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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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笑走得急。

    闷头冲回自己房间,“砰”地把门一关, 背靠着门调整呼吸良久才想起来, 自己忘了把长老带回来。

    正恼得直拍脑门,又蓦地被几道惊疑目光打断。

    疑惑地抬眼一看, 她的房间里竟齐刷刷杵着四个人。

    两个助理在忙着搭配明天拍照用的新品,摄影师则带着摄影助理怀抱电脑选择明天的取景地。

    此时此刻,四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一个魂不守舍的——连总。

    “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助理被问得一慌:“连总,不是你让我们过来准备明天去小樽拍新品的事宜么?”

    连笑顿时哑然。

    被人亲的脑袋缺氧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个念头一过脑,连笑几乎下意识地掩了掩嘴。

    唇上那不足半寸皮肤仿佛有着存储记忆的功能, 片刻前被某人付诸其上的温软与粗粝、辗转与试探,突然毫无征兆地刺激起末梢神经来, 连笑什么也没干便已面红耳赤, 务必找些别的来转移下注意力:“廖总呢?”

    “她和陈经理一起出去了。”

    也对,廖一晗和陈璋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虽然这间房里有三个各自独立的卧室, 但怎么说也是人多眼杂, 廖一晗和陈璋大概也待不住,肯定躲哪儿开小脏会去了。

    连笑身为孤家寡人,只能和助理一起搭配衣服打发时间, 让自己沉浸在工作的海洋里。

    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连笑离得最近,随手接听道:“莫西莫西!”

    对方明显心情不错:“拽什么日文?我。”

    连笑反应半天, 登时一愣:“谭骁?”

    “不错嘛, 竟然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这个世界, 永远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不好意思,我没工夫和你扯闲篇。”

    连笑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周围四个人看着,还以为她是接了什么骚扰电话,目光里不免都透着好奇。

    谭骁这通来电的性质和骚扰电话也差不了多少:“不就是因为我不小心坏了你的好事嘛,至于用这种态度对我?”

    “……”

    该死的,皮肤的记忆力又被唤醒了……

    连笑神经末梢一抽,终于忍无可忍不得不挂断。

    谭骁早料到似的,赶紧阻止——

    “你猫不要啦?”

    连笑准备挂机的工作一停。

    谭骁得逞,一副逗闷子的口吻:“我让方迟把猫给你送过去?”

    “……”连笑抓着听筒的手本能收紧。

    谭骁此时口吻,已与神棍无异:“他应该已经到你房间门口了……”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一声,突然响起。

    连笑跟猫似的瞬间炸毛而起,差点摔了手中电脑。

    连笑助理赶紧扶牢电脑,连笑则是连喊一句“别开门!”的时间都没有,摄影助理已眼疾手快地起身跑去开了门。

    开门瞬间,连笑跟猴子似的想也没想一跃翻过沙发椅背,整个人闷头栽进了搁在沙发背后的那堆新品衣服里。

    她可不想见到方迟。

    起码现在不想。

    虽有一堆衣服垫着,连笑依旧摔得骨头疼。她正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腰、偏还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听筒和门外便同时传来谭骁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笑一愣。

    助理带着一脸不解,把连笑从沙发背后捞出来,连笑撑着后腰刚站直,直直对上拿着手机站在门外的谭骁。

    “谭骁!你耍我?”

    “Oops!”谭骁道貌岸然地作一副惊讶状,转而又皱眉作无辜状,“怎么办?你这么一吼我,我一不小心就把刚才拍下你翻沙发那段,发给……方迟了。”

    “你!”

    连笑冲过去一副要撕了他的样子,谭骁一笑,顺手就把门带上。这才在走廊里一边走着,一边优哉地保存好刚录下的那段“猴子翻沙发”,顺便抄送给方迟。

    这就是用“新船旧船”那套歪理去诋毁他坦荡爱情观的代价……

    *

    连笑越是在员工面前出了糗,越要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势。助理隐隐觉得不对劲——方总还没哪次像这次似的,如此尽心尽责地准备拍摄工作——可也不好拆穿,只能默默配合。

    幸而日落西山很快,晚餐是酒店内提供的怀石料理,这也是连笑钦点这家温泉酒店的原因。可……

    一行人停了手头的活准备一同前去餐厅,连笑作势翻看摄影助理刚备份好的新品平铺图,头也不抬:“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再过去。”

    众人见她难得醉心于工作,便就不再打扰。

    等众人离开门一关,连笑立马原形毕露丢开电脑,径直跑到座机前,打电话给餐厅,点了怀石料理让送到房间来。

    她可不想和方迟在餐厅里遇见……

    当然还有周子杉。

    好好的度假变成如今这般凄惨模样,唯有美食能聊以慰藉。

    菜单上除了些平假字、片假字看不懂外,也算阅读无碍,连笑研究半天干脆按价位最贵的点,准没错。

    果然,光是上菜那架势,都值这个价了,怀石料理11道菜,服务员分了三批才全部上齐。连笑数了数,餐桌上近60个器皿,场面尤为壮观。

    享用起来自然也是毫不客气。

    终于,酒足饭饱。

    连笑沐浴更衣,有模有样地找了个小托盘盛清酒与杯,就这么穿着日式浴袍,披着毛巾端着托盘,进庭院里泡私汤。

    小托盘浮在水面上,连笑坐在岸边,背靠顽石,眼上盖着湿毛巾,不一会儿就热得浑身瘫软。

    原本一想到方迟收到的那段“猴儿翻沙发”就忍不住烦躁,如今也泡得浑浑噩噩,早把烦躁抛诸脑后。

    真是,惬意。

    就在这时,连笑耳边竟突然响起了熟悉至极的叫骂声——

    “谭骁!你耍我?”

    连笑一惊。

    一把扯了眼睛上敷着的热毛巾。

    扭过头去找声音源头。

    这声音……

    似乎是从她背靠着的顽石后方传来。

    还没等连笑确切分辨出声音源头——

    “Oops!怎么办?你这么一吼我,我一不小心就把刚才拍下你翻沙发那段,发给……方迟了。”

    那令她一下午都恨得牙痒痒的谭骁的声音,传了过来。

    *

    连笑躲在私汤的这一边,听着顽石背后的另一边,不知何人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她下午的糗状。

    “谭骁!你耍我?”

    “谭骁!你耍我?”

    “谭骁!你耍我?”

    “谭骁!你耍我?”

    “谭骁!你耍我?”

    连笑终于忍无可忍,摔了毛巾站起来:“你都看六遍了!能不看了么?”

    “……”

    “……”

    终于清静。

    露天风吕轻烟渺渺,连笑可算是明白了,这个私汤占地不小,背对背挨着的两栋独栋日式小屋,其实是私汤共用,只不过中间隔了道石头。

    至于此刻,与她一石之隔的对面究竟是谁……

    “连笑?”

    正无限次循环谭骁发来的小视频的方迟,听对面突然传来的这么一声怒喝,也愣了。

    “……”

    “你也……在泡汤?”

    连笑几乎条件反射地扯过浴巾裹住自己。裹了里三层外三层那叫一个严实,才想起来有这么大块石头挡着,他压根瞧不见她。

    这才松口气坐回温泉水中。

    “对。”她的回答可不止慢了半拍。

    “……”

    “赶紧把谭骁发你那视频删了。”想了想,又补充道。

    方迟那边没了声。

    “删了没?”连笑又扯着脖子催了一遍。

    “要删你自己过来删。”

    “……”

    一语毙命,连笑再不催他了。

    莫非泡得太久?连笑只觉两颊滚烫,头脑发热,赶紧上了岸,裹好浴袍:“你慢慢泡,我先回屋了。”

    不等他回,连笑已踩着一双湿漉漉的脚丫子往屋里跑去。

    彼端的方迟,在这一片晚间风岭声中,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平静无澜的面孔不知是何心情,大概也觉烦躁,围了浴巾起身进屋。

    至于此端的连笑,却没能成功进屋。

    她刚要推开落地窗,就看见玄关门开,廖一晗和陈璋二人进了房间。

    她这衣衫不整,被陈璋看见不像话。连笑一边心里骂骂咧咧——早知道自己单开一间房,不做这电灯泡——一边往墙后躲了躲。

    此时的廖一晗和陈璋却不如几个小时前所见的那样你侬我侬,似乎在闹脾气,廖一晗一脸愠怒地进屋,陈璋则着急万分地跟了上来。

    眼看廖一晗一路径直往庭院这儿走,放眼望去,庭院宽阔毫无遮挡,连笑无处可躲,急得只能往水里藏。

    40度的温泉水,连笑这脑袋一下去,简直顿时血逆上头,晕得她赶紧又冒了头。

    就是这么一冒头,岸上廖一晗和陈璋的对话,便踱进了她的耳朵——

    “不行,这事不能让连笑知道!”

    相比廖一晗的斩钉截铁,陈璋怂得不像样子:“可我……”

    眼看陈璋的目光无意识地往这边扫了过来,连笑赶紧又闷头进了水。

    水波动荡中,连笑的视野里,岸上俩人的身影已经变了形。

    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连笑挣扎着要从水里出来,却不知为何全身无力,脑袋昏胀。

    就这么一时不察呛了口温泉水,整个人晕晕乎乎地,两眼一抹黑,就这么彻底沉了下去。

    *

    窒息。

    昏胀。

    不知过了多久——

    连笑脑袋还是一团浆糊,感知神经却先一步复苏了似的,感觉到空气再度失而复得的那一刻,她几乎是本`能地贪婪呼吸起来,完全顾不上自己被呛得满嘴都是温泉水特有的硫磺味。

    按在她胸口上做心肺复苏的手,在这时,终于一停。

    浑身湿透的方迟终于大松口气,跌坐到一旁。

    连笑终于睁开眼的下一刻,还未曾看清面前人的脸,已先行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是命里犯水还是怎么?就这么次次都想淹死自己?”

    “……”

    “……”

    “方……迟?”因那满嘴的硫磺味,连笑那短短两个字都直辣嗓子眼。

    方迟无奈摇着头。之前还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此刻又依着心中那丝不忍,扶着她的肩让她坐起。

    连笑就这么,终于看清了他。

    也看清了自己——

    是的,没穿衣服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