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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往事堪忆(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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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身着紫衫,身束金丝长穗宫绦,齐眉戴着紫玉抹额。面容清俊,温文尔雅。

    见鲸姬睁开了眼睛,他缓缓道:“主上,您终于醒了。”

    鲸姬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仿佛历尽了万世千秋。很多事情都想起来了,这间屋子是母亲所建的花厅,也是她童年之时最爱来玩的地方。

    “主上应该想起我来了吧。”男子一笑,“我是烟鸿,当年仙界因天河倒漏到了魔界,闹了千年一遇的水灾,还淹了数千户魔界人家的房屋。属下因为水灾而成了孤儿,是恩人与主上把我救下,安置这间屋子里的。恩人临走前,把主上的忆灵封印在了这里,并命我保管好这座屋子。”

    “原来是你啊……烟鸿。”鲸姬惊讶地看着烟鸿,“你难道不是开始在泫海当鲸鱼,后来被天云派选去当弟子了么?现在怎地又回了魔界?你怎么和原来长得不一样了?”

    烟鸿道:“我原本是跟随主上来泫海的,后来因为有要事需查明,便去了天云派。仙界那群人实在太过伪善,我们妖精直来直往的性子,无法适应那里的环境。”

    “还有,我是易容的。”烟鸿缓缓卸下了脸上的易容,朝鲸姬眨了眨眼睛道,“主上可想起来了?”

    那是一张比方才更艳丽的脸。如果说子旬是面上一派和风霁月,端正宏雅,眼如沉沉碧波深不见底。那烟鸿就是万千华光,媚上眉梢,美得肆意,如翩翩公子世无双。

    鲸姬见他就连易容都不舍得略去自己肆意的美貌,叹了口气道:“督主这么嚣张,就不怕宋正清认出你来吗?”

    见烟鸿自信满满的样子,鲸姬无奈一笑,复又问道:“之前在泫海这么多年,为何你从未向我提及过这些事?”

    烟鸿面露愧疚,道:“属下原先在泫海暗中守护主上,并未打算现明身份。再者,那时候主上年纪太小,恐无法承受起这些负担。”

    “不过,”烟鸿嗓音低沉,眼眸清亮,诚恳道,“我在魔界有这样的成就,全靠恩人与主上留给我的信念。现在,属下把这一切都归还于主上,还望您早日回家,接手魔界!”

    “多谢督主替料理魔界这么多年。”显然,鲸姬对命运突如其来的转变显没能这么快接纳和适应,“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毕竟泫海和仙界都需要我去交待。”

    烟鸿嘴角轻扬,“主上,这些事让属下们来做就好了。”

    鲸姬想起子旬,眼中似有风露流转,点点哀叹。

    从前她是妖,他是仙,她到底还能修成仙去赶上他。如今她成了魔尊的后人,两人愈发地隔山隔海了。她到底要怎样面对他?

    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自会一一处理好。这件事,麻烦你先替我保密,我暂时还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烟鸿一听便明白主上的顾虑和用意,故而他并不多问,只是神情柔和地看着鲸姬道:“属下悉听尊便。”

    鲸姬心中踌躇着,究竟方才发生的事情,等下究竟该怎么和小妹还有项铁说?

    小妹和项铁已经加入了天云派,他们自然会替她保密。但宋正清不一样,他代表了天云派的立场,有些事情若是让他知道了,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决定还是暂时保密自己的身份,但这秘密让她现在心神不宁,急需一个能听她倾诉的人。

    沉默之间,外头突然有了些动静,平静的气氛被骤然打破。鲸姬闻言,心想应该是外面的人等得着急了,便道,“好了,一起出去吧。”

    打开门,小妹和项铁正焦急地站在门外,不安地朝里头张望着,生怕鲸姬姐姐遇到什么不测。

    “姐姐,你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以后再和你们细说。”鲸姬宽慰地对两人笑眯眯道,“既然捉到了妖,咱们就回村长那里吧!”

    烟鸿让三只灵兽暂时“装死”后,交给了鲸姬一行人。宋正清将这三只交由村长查看并确认,请求要将它们带回天云派研究。村长和村民们见闹妖怪一事终于得到了解决,连高兴都来不及,自然是连连答应他们。

    回去的路上,宋正清将袋子里的灵兽放出,归还给了烟鸿,沉声道:“还望督主回到魔界以后,莫要让妖怪们再伤及无辜了。”

    烟鸿见到昔日的师弟,往事不免勾上了心头,他轻轻一笑,拱手道:“多谢宋少侠提醒,我回去后自会好生整顿魔界。告辞了!”

    宋正清望着烟鸿驾云而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为期三天的捉妖一行圆满完成,却也到了离别的时候。小妹舍不得这么快就让鲸姬姐姐回去,哭唧唧地着求她在天云派多住几天。鲸姬拗不过她,便答应了。

    小妹和项铁高兴极了,有姐姐在这里陪着他们,让他们更有底气了!况且,姐姐还是女神一般的人物,走到哪儿都有面子。

    四人用过简单晚餐后,便向天云派的神宫内行去。云雾之下的央央宫城,琼楼玉宇,连绵不尽,一派壮阔之景。

    走到神宫门口时,侍卫见到了鲸姬,恭敬道:“姑娘,天庭有人在此等您多时了,还请姑娘过去一趟。”

    鲸姬闻言,心中一跳,莫不成是仙界发现她的身份了?她转身对身后三人道:“你们先去忙吧,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天庭的仙童便从殿中迎了出来,诚惶诚恐道:“鸾镜神女,您可总算来了。咱们殿下思念你思念得紧,神女快些进去吧!”

    一听是子旬来了,鲸姬脸上一红:“知道了。”

    那位仙童悄悄打量着鲸姬,心道好一个倾国美人!先前从未见殿下将任何仙姑带回来过,如今竟破天荒亲自去寻人家,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想到那头,仙童欣慰地一喜。恭恭敬敬地将鲸姬迎送至殿内。

    “神女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殿下即刻就到。”

    鲸姬笑着点了点头,端坐在殿内,静静等着子旬到来。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也不知道他来找自己有何事?

    来人缓步而至,坐于幕后,轻轻地咳了一声。月光透过屏风,映出他高大的身影。从容尊贵,气质冷凝,却看不清他的容貌。

    眼前的人,就是天庭最尊贵的皇子。

    “殿下?”鲸姬轻轻地探问道,她淑静地低垂着头,纤长又浓密的睫毛在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投下倒影。

    “姑娘此趟出行,可还顺利?”子旬问道。

    鲸姬抬起头来,应声回答:“回公子,一切都顺利。”

    天已入夜,侍女们来回有致,悄然掌起了宫灯。烛火跳动,衬得屋内的紫檀木家具愈发华丽。大红的帷帐被烛火映得色彩华丽而浓郁,屋内散发着暧昧的气息。

    子旬看着那头袅袅的影子,身量细长,曲线柔媚,不由得心动了动,柔声道:“外面冷,不如姑娘进来说话罢。”

    隐约之中,在一旁摇扇的宫人悄然无声地退下。隔着屏风,叠影重重,叫她看不清那头的情形。

    鲸姬略微疑惑了一下,仙界的规矩多,她也是逐渐才学到的。比如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太好。但想到既然有宫人在侧,她又对他思念得紧——那就过去吧。鲸姬缓缓起身,略行几步,光滑的黑漆地砖上映出她摇摆的裙边。

    “殿下?”她站在屏风一旁,见那头许久没有传出半点动静,不禁唤了一声。

    屋内方才点燃的熏香,暧昧又浓郁,让她感觉有些紧张。终于,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对方脚步沉稳,踏着一双靛蓝漳绒皂靴,朝服挺拔,衣袍间散发着熟悉的好闻气息。她低头见到他的袍角,刺绣精巧的星辰衬着靛蓝底子的金丝龙纹,尊贵至极。

    龙,向来是天庭皇族的图腾,今日他难得穿起了朝服,愈发显得龙章凤姿。

    两人静静向往相望,眼中藏着万千情愫。这不是别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他比她高出许多,鲸姬抬起头来看他,眼神坦荡又澄澈,“子旬这几日过得可好?”

    对面的人影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不好。”

    “为什么?子旬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鲸姬关切道。

    子旬听到她有些娇柔又担心的声音,心神恍了恍。轻笑间,声线沉沉:“是啊。”

    “那,子旬不妨和我说说,我也好……也好替你想想办法。”鲸姬被他注视得害羞,垂下眼,双手捏了捏裙摆,雪缎与细纱与她修长又秀气的指节厮磨着。

    他将她细微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神愈发幽深,“真的么?”

    鲸姬点了点头,心想子旬今日怎么格外不一样?他的语态这般温柔暧昧,引得她也愈发声音绵软了。

    子旬忽然觉得她就是林中的小白兔,而自己是那只蛰伏在树丛中、等着叼她回狼窝的野兽。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生出些许罪恶来。

    “姑娘坐到这边来。”子旬嘴角一勾,拍了拍身旁的软榻说道。

    “这怎么好?万、万一……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鲸姬犹豫起来。

    “有我在,他们敢说什么?”都说帝王心难测,皇子也不例外,耍起无赖来也毫不拖泥带水。她赤手空拳,招架不住他一步步靠近的魅惑气息。

    小白兔无奈,乖巧地走了过来,娇娇软软地在他身边坐下。她身上的茉莉香隐隐传来,惹得他愈发心头炽热。

    子旬沉默半晌,平静了语调后,道:“这些天,姑娘有没有想我?”

    鲸姬呼吸一窒,抬起头看他,支支吾吾道:“什么想不想的……”

    子旬眼睛微眯,“我可是很想念你呢。”

    她心中一动,正想脱口而出道“我也想你啊!”,却又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属于魔界,在仙界又是不尴不尬的存在,注定要与天庭的立场对立的。

    母亲希望她此生自由自在,可有这层身份在这儿,叫她如何能自在呢!

    想到这儿,她默默在心里哀叹:仇敌之间的爱情,竟是这样的难,这样的难。她对他上了心思,却仍要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公子又在拿我取笑了。”鲸姬朝身边的子旬优雅一笑,“我是妖,你是仙,如何能两情相悦?”

    子旬呼吸一窒,仿佛被浇了一身的冷水。他方才燃起的少年心气,统统都被浇灭了。子旬眼神微微暗淡下来,不可置信地问鲸姬:“姑娘说什么?”

    “我说……我是妖,殿下是仙,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鲸姬颤抖着声音道。

    子旬微眯了双眼,定定地凝视着她:“姑娘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嗯。”

    别再拖泥带水了吧,身为一只妖,总要拿出妖的决心和魄力来。

    鲸姬难过归难过,但眼下最好的出路,只能是把这份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她正要起身辞别,却被人拦腰抱起。重重地沉溺进一方柔软充盈的被褥里,娇柔的惊呼被浸没在一片柔软之中。

    子旬嘴角一勾,静静地俯视她,前几日的焦灼牵挂,连着方才的震怒,终于在此刻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