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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黄河赋 (下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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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二章黄河赋(下十一)

    “去敌军水寨,去敌军水寨。”瞭望手们用旗帜和铁皮喇叭,将命令逐次向后传递,舵手和操帆手们则相互配合着,努力调整航向,让战舰驶过飘满尸体的河面,逆流而上。

    随船木匠用绳子绑住自己的身体,吊出船外,修补战舰上的破损,桨手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气,炮手们则用沾了水抹布,在火炮内外來回擦拭,以图炮身在下一次战斗开始之前,降回正常温度,刚才在战斗中未找到任何挥空间的近卫们则在几层甲板之间上下跑动,看到能帮忙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唯恐落在同伴后边。

    所有人都士气高涨,虽然整个舰队的火炮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二十门,而对手所掌握的火炮,却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五到十倍。

    把大炮绑上船头上,不能叫做战舰,6地上的精兵强将,走上甲板,也未必不是一群软脚虾,连续两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令这支微型舰队当中的每个人都相信,这一刻,在水面上他们是无敌的存在,任何对手都必将被碾成齑粉。

    但是,战斗却未必只生于水面儿上。

    当现自己派出的拦截船队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之后,王保保怒不可遏,立刻把所有绑上了大炮的船只全都派了出來,共计三十四艘,大的载重两千多石,小的载重不过百,密密麻麻的,将半边河面遮挡得密不透风。

    双方交手沒几分钟,战事就到了白热化状态。

    几艘大漕船开完了一炮之后,立刻以最快度冲了上來,把自己当成了一台攻城凿,准备与淮安军的战舰撞个玉石俱焚。

    众多的小货船则各自为战,“轰隆。”“轰隆。”,将炮弹打得到处都是,他们既不懂得保持队形,也不懂得集中火力,完全打算依靠数量优势,与淮安军以命换命。

    还有数艘百石不到的河船,居然异想天开地在自家船头上点燃猛火油,准备冲到淮安军的战舰身边,展开火攻。

    怀着最后一种想法的“勇士们”,全都第一时间就倒在了冲锋途中,淮安战舰上的火炮无暇招呼他们,但甲板上的近卫却早就蓄势以待,从护栏上探出线膛枪去,居高临下一通齐射,转眼间,纵火船上就再沒有一个可以站立的人,失去控制的船只冒着滚滚浓烟,顺流而下,不知道最后烧到了谁的屁股。

    “轰隆。”有艘货船在极近的距离上开了一炮,然后调转船头,奋不顾身冲向淮安军旗舰。

    “所有人站稳。”副舰长孙德一手抓住桅杆上的缆绳,一手举起铁皮喇叭,大声高呼。

    “站稳,站稳。”甲板上的将士们彼此提醒,尽量压低重心,用手牢牢握住缆绳和护栏上的把柄。

    “轰隆。”“轰隆。”“咚咚咚,咚咚咚咚。”炮声宛若惊雷,鼓声连绵不断,在炮声和鼓声的伴奏下,一千五百石的三角帆船猛地加,包了铁皮的船头劈开水面,荡起一团团红色的波浪,精钢打制的撞角在斜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冷光。

    “咔嚓。”下一个瞬间,那艘七百石的货船,被战舰拦腰撞中,开肠破肚,原本就不是为作战而设计的船身被撞角捅了个透心凉,松木打造的龙骨瞬间断裂,船头和船尾彻底分家,彼此各不相顾。

    河水迅漫进断裂的船舱,蒙元将士像烂倭瓜一样,从甲板上掉进河面,身穿重甲的战兵们沉得最快,转眼就不见踪影,临时抓來的水手们则抱着破碎的木板,在血水中挣扎游动,大声哀嚎。

    “轰隆。”另外一艘淮安军战舰从侧舷上射炮弹,在极近距离上,将一艘两百石的货船打了巨大的窟窿,受伤的货船立刻开始倾斜,无数人掉进河里,且沉且浮。

    “呯。”一艘五十石小船借着货船尸体的掩护,突然从侧面冲了过來,朝着队伍中央的淮安军战舰开了一炮,生铁打造的弹丸呼啸着砸中侧舷,将战舰打得碎木飞溅,然而,沒等货船上的人出欢呼,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却从他们自己脚底下响了起來,“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火炮的后座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毁掉了小船内部结构,转眼,小船四分五裂,将火炮和开炮的人,一并送进了水底。

    侧舷受损的淮安军战舰,一边继续跟敌军厮杀,一边自我抢修,几个战兵抬着木板冲上去,封堵缺口,木匠们则拿出半尺长的铁钉子,迅将木板钉死,其他火枪兵和操帆手趁机竖起活塞式水龙,将涌进舱内的河水接连不断地排出船外。

    “呯。”“呯。”“呯。”另外几艘载重两百石左右的货船,一边开着炮,一边努力向受了伤的淮安军战舰靠近,试图用接舷战术拿下对手,沿途不断有落水的探马赤军将士将手伸出河面求救,却被它们毫不犹豫地撞进了水底,机会难得,为了几个落水的笨蛋,不值得浪费时间。

    临近的另外一艘淮安战舰现了险情,迅赶过來帮助同伴,巨大的船身堵住敌舰的航道,甲板上的近卫们纷纷开火,“乒”“乒”“乒”“乒”,火绳枪的声音,转眼成为这一片水域里的主旋律,货船上的炮手和弓箭手们纷纷倒下,死得惨不忍睹。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炮弹砸进水面,将已经死去和尚在挣扎的落水者,一并抛上半空。

    血光飞溅,残破的尸体被水柱托上半空,然后落得到处都是,一艘正努力朝战舰靠近的货船部中弹,“轰隆”一声,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猩红色的火焰冒着浓烟扶摇而上,照亮所有人的眼睛。

    “谁在开炮。”指挥舱里的朱重九心里猛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扑向窗口,举起望远镜迅扫视整个战场。

    周围的情况极其混乱,虽然淮安水师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敌军的战船却借助数量优势,成功闯入了淮安水师的航道,双方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上,用火炮、火枪和弓箭对射,每一秒钟,都有很多人惨叫着死去。

    然而,这些都不是危险的根源,淮安军的五艘的战船都是专门定制的,加强了龙骨、船肋,有专门的水密舱,外舷还采用的是专门从湖广购买來的铁力木,即便在很近的距离上挨上两、三炮,都不会立即倾覆,相反,对手由漕船、货船和渔船临时改造的战船,则根本沒有任何抗打击能力,基本上只要被命中一炮,就是沉底的结局。

    真正的危险,來自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保保已经将三十余门火炮,全都调转了炮口,冲着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的舰队,展开了无差别轰击。

    所有火炮,都是淮安将作坊出品。

    那些正在开炮和装填弹丸的炮手们,则全部來自徐州红巾,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沒更换,前胸上还画着一个巨大的“徐”字。

    “小心岸上,别让敌军缠住。”朱重九沒有太多时间思索,立刻大声出提醒。

    “保持队形,保持度,远离南岸,不要让敌军靠得太近。”旗舰长常浩然冲上甲板,朝瞭望台上大声命令。

    “队形,度,距离。”瞭望手王三迅挂起三面不同颜色的角旗,然后举起铁皮喇叭,将命令高声重复,“大总管有令,保持队形,保持度,远离南岸,不要让敌军靠得太近。”

    “队形,度,距离。”其他四艘战舰由近到远,迅打起角旗。

    无数木桨从底舱伸出來,奋力划动。

    包括已经受伤的战舰,也果断放弃与敌军的纠缠,跟在整个队伍的尾部,重新开始加。

    整个舰队如怒的蛟龙般,碾过敌军的尸骸,在河面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水波。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第二轮來自岸上的炮弹落下,在舰队身后,将两艘躲避不及的小货船砸得四分五裂。

    “轰。”跑在最后位置的那艘战舰尾部再度中弹,伤上加伤,船舱中冒出滚滚浓烟。

    “让它去北岸。”朱重九看了一眼脸色青黑的常浩然,大声命令。

    “信号,让五号舰去北岸抢修。”常浩然举起铁皮喇叭,冲着瞭望台大声命令。

    信号迅打了出去,受伤的战舰含恨脱离队伍,退出了战场。

    “加,加。”重新从朱重九手中接管了整个舰队指挥权的常浩然挥舞着拳头,冲着瞭望台大喊大叫,指甲刺破了手掌,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往下淌。

    八个多月的训练,让他适应了新式水战,却远远沒能适应对手的凶残,连自己人一起轰,这简直是疯子才能做出的决定,然而,对于能够扒开黄河,让上百万黎庶葬身鱼腹的魔鬼來说,做出这种决定却是轻而易举。

    “轰隆。”“轰隆。”“轰隆。”愤怒的淮安战舰对着岸边射出一排弹丸,向魔鬼还以颜色。

    包了铅的弹丸掠过三百余步的距离,一头砸进沙滩上,溅起成团成团的泥沙,岸上的徐州炮手们吓得一哆嗦,从炮位后站起身,撒腿就逃。

    押阵的色目刀斧手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砍下一排死不瞑目的头颅,“不准退,谁退,谁死。”

    手无寸铁的炮手们欲哭无泪,只好哆嗦着,重新返回炮位。

    “给我轰,给我使劲儿地轰。”王保保放下一把从徐州军手里拐骗來的望远镜,咬牙切齿。

    被李思齐拐带到蒙元一方的炮手们被逼无奈,只好鼓起全身勇气,重新调整炮身,装填弹药,朝着以前的袍泽,倾泻心中的恐惧。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高出水面的地形,让滑膛炮的射程,也得到了很大的延长,水柱一个接着一个,绕在徐州舰队的前后左右溅起,白花花遮住人的视线。

    “让战船全都撤回來,把火炮全拆下來,架在岸上,跟他们对轰,。”王保保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号施令,“老子就不信了,就凭这四艘破船,他还能攻到岸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