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司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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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妆算得上伶牙俐齿,想说感激的话,然而喉头哽咽,竟说不出口,这一刻,觉得替这样的人效力也没什么大不了。??

    容汐玦不懂如何安慰人,见那泪水珍珠般悬挂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惹人怜惜,抬手轻轻替她拭去。

    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凌妆一惊,本能想后退,硬生生忍住了。

    指腹扫过皮肤之际,她心头起了滔天巨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他能轻易触动她伪装坚强下的软肋,令她心头一痛。

    她并不想再次投入男女之事,此时有些察觉,心中便抗拒起来。

    容汐玦骤然收回了手,也奇怪自己为何非要留她在东宫,陷入了沉思。

    过御道街,从格栅窗中望出去,能看到整齐划一的外五龙桥,巍峨的承天门,官员和寻常百姓是不许从正面前过的,凌妆知道难得看到这面的景致,暂时抛下纷乱的心绪,悠然神往。

    忽听太子道:“听说金陵有许多名胜,到了此地,俗务缠身,还来不及去走一走。”

    凌妆闻言回头,略觉同情:“殿下出行太过不便,且您这等相貌,怕要引起骚乱的。  ”

    容汐玦微哂,心里却想,如果与她一同出去,照她的模样,兴许也有人觊觎。

    “民女到京里,只访过聚功坊姑母家,去过市集,传说中的报恩寺琉璃塔、十里秦淮烟花地、钟山、玄武湖、燕子矶、扬子江……还有烟雨楼台,南朝四百八十寺,都只是向往罢了。”

    凌妆的官话带着水乡特有的音调,吴侬软语,和煦悦耳,如春风中的管箫。

    明明只是列举了一些名胜,容汐玦的眼前却似乎已看到了旖旎风光,不由笑道:“自古僧道最会选地方,便是甘南道上的喇嘛古寺,皆别有韵味。”

    说到远方。凌妆一颗心飞扬起来,那是她不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只能从书里的描述感受一二,然而嫁人为妇的女子并不能远行。从前唯有遗憾,如今方得自由身,却要入宫,将来就更只有遗憾了。

    她不知如何再提离宫,只得等待时机。随口应酬道:“塞外定然也很美,不过听说西征军的将领们多是外族人,殿下可以带着将军们领会一下南朝风光呢。”

    容汐玦自动脑补与一群大老粗们游山玩水的情景,只觉兴味索然,他也是极聪慧的人,看着她向往却又不甘认命的神情,不免心中一动。?  ?

    车驾到达重明门街,从重明门进入东宫。

    东宫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凌妆之前与容采苓生活过短短的日子,无非受姑姑调教。因是罪籍,不论她如何会做人,依旧不是罚就是骂,除了膳房的太监略略有些人情味,基本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念及今后可能就成了这四方墙中的一株小草,心中不无难受。

    跟随皇太子到达起居的便殿外,正是午膳时分。

    皇太子例行入内室更衣,贺拔硅紧走几步跟上,凌妆赶紧退在庑廊下站着。

    几个守殿的小黄门皆好奇地打量她。

    凌妆自嘲地笑笑。目前这个状态确实怪,民间妇人打扮的女子站在皇太子寝宫前,不伦不类,却不知到底会派给她什么差事。宫中女子从医的只有医婆之职。地位极低下,不过是给宫人看诊,混到最高级的,专职为太后皇后看症,称作女侍医,也无什么品级。端看主子的脸色罢了。

    正胡思乱想,贺拔硅到了身边,重重咳嗽一声。

    凌妆回神,急忙俯:“公公恕罪。”

    贺拔硅一甩拂尘,和颜悦色道:“你救阿虎有功,殿下命留用东宫,列位选侍,号司鹫,与皇后所赐诸女司同享从六品爵,日后你就住在前头的围房里,日常除侍奉殿下外,负责看管好阿虎就成了。”

    “司鹫?”这真是闻所未闻,但毕竟是司级女官,比想象中的粗使宫女强太多了,她有些意外的惊喜,心想混上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实在不行等年纪到了,女官是可以出宫的,遂略略放心,告谢过贺拔硅。

    贺拔硅支使一个小黄门带她去围房安顿,并选粗使宫女侍奉。

    凌妆跟着小黄门走出上殿的视线,小黄门边走边打躬道:“恭喜选侍得封,小的王保,日后选侍有什么差遣尽管支使人来招呼小的,无有不遵。”

    大殷朝的选侍比较混乱,东宫高级些的女官本就称选侍,比常侍还高一个品级,但是,未有封号的东宫嫔御,那也是称作选侍的,皇太子究竟什么意思?

    凌妆顿住了步子问:“前头围房住了几位选侍?”

    “涵章殿的围房,岂是普通选侍能住的!”王保一脸讨好,“里头全空着,您是第一位住进去的娘娘。”

    这声娘娘把凌妆唤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王保眼明手快扶住了,嘿嘿笑道:“雪天路滑,选侍娘娘仔细脚下。”

    凌妆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告诫道:“王公公切莫乱喊,我是个刚脱了罪籍的妇人,蒙皇太子恩典在东宫服役,绝不是那个选侍的意思。”

    “您忒谦了!”王保一副我懂的表情。

    与这阉宦鸡同鸭讲,很有种无力感,凌妆再无法也只能坚持。

    “好好,凌司鹫,您仔细脚下。”王保总算改口。

    凌妆吁出口气,心头反倒揪成一团。

    王保甚是殷勤,替她传唤了直殿监东宫佥书和掌司等过来,安顿了一间朝南的大间。因他是上殿的人,品阶明显高些,其余宦官都听命跑腿,凌妆刚进了房间,那头贺拔硅安顿的女官也到了。

    众内官欠身称呼:“费尚仪。”

    凌妆又吓了一跳,她在尚宫局学习礼仪的时候都无缘得见这位费尚仪,不想今日为一个司级女官安排侍女,她倒亲自来了,忙跟着行礼。

    不料那费尚仪着着实实还了一礼道:“这两个宫女子都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必定稳妥,凌司鹫用着趁手我面上也有光彩,若不好,尽管打,另选便是。”

    说着,她身后两名年纪小小的宫女俱上来行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