息的时间,才伸手取过桌上称杆,轻轻一下挑起盖头。

    宝如总算看清楚季明德的脸了。

    他是个很清秀的男人,面白肤净,颌下略有青青胡茬,一件正红色,白衽的圆领袍子,衬的他脸略泛着些潮红。

    他也在看她,牵唇笑了笑,双颊旋即漾出深深的酒窝,叫灯影衬着深深的眉眼,倒是别有一股寻常男子没有的甜与温和,看得出是个性子很好的男人。

    彼此才看第一眼,他眉间略有些无奈:“辛苦你等得这么久!”

    宝如应付着笑了笑,心里却在暗猜,方才在隔壁,他与胡兰茵两个吃合卺酒的时候,都在说些什么。

    平常人一生一生只入一回洞房,季明德却是享了齐人之福,今夜第二回喝合卺酒,他熟门熟路扶宝如起身,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揭开砂窝盖子盛了碗面递给她,特意在上面压了两筷子鸡丝,说道:“只怕你也饿极,不必拘礼,快吃吧!”

    宝如接过碗来,挑眉飞快看了一眼,恰对上季明德的眼睛。他一双眸子里满是长辈看孩子的慈爱:“快吃!”

    说罢,他忽而起身,凑了过来,执过桌上酒杯斟了两盏酒,将一盏递给宝如,自己独擎一盏,接着便将手伸过来,拉过宝如擎杯的手,隔着一张小桌,二人都是特别怪异的姿势。离的太近,宝如能闻到他鼻息间略略的酒气。

    季明德见宝如还怔着,自己先一杯饮尽,将手推向宝如一侧,劝道:“这是夫妻必行之礼,快喝了它!”

    宝如会喝酒,曾经在京城,还是相府小姐的时候,喝的都是梅子、桑椹、茉莉那类东西酿的甜酒。

    但如今不能跟那时候相比,曾经位极人臣的祖父和父亲都死了,曾经相府小姐的日子,也早已离她而去。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咬咬牙一饮而尽,酒是街面上最平常的那种高梁酒,又烧又辣,呛喉而下,辣的她顿时红了眼眶,连咳带喘个不停。

    季明德伸手从袖中找帕子,一找未能找着,又换了只袖子,还是未找着。

    这时候宝如都咳完了。她暗惴惴想,只怕他的帕子,刚才在隔壁给胡兰茵擦嘴用掉了。

    找不到帕子,季明德起身盛了碗鸡汤,递给宝如道:“喝了它,会好受一点。”

    宝如接过汤碗,颇意外的,鸡汤咸淡适中,很好喝。她连着喝了两碗,桌子上各样菜都挑着吃了几筷子,吃罢饭忽而转身,便见季明德站在身边。他拿着块湿帕子,递给她道:“擦把脸,好睡觉!”

    宝如脸上有妆。

    今天早晨三更起来绞面,上妆。是大嫂亲自替她上的妆,光粉就不知道扑了多少上去,还有胭脂,质地极劣,含着一股子的煤烟味儿。

    她擦过脸扫了眼帕子,白的倒还罢了,那红红的两道,异常鲜艳的,是她涂了一天的口脂。

    她暗猜方才季明德揭起盖头时看到的自己,只怕是个戏台上的白脸曹操,难为他涵养好,倒是没有表露出来。

    他再进一步,修长白净一只手伸了过来,直奔她胸前那枚紧衽的铜锁扣。

    宝如以为他是想看她脖子上的伤痕,伸手便捂住了脖子。

    四目相对,厚厚的吉服裹的宝如喘不过气来,季明德也不说话,颊上两个酒窝还未消退,就那么笑温温的望着她。

    他看起来格外温和,宝如默了半晌,终于缓缓松开手,脖颈上深深一道勒痕,在吉服白色的衽下若隐若现。

    如今他不在,她都肯给宝如做点好的吃,可见宝如已经讨了她的欢心,自己这个亲儿子,反而靠外了。

    果然,等他进院门的时候,老娘和妻子一人端着一只海碗,桌上几盘凉菜调的鲜香扑鼻,对坐而食,吃的正欢。

    见他进来,杨氏先就瞪起眼来:“你不是该在隔壁的么,回来作甚?”

    季明德放下包袱,先出门洗了把脸,进来一看,老娘依旧没有给自己盛面的意思。宝如也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默默的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