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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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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兀术又转向陆登尸首,见他依旧如生前一般怒目而立,便对着他,再拜几拜:“陆先生,某家决不绝你后代。把你公子抚为己子,送往本国,就着这乳母抚养。直待成人长大,承你之姓,接你香火,如何?”

    他话音刚落,只见陆登身子仆地便倒。

    金兀术心下恻然,将那小婴孩抱在怀里。小婴孩本来哭啼不休,被他一逗弄,咯咯笑起来。他大喜,转向那战战兢兢的奶娘:“小公子取得名不?”

    “回大王,小公子大名陆文龙。”

    “陆文龙?好名字。小子,今后你就叫陆文龙,长大也如你爹爹一般,做个英雄好汉。”

    他将小孩交给奶娘,心里一筹划,下一站,应该攻打柏林城了。柏林守城将领是岳鹏举。正是自己必须铲除的宋国二人之一。

    想到岳鹏举,不由得又想起花溶,再看看已被装殓好的陆夫人,心里更觉惆怅,若娶妻如此,又一生何求?

    忽念及那个敌国女子,侥幸逃出金营后,生路又在何方?又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心里很是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放她离开。可是,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哪有娶宋女为妻的道理?他微微有些失神,转过头再看时,陆夫人的棺木已经被抬了出去。

    不几日,金兀术率军进犯柏林城,陆大人夫妇之死的消息也传来。

    花溶只悔当初下手不利索,要是杀了金兀术,何来如此麻烦?可是,忽又想起他的好,想起他在金营对自己的优容和宽待,忍不住自问:如果有一天战场相见,真的不是他杀自己,就是自己杀他么?

    岳鹏举见过陆大人一面,对他印象深刻,现见他自杀殉国,很是伤感。但为今之计,是抵挡金兀术的进攻。他已经几番和金兀术交手,但规模都很小,实难判出太大的胜负,听得金兀术厚葬陆大人夫妇,暗道这人好生厉害。又想起姐姐落入他手里,此人不但不趁机谋害,反倒装醉放人,其人做派实在很有君子之风。

    因为如此,倒更不好对付。

    可是,岳鹏举隐隐地又有些兴奋,仿佛那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有时,敌人比朋友更值得尊敬。

    他当即召集军事会议,全程花溶都在场,不时补充一些意见。最后决定率兵到黄河边上的李渡口,迎战金军。

    出战前夕,花溶来到马厩,一遍一遍地洗刷“金塞斯”。

    岳鹏举来到她身边,提起一桶水,调和了一种祛除颜料的药水。他接过刷子帮她刷,刷了两遍,隐隐就见马额头上的“王型”,大赞一声:“好马,真是好马……”

    “这马叫金塞斯,是金国第一名驹,为金兀术所有,我逃走时偷的。我怕人家认出来被追踪,就将它染成了这个样子……”她皎然一笑,“没想到有一天能和金兵交战,我就骑上这马,挫挫他们的锐气……”

    “好。”

    三日下午,岳鹏举的军队在李渡口寨西列阵,向金军挑战。他命令部将张弦指挥1500人在前,自己统一千人携带辎重之类在后。

    按照金军的部署,金兀术拐子马为右翼,汇合后的宗望为左翼。这也是临返上京前,金军的又一次大规模协同作战。

    张弦按照部署,挑选了几名厉舌狡辩之兵,在阵前叫骂。

    宗望行军多年,从不将宋军放在眼里,站在寨上的一个望楼观察敌情,见一向软弱的宋军居然主动挑战,嗤笑一声:“不料竟有南蛮自来送死。”立刻就命千夫人阿鲁登应战,要“杀南蛮一个片甲不留”。

    阿鲁登是宗望部下四名千夫长中最勇猛善战的一人,他当即率领八百铁骑出寨,向宋军猛扑过来。张弦按照岳鹏举的部署,指挥军士将战车推到阵前,每辆战车前都装有一块木板,其上密布一尺长的铁刃。待敌骑距离阵前约二百步时,首先由50辆床子弩车发射箭弩,金军约有20名骑兵被又粗又长的弩箭贯穿重甲,倒地毙命。这自然不能阻挡敌骑的奔冲,金军距离阵前约150步,宋军中三百名神臂弓手向敌人攒射,距离百步之内,普通的弓弩开始向敌人攒射,三十辆炮车也向敌人抛射炮石。金军冲到阵前,又遇到战车的阻截,不能突入敌阵。

    金军第一回合冲锋完全失败,两百多名骑兵横尸宋军阵前。

    宗望在楼上看得分明,吃了一惊,立即令另一名千夫长谷烈:“你抄左翼,阿鲁登抄右翼,定能取胜。”

    用左右翼骑兵向敌人迂回侧击,是金军最常用的战术,遇到宋军,至今从无败绩。当下,二人率兵阵后迂回时,宋军原先的方阵立即变成原阵。金军的第二次冲锋又告失败,折损了三百多人。

    宗望再也无法在楼上观战,再命其他两名千夫长商议,谷烈说:“我率兵绕出南蛮军阵,方知此后另有一阵,乃其辎重所在,不如先攻后阵,焚烧他们的辎重,然后再围前阵。”

    宗望点头称是,立刻命令二人插入宋军两阵之间,阻截增援;自己亲率一军迂回侧击,攻宋军后阵的西北。

    宋军后阵虽由岳鹏举亲自指挥,但精锐已在张弦处,这里只用粮车之类围绕布阵,普通弓弩根本无法抵挡金骑的冲击。在三面夹击下,虽然步兵拼死抵挡,但情势也越来越危急。

    当战斗进入白热化时,宗望一军的侧后突然出现一支宋军,两面绛红旗,上面用黑丝线秀了一个大大的“花”字。为首竟是一员女将,修眉秀眼,面似银盘,头戴一个莲花冠,身披铁甲,坐下赫然竟是大金万里挑一的名马“金塞斯”。

    有士兵惊呼:“快看,金塞斯……”

    “她怎么会有金塞斯?”

    宗望看得分明,这女子竟然是四弟的“女奴”花溶,她明明骑着金塞斯,为什么会被追踪掉了?难道是四弟故意纵容?

    他属下一干士兵忽见宋军里出来这样一名秀丽无匹的女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花溶第一个突入战阵,张弓搭箭,霎时,几名金军落马。

    “金塞斯”在金国十分著名,金军无不知这是金兀术的坐骑,但大多人并不知道是她偷走的,立时鼓噪起来,“那是四太子的马……”

    “四太子的马怎么到了她手里?”

    “……”

    花溶听得分明,忽用女真语朗声道:“金塞斯在此,你们的四太子早已被我杀了,你等金贼还不投降……”

    宗望知她为扰乱军心,怒道:“妖女,我四弟念你服侍一场,宠爱你才将这马赏赐给你,你不但不思回报,反倒在这胡说八道。”

    “宗望狗贼,你曾砍我一刀,今天我就取你性命。”

    她虽是喝骂,声音却清脆如黄莺鸣叫,一笑更是盈盈于眉,众人都是刀头舔血,哪里在这样的场合见过这样的女子?又见她居然会说女真语,一个个十分惊疑:

    “这女子是谁?”

    “是我们大金的女子么?”

    宗望见众人为她所惑,大喝道:“别中了妖女的诡计,她是汉人,货真价实的汉人……”

    谷烈好色,亲自持一条狼牙棒就来应战:“妖女,今天爷捉了你做个老婆。”

    未等他到花溶身前,岳鹏举跃出,用刀隔开他的兵器,右手在他颈部斜劈一刀,劈断了颈椎和锁骨,尸体倒下去,头皮还连在身上。

    宗望抢上前,花溶一箭射来,他身子一偏,那箭却如长了眼睛似的,一拐弯盯着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箭头已经刺入肉里。

    这一来,立刻扭转了战局,而张弦所率的前阵军队,也以战车为前导,增援后阵,宗望抵挡不住,相继败退。

    天色已黑,岳鹏举当机立断,下令不得收军,不容金军有喘息之机,向李渡口发起攻击。

    宗望抵挡不住,只得率军连夜踏冰过河,但此时早已开春,冰已薄弱,不少金军踏破河冰溺死。

    一场激烈的鏖战在天亮以前结束了,金军折损了大半人马,而宋军也战死了近一千人。

    收拾了战利品凯旋而归,岳鹏举驰马上前和前锋的花溶并驾齐驱,见她已经收起了“花”字号旗帜,笑道:“姐姐,怎么收了旗子?”

    她嫣然一笑:“我恨极金兀术和宗望猖獗,今天得鹏举给我机会,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岳鹏举这些年一直浴血疆场,做梦也想不到有这一天,和姐姐携手而战,生死与共,他脉脉看她一眼,见她花容绽放,仿佛初春开的第一朵迎春花,心里对她的感情便不由得又增加一层。

    却说宗望率领败军过了黄河边境,终于与金兀术汇合。

    一进金兀术营帐,金兀术就迎了上来,见众人如此狼狈,惊讶道:“二哥,此行如何?”

    宗望接过侍卫递上的水,一骨碌喝下大半壶,才一抹嘴巴,指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处箭伤:“四弟,你可知是谁人所伤?”

    “谁人?”

    “就是你那花溶!”

    金兀术张大嘴巴,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不该在受伤的二哥面前喜形于色,急忙道:“真的是她?”

    他眼中的那一抹喜色,怎逃得脱宗望的眼神?冷冷道:“自然是她,我绝不会认错。她随岳鹏举军中,骑着金塞斯横冲直撞,好生厉害。”

    “四弟,你不是说留下线索要抓花溶?怎生让她毫无消息,还跑到岳鹏举军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