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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在台上任我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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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在台上任我唱

    1、

    裴知的黑色路虎揽胜停在医院大门口的街边,车子启动着,热风空调呼呼呼地吹,后备箱却整个敞开着。

    萧晨裹着裴知的大衣坐在后备箱里,她小腿垂下来够不着地、晃晃悠悠、喜滋滋地看着裴知搬漆盒过来。

    "你这里面装的什么?"裴知皱眉惦着漆盒,大概有十斤重,她是怎么拎过来的?

    萧晨晃着腿擤鼻涕,说:"粥!"

    她嗓子都哭哑了。裴知皱眉,心想不过是以为他走了、怎么就哭成这样呢?

    "……"打开漆盒,裴知更加对萧晨刮目相看了,"萧大师,"他看着漆盒里那个带盖的大砂锅,"你是练过举重吗?"

    什、什么?萧晨茫然地看着他,是说她手上老茧粗糙的意思吗?

    她不说话,而且萎靡地垂着目光,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两片可怜的阴影。裴知看得揪心,想到十二年前的她,他叹着气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叮……萧晨从头顶到脚指头过了电了!血气上涌,脸"轰"一下热了。

    裴知没有在意身旁的人通没通电,他打开砂锅盖子看了一眼是皮蛋瘦肉粥,又原样盖了回去,只拿了一个配粥的窝窝头、坐在萧晨身边一口一口地吃。萧晨见状、结结巴巴地开口劝他喝粥:"这、这是我们山上做得最好的粥,你、你尝一口吧!皮蛋是食堂师傅自己腌的,肉也是食堂师傅自己的!"

    吃着窝窝头的裴知停下了咀嚼动作,萧晨差点咬了舌头、连忙纠正:"食堂里自己养的猪!猪肉猪肉!"

    裴知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这孩子、要说可爱真的是挺可爱的。

    可能是她的急切真诚令人不忍,或是这夜深时分格外容易吐露心声,他竟然难得地对人解释起来:"我最近吃素。"

    "啊?"萧晨想了想、猜测地问他:"是不是因为司空良爸爸?"

    R县当地的风俗,父母过世、儿女三个月内不吃肉食。

    裴知有些意外她居然知道这一条,对她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可司空良自己下午还在那里吃肉脯呢!"萧晨很痛快地出卖了老同学。

    "他从小在C市长大的,不知道这些。"而且司空良最讨厌吃素。

    裴知吃了一个温热软香的奶味窝窝头,胃里揪着的感觉舒缓了许多,头晕也好了。他想着萧晨十二年前的事该从何问起,手指在漆盒上轻轻一弹,仿佛闲聊一般问她:"这就是你做的雕漆?"

    萧晨看看那只遍地牡丹图雕漆漆盒,笑了,"这是雕漆没错,不过不是我做的,这种叫剔彩--你看这颜色有红有黑有绿色。我最拿手的是剔红,就是只刷红色大漆,刷十二层,我在上面雕刻图案。"她也学他那样、手指在漆盒上一弹,骄矜地说:"这个要是我做的,价值能买你这车十辆。"

    "果然萧大师要我一千万、是个珍贵的友情价。"裴知笑了,笑容冲昏了萧大师的头,萧大师头晕晕地靠在后备箱车壁上,感觉自己肚子里吸满了氢气、下一刻就要在这车厢里飘起来。

    色令智昏。

    萧晨从手腕上褪下一串沉香木,手串打结处坠着一个指甲大小的剔红屏风,她在裴知面前晃了晃,"这个给你,"萧晨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恍若梦中,"可以解下来编绳子做个手机链。"

    "这是--"裴知看着她手指尖上捏着的精巧剔红屏风,迟疑地问,"牌位?"

    "……这是一个屏风!"萧晨觉得自己这梦都有点醒了,"我第一次担纲大型剔红雕漆作品成功,做了一个等比例缩小的,你看着上面的图都有,红豆生南国。"

    "啊……"裴知捧场地点头,一本正经。

    其实光线这么暗、屏风还没她一只眼睛大,红彤彤的哪看得出来什么红豆和南国。

    "这么有意义的作品,你自己留着、好好保管。"他说,"我其实不用手机链,那个是司空良嫌弃太难看了,我才随手挂着的。"

    哦,萧晨拉起他手、将手串直接给他戴上,"我其实也嫌这个难看,你就也随手挂着吧。"

    她戴的时候绕三圈有余,戴在他手上只绕了两圈。百年沉香木、又经她数十年的日日盘桓摩挲,稳重圆融的木色与裴知很配。

    "嗯,不错,"萧晨玩笑地拎起他手晃了晃,"就这么戴着吧!"

    裴知不太懂古玩珠宝这些,只觉得这木头香气微苦微甜、闻起来脑中一醒很好。看看手串又看看她,说:"好,那谢谢你。"

    夜半街边的车里,披着他大衣的女孩子垂眸一笑、像池塘里静静绽开骨朵的莲花,裴知感到自己心里一突。

    然后立刻他就想到了原因:这木头香气果然提神。

    "你上贺家山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功成名就的一天吗?"裴知声音低低的继续问她。

    萧晨没有防备,放松地答了:"没有,那时候我只想有口饭吃。"她怀念地笑着,"我上山的时候贺家山的日子很难,我师父一个人做活,说起南国雕漆、出名的是岑南柳家……其实我去贺家山的时候也只想过学门手艺,没想什么以后,更没想过要做南国雕漆的传承人的。"

    "你那年才十六岁。"裴知引了一句,萧晨自然而安地说是啊,"十二年啦!我刚跟着我师父学雕砌的时候,大漆过敏,几次差点没命了--"

    萧晨的话、戛然而止,车内暖意融融的气氛也好似冷了一度。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目光盯住裴知的眼睛,冷静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上山那年是十六岁?"

    还挺机灵。裴知很轻地叹了口气,直言问她:"为什么辍学?那件事之后,你们家应该收到了一笔给你出国留学的费用,难道没有吗?"

    出国留学的费用……那笔钱?凉意从萧晨后脑勺爬上来,她昏热的脑袋一下子清醒。

    "钱啊,有啊,一大笔钱。"萧晨语气淡淡地答,她知道裴知正看着她,她却盯着看路边被风卷起的枯叶,"原来是你们家给的啊?我就说嘛,那群小流氓一个个都穷得响叮当,哪来那么多钱赔偿。"

    "所以呢,为什么你还是辍学了?"裴知坚持重复地问。

    萧晨眼底又浮现那种淡漠疏离的神色,她就那样看着裴知,微微一笑,"你为什么今晚会出现在静山陵园呢?"

    裴知不答,她笑得更冷了,"怎么你盯着我不想回答的问题一个劲的问,我就不行吗?"

    "我爸很多年没见过我妈了,明天她要去静山陵园……我过来先告诉我爸一声。"裴知表情淡淡地说完,看向萧晨,"该你了。为什么辍学?"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萧晨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歉。

    裴知摇摇头示意没关系,然后以眼神继续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不想念书了就辍学,跟钱没关系,跟司空良也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会报复他。"萧晨重新靠回后备箱车壁,不过这次是因为太过疲惫,她神色倦倦:"当年那些……我要报复也是找他们,司空良是无心的、我很清楚。"

    司空良只是恶作剧而已,那些小混混、人渣、该死的东西,是他们起了邪念要强暴她,而将事态恶化的人其实是萧晨自己--她一开始有很多机会逃跑、但年轻气盛的她选择了抄起板凳以一挑十,被打伤了的混混们掏出了弹簧刀、差点将她捅死。

    只有知道了弟弟的恶作剧之后不放心、赶来收拾残局的裴知是无辜的,最后却只有他伤得最重。

    "行了!"萧晨一边凄惨地笑、一边控制不住眼泪流下,"我也受够你了!你这么不相信我,我修完宅子以后再也不……"

    "我相信你,"裴知斩钉截铁地打断,"我追问,是因为亏欠你,毕竟事情是司空良引起的。"

    萧晨哽咽得无法说话,只是摇头,一边落泪一边不停地用手擦。

    裴知被她哭得心中更难受,声音和气到这辈子最温柔的程度:"真的,萧晨,我只是想问清楚,然后有机会弥补你。"

    萧晨哭得好好的、被他的话逗得笑了,"怎么弥补?钱吗?钱我比你多吧?"她擦着眼泪,鼻音浓重:"我现在……好像只缺男朋友,难道你要弥补我一个吗?"

    裴知皱眉不说话了,这沉默让萧晨多尴尬,正要说是开玩笑的,突然听到他说:"如果你看得上的话--"

    嗯?萧晨"滋溜"竖起耳朵。

    "我打也会打到司空良向你求婚。"

    来自裴知的、珍重承诺。

    萧晨懵着脸、抬眼呆呆看向他。

    我……我去你三百六十五度的司空良!

    我还要你打到司空良娶我?

    你不如打我吧!我让你看看、你打死我我都不嫁司空良!

    "变态!"萧晨气疯了,披头散发、红肿着眼睛吼他,"你留着司空良自己结婚用吧!"

    这时候要是手头有把电锯,她非得把他的车锯成十八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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