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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119章 饮食男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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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现在休庭, 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 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就响在周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越发肆无忌惮, 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忙碌而充实, 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 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 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 无暇他顾, 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 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 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 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犯罪的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周庆云26000元、姚青青8000元、张清水5000元、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起哄声更大了,无尽的嘲弄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诈骗你会站在这里?没诈骗,你账户里的钱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你的跑车、别墅也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挣扎着仰起头来厉吼:“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人钱财,你们这是在蓄意诬陷!这是阴谋,阴谋!”

    旁听席上终于有了一丝丝骚动,“你们说,他一直不认罪,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他啊?毕竟他在博客上数次揭露上市公司的内幕交易,被人盯上报复是有可能的啊。”

    “你觉得有可能一百多号人如此齐心协力的陷害他吗?肯定是真上当了才会这么愤怒的啊!我听好些人说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少的亏损万把块,多的亏损都有几百万了。炒股亏的钱公安机关和法院都是不可能追认的,那就只有将姓裴的送进牢房里方能解恨了。”

    “也对。若说收买三五个人还能做到,但一次性让一百多人陷害他,还这么声情并茂不露破绽,口供无懈可击,那就很难喽。毕竟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人在过程中起了复杂心思,除非是上市公司领导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报复他。”

    “唉---,所以说投资有风险,买卖需谨慎啊。自己没勇气承担股市风险,就不要进去嘛,进了就要愿赌服输。中国股市就这样,99%的散户都是被人家大户收割的,怎么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不是那99%中的一个呢?”

    微弱的为他辩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听多了他千篇一律否认的话,此刻大家都只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而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在表演。

    被冤枉的话他已经吼过千遍万遍了,自从被刑拘后,他每见着一个人就这么说。

    但人家一句话就驳了回来:“证据?这么多证据你瞎眼看不见?你说你没有诈骗,你是冤枉的,却不过只是空口白牙声音大,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他无法接受事实,可却又根本无力反驳。

    只因为那些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银行账户郝然写着他裴振亨的名字,QQ群的号码真的就是源自他那个星光博客的文章里,一百多人往他的银行卡打钱,一笔笔账目清晰得犹如他此刻手背上突起的经脉……

    他的世界是怎么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一场令他永不能苏醒的梦魇。

    然而他的确没有诈骗过谁的钱财啊,他敢说自己能用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所谓的罪证确凿,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

    老法官庭审无数回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被告,锻就了一副平常心肝,但今天的被告还是令他刮目相看。

    只因为被告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告那样对法官、公诉人和受害人口出污言秽语,明显教养很好,日常也可能是常常活跃在上流社会的人。

    而且,即使他被判入狱十五年,也并没有做出癫狂的凄厉尖叫、嚎啕大哭、地上撒泼打滚、跪地求生哀鸣、腰膝瘫软晕厥不醒或者屎尿横流的丑态。

    他仅仅只是坚持不懈的喊冤而已。

    老法官生了恻隐之心,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慈爱。

    他微掀眼皮,视线透过老花镜往上看向被告,抓起槌头在法盘上轻轻的敲了敲,道:“肃静!被告,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不兴喊冤。一切都已罪证确凿,年轻人,进牢里好生改造去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积极进步,也好争取早日出狱。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闻言,孤独无助的被告失魂落魄的将目光缓缓转向了旁听席。

    母亲、姐弟、女朋友、好哥儿们……所有熟识的人都郝然在座,他们脸上均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曾经捧过他的财经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那蚊蝇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声,从四面八方蹿入他的耳朵。

    “他开的那个投资公司估计是个皮包公司,根本赚不到钱,所以才不得已靠忽悠散户的钱来过逍遥生活。所以啊,千万别相信那些什么股评专家啊、财富老师的指导授课点评,那些人只会天花乱坠的吹牛,反正吹牛不犯法!他们要真的炒股很厉害,就会闷不吭声的去股市里面发大财了,有钱后就满世界游玩找乐子,哪里还有时间通过聊天去赚人家那点会员费、授课费和咨询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