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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不见黄河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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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燕心里为之一振,他应和着多多的埙声吹奏着,到了往常时时打住的地方,多多的埙声稍停了停。

    仿佛两个人一起走到一个路口,走得快的那个人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另一个人赶上,然后一起朝着同一条道路走去。

    宇文燕心里一暖。

    这里是他每次吹奏时跨不过的难点,宇文燕习惯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就有一丝怯意。

    意外的是乐曲却在多多的带领下自然而然地继续下去,流畅无碍,直到全曲终了。

    宇文燕满头大汗,又惊又喜,呆了一会,他才转转呢喃:

    “多多姑娘,多谢指教。”

    多多婉尔一笑,也不言语。

    她放下陶埙,手持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微侧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宇文燕偶尔抬头,一时竟看得呆了,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一切恍如梦境,那么凄迷那么美好,自己真的是与自己思慕的人单独在一起,真的一起合奏过一首乐曲。

    但愿这情景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宇文燕不知不觉脱口叫道:“多多……”

    多多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到一双异样的深情的眼睛,脸刷地一下涨得绯红。

    她别过头去,皱了皱眉头,随即轻轻垂下了眼皮。

    宇文燕猛地清醒过来,脸也是涨得通红。

    他觉得羞愧万分,自己竟然会有那般轻浮的举止,他觉得自己似乎玷污了多多,又辜负了田原对自己的友情,他自责着,显得语无伦次:

    “多多姑娘,我……”

    多多不停地晃着脑袋,表示不想听他说话,末了,她的头猛甩一下,转过来正视着宇文燕,那目光显得出奇的镇静。

    宇文燕的目光与之相碰,赶紧避开。

    多多双手细细地抚摸着陶埙,低声说道:

    “宇文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这埙的故事吧?”

    宇文燕浑身一颤,此时他多么巴望脚下有一条地缝,让他钻下去避开那一双镇静的眼睛。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渐渐苍白,多多的话在夜色里显得空阔而又镇定。

    宇文燕想说什么,刚抬起头,又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一阵难以抑制的疼痛侵袭着他,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

    所有的门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无声地关拢,一切再清楚不过,又何须说什么?

    埙的故事,你也该知道埙的故事吧?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少年嗜埙如命,整日都吹奏着。

    少年的埙声传进仕家的大院,打动了千金小姐的心。从此,这名叫黄河的小姐愁眉苦脸,寝食不安。

    小姐的父亲窥破其中的秘密,便把吹埙的少年招之家中与小姐见面。

    这少年衣衫破烂,又穷又丑,为父的慌忙取了些钱物打发走他。

    不料少年自从见了黄河,也是一见钟情,日思夜想,却再也无缘相见。

    他自惭于自己的贫困和丑陋,也不敢再到小姐的院外去吹埙了,他远走他乡,落迹荒野,最终悒悒而死。

    而那少女,也一直日思夜想着这个吹埙少年。

    野狼吞噬了少年的尸体,却留下一颗通红的心,这红心在尘土和荒草中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一个工匠路过这里把它捡了回家,磨制成一个酒盅。

    每次斟酒,盅底就会出现少年吹埙的脸,这桩奇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到宫里,皇上召见了工匠,工匠无奈,只好把酒盅献给皇上。

    皇上起初还觉得好奇,日子久了,对这盅底的丑陋少年不免厌烦,索性把酒盅赐给了一个大臣。

    这大臣正是小姐的父亲,他从盅底见到吹埙的少年,吓了一跳,赶紧把酒盅藏在书房,不敢让小姐知道。

    可家中有一御赐的奇物,又怎瞒得了小姐?

    一日小姐趁父亲不在,偷偷潜进父亲的书房,找到了酒盅,斟上酒后,盅底就现出人形。

    黄河见到这正是被父亲强行打发走的少年,禁不住悲从中来,潸潸泪下,黄河的眼泪滴在酒盅里,酒盅霎时碎成粉齑。

    这就是后人常提起的“不见黄河心不死”。

    这故事宇文燕焉能不知?

    他心下明白,多多提起这事,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已决,绝难更改。宇文燕又愧又羞,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多多右手抚摸着陶埙。

    她把陶埙在地上轻轻一磕,手中的埙裂成两半,她站起身,朝宇文燕略行了行礼,缓声道:

    “宇文公子,我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说完,她转身朝前走去,宇文燕怔怔地坐着,许久都一动不动。

    一只乌鸦在近处的树上哇哇地叫着,这才惊醒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急追几步,却哪里还有多多的身影。

    宇文燕大声叫道:“多多姑娘,多多姑娘!”

    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回答他的是无边的寂静。

    宇文燕在黑暗中怔立着,眼里满是泪水。

    他缓缓地转过身,重走回断壁中间,从火旁捡起多多磕破的陶埙,抚着看着,泪水一滴滴滴在埙上。

    他叹了口气,紧接着又叹口气,一把抓起腰上的酒囊,咕嘟咕嘟朝嘴里灌去,直到酒囊里的酒一干二净,才顺手把酒囊扔到黑暗里。

    他往前走了两步,嘴里喃喃低语:“走了,走了。”

    他仰起头,一轮明月跌进他的眼睛,他嘴角嚅动了两下,正欲说什么,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哇地喷出一大口血。

    他摇摇晃晃,一只手扶着断壁,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缓过神来,轻轻吟道:

    “弹剑徒激昂,出门悲路穷。走吧,走吧,是该走了。”

    他把手伸向腰际,摸了一阵,这才想起已经连酒囊都没有了,他苦笑一下,嘟囔句什么,然后突然高声大笑起来。

    泪水顺着眼眶往下不停地流着。

    他扶着断壁的手在墙上轻轻拍了两下,猛地往下一挥,从腰际拔出了刀,锃亮的寒光在空中一闪。

    “公子——!”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宇文燕举到空中的手停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到离他一丈开外立着个人,那一双大眼睛里泪水闪动,满是幽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