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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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嵬选了间屋子进去查看,月光从门口缝隙透进来,像是一个鬼祟的人在偷看,他虽然胆大,但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里也是不敢放松,可即便再小心,他还是会踢到散落在地上的物件,一踢到难免有突兀的声音传出,攫取人的心跳。

    调整好心态,再看,屋子里灰尘满布,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更别说还有什么可用的草药了。水芳苓帮着薛嵬一起寻找,忽然她叫薛嵬,说是墙上刻着很多的字,歪七竖八的,她看不懂。

    一般的字是不会吸引人的注意的,薛嵬举起火把,心顿时受到了冲击。那些字密密麻麻被刻在墙上,仿如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让他头皮发麻,甚至有呕吐的感觉。

    薛嵬是见过大世面的,古文字也看了不少,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他产生这样的心里,他说是一种迷信严重的,甚至有点邪教色彩,神经质的话。

    闻言,我和宝财相视一眼,宝财转过头,吞了口唾沫,接着问薛嵬:“写了什么?”

    薛嵬喝了口水,凝重道:“我等把身躯献给你,将身体里的罪孽洗净,我不再多舌,不再叨是非,我身上的疮疤就是您的恩赐,可是痛,太痛了,求您,放过我,我把女儿献给你,她有罪,很多的罪孽,她需要还罪,我会用火刑烧死她!让她身上的邪物被烧死,烧死……”

    我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人应该是什么八卦大妈吧,说什么不再多舌。还有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毛病,身上长满了烂疮。”

    陈醰鄙夷道:“看来是,她一定痛苦死了才会写出这样的疯话,还烧死自己的女儿……精神一定出问题了。”

    宝财道:“我看是嘴贱受了恶报了,十八层地狱里面不是还有拔舌地狱。”

    薛嵬道:“鬼村死了那么多人,这种无尽的死亡总是会逼疯人的,哪怕一开始不相信牛鬼蛇神,也会因为这种弥漫开的恐怖而变成邪恶思想的傀儡,就好像写这段话的人,她真的对自己的女儿用了刑……”

    “我靠,火刑啊!”陈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特娘变态了吧!”

    心里无比沉重,我道:“嵬子你怎么知道这事?”

    薛嵬道:“因为上面还写了一些话‘火神已经吞没她了,她在嚎叫,生不如死,我知道那是她身体里住着的邪灵在挣扎,我做到了,做到了,我女儿干净了。’”

    难受到无法呼吸,我低声愤慨道:“什么傻叉的人,什么傻叉的思想,靠,就这样活活折腾自己的女儿。”火光的惨烈在眼前,痛苦的嚎叫在耳间传播,我内心激荡着对这种愚昧思想的愤恨。

    薛嵬说,这样的疯言疯语充斥在整个房间,令当时的他口干舌燥,头脑昏沉,他冲出那个令人抓狂的房间,扶着墙狂吐,吐到只有酸水,他才虚脱地坐下来。

    那时候,太难受了,他根本顾不得周边的一切,包括水芳苓,而水芳苓看着他那样子,兀自焦急,最后为了给薛嵬找口水喝,姑娘家也不畏夜的恐怖,壮着胆子在海草屋附近四处寻找,意外的,她带回来两个梨子,薛嵬缓过神后,问她哪里发现的,水芳苓告诉他前头有一片梨园,在一座山坡上。

    薛嵬咬了口梨子,梨的甘甜滋润心肺,这样独在异世界的情况下,他尤其感谢水芳苓陪在她身边,那种淡淡的依赖不出于男女的情感,而是一种彼此慰藉,相濡以沫的情感。

    为了找到那个在骨灰盒上刻字的活人,薛嵬在休息过后,又继续赶路了,他走过到了水芳苓所说的梨园,梨子长得很好,但在夜晚走进那么一片林子,还是有些许的恐怖的,这让他想到水芳苓独自为他觅物时恐惧的样子,一种感动的心里让他不自禁握紧了水芳苓瘦小的手,水芳苓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向他笑了笑,那时候薛嵬感觉,世界很黑,却仍有一轮明月如水,洒在他的心头。

    梨园很大,薛嵬和水芳苓在里头走了足有几十分钟,下坡的时候,犁树渐渐稀疏了,薛嵬那会儿才有空隙看眼前的情景。

    他和水芳苓停在半山腰,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觉得自己好像穿越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房屋密集的海草屋所在的世界,在月色下,一座座的海草屋仿如一座座坟墓,冰冷死气,在那寒森森的冰冷包围中,薛嵬竟然看到了一盏幽幽亮起的灯。

    “灯?”诡异的感觉氤氲在我心头,外头的风呜咽着,切着我的神经,让我不由心慌。

    宝财结巴道:“不会,不会是引魂灯吧……”说到“引魂”二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飘起来了。

    事实上我和他想的一样,鬼村那种地方都是死人,除了引魂灯,应该没有别的灯了。然而薛嵬却否定了我们的遐想,他说那盏灯仿如在大海上迷失的船只的一盏灯,突兀而渺小,它缥缈不定,却是异常坚强挺立在森然死寂的环境中。

    有风向着他和水芳苓吹来,是咸咸的海风,那密集海草屋所在的地方就是在海边,薛嵬激动地向前一步,但那一步下去,他真的没有再支撑住,他太累了,陆裳的死到为陆裳报仇,再到逃命,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完成这一切,如今,他真的奔波不动了,远处微微的海浪声似乎在提醒他:陆地只剩那么一点,你该停下了,因为接下去,你将无路可走。

    连续翻滚而下以及水芳苓焦急的呼唤声是薛嵬最后的记忆,他昏迷了,中途有醒过一次,但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昏黄的环境下,有一张黝黑的脸木然对着他,那时候他昏沉的不像样,所以并没有多余的感觉,但现在想起来,他在朦胧时看到的那张脸,近乎夜叉的脸,那脸凶神恶煞,不怀好意地观测着他。

    我心像被紧紧捏着,喘息顺了后,问薛嵬是不是做梦了?薛嵬眉头紧皱,他说不是,他非常清楚那就是一个人盯着他,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昏迷在荒郊野外,朦胧之中,有装扮诡异的原住民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