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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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 你懂的~来么,来晋江给我加加油!  原著小说作家成名已久,老而不死是为贼,脸皮韧而厚实, 比才华更甚。

    他敢用黑色幽默的嘲讽来做结局, 老仇的胆子可没发育得这么畸形,打死也不敢用这样主角全灭、变态恶棍阴谋胜利,顺便再讽一把“体制”的作死结局来试探广电当菊的铡刀利不利, 更不想对着一脸懵圈破口大骂的观众悲情地喊一声:“你们这届观众不行, 你们不懂我!”

    老仇是那种在商业电影道路上奋勇前行,偏偏还不忘初心, 时不时在作品中遮遮掩掩透出点艺术气息, 卖点私货的老文青。好在他一向能狠心掐灭自己偶尔过于茂盛的文青苗头,尽量找到商业和艺术两者之间的平衡点, 来赢得市场和口碑的双赢。

    过去这些年的成就也证明,他做得相当不错。

    对于演员, 老仇的要求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什么这替那替、抠图捏脸、现场只念123的,根本不用到老头面前来说。

    老仇非常赞赏美国一位著名的华裔导演Ian·Lee所说的:“情绪是不能表演的。你永远不能演出快乐、悲伤或者害怕,而要去演‘动作’和‘潜台词’。”①

    要用肌肉、用肢体, 用整个身体来表现喜怒哀乐, 而不是“演”出各种需要的情绪。

    有这种天赋的天生“戏精”万中无一。

    退而求其次, 只要是棵好苗子, 有天赋又愿意学的,老头就特别好为人师,不论是在拍摄现场还是休息时段,能盯着人叨逼叨逼把人念得欲-仙欲-死,直到脱胎换骨,终成大器。

    按老仇的说法,这才是真正顽石磨成玉——成器了!

    当然失败的也有,多半都是闻“仇”色变,恨不得绕着老头半径三公里外走道。

    圈子里能被他看上,还费心费力“琢磨”出来的“玉”不多,哪一块现在都是圈里熠熠生辉、响当当的大明星、大腕。

    比如黄翰和马朝杰。

    虽说当初被老头琢磨的时候恨不得能戳破耳鼓,免得被老仇嗡嗡嗡嗡嗡折磨,但真熬过来了,见到一番新的浩瀚天地,才发觉良师如此难得,如此可贵。

    这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得出的珍贵经验和做法,如今却在某个怪兽级别的新人“演员”面前,完全失去了效用。

    老仇凝重地望着监视器,心中是一排大写的省略号。

    情绪是演技的终极,所有动作和表情的目的,都是为了体现情绪,进而影响观影者,让他们能自觉不自觉地沉浸、代入。

    然而,在吞食“情绪能”还能反哺情绪的杨ET身上,情绪感染是本能。

    导演一声“开始!”

    他的情绪就“倾巢而出”,饱满得像是瓢泼的骤雨,伴着狂风席卷而来,让面对他的,犹如寒雨夜里孤单的旅人,哪怕打着把破伞都没用,只能无助地被他的情感整个浸透,直至没顶,呼吸不能!

    杨祈北盯着黄翰演的“蟊贼”主角之一“疤头”,微笑着,宛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咝咝作响,字词里带着毒液,偏偏透着诱惑的甜香:“……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了,要丢弃的,只不过是一点点尊严,哦,也许还有一点点义气?这个词真可爱。”

    他的眼眸微微低垂,像是在月色下与情人呢喃,说着今晚的月色真美。

    汹涌的情绪波澎湃地拍向对方,把“疤头”激得满头大汗,青筋暴绽,他瞪大牛眼,挣扎着低喊:“你,你别瞎说,瞎说啥呐?你闭嘴,我,我,我不会干这么没义气的事。我们还有希望,有希望!老青子不知道这车是俺们抢的!他不知道!不知道!”

    黄翰完全代入了“疤头”的角色,被“囚徒”的话语侵袭感染了。

    他的眼神愤怒而慌张,强壮的手臂轻轻发颤,随手捞起一把扳手,用力砸在囚禁“囚徒”的钢栅栏上,发出“咣!”一声巨响,作为话题的终结。

    “囚徒”将自己的脸又悄悄隐入阴影之中,轻声嗤笑:“希望?哈!希望是件危险的事,希望能叫人发疯。②”

    ……

    过了好久,不由自主摒住呼吸好久,憋得快脑溢血的老仇,这才想起喘口气。

    他大吼一声:“停!……过了。”

    这一声粗嗓子打破了诡异的魔咒,一群工作人员仿佛集体从“囚徒”的邪恶魔法中被释放出来。

    “我的妈呀!”

    “邪门,真特娘的邪门。这,这要是演技也太吓人了!”

    “要我说这完全是天性释放……”

    “你倒给我放一个看看,怕是连个响屁都不会!”

    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色变,议论纷纷,总算看在大杨先生后台硬,随从一帮子的份上,都只敢悄声私下嘀咕。

    “太棒了!Perfect!”

    金发碧眼的老外助理飞奔而上,将温水递给从牢笼背后转出来的“武林高手”杨老大,一边挤眉弄眼,悄声在他耳边嘀咕:“老大,老大!这是不是内功外放的应用?是‘移魂大法’还是星宿派的神功?”

    杨祈北横了兴奋的小金毛一眼:“你少看点武侠小说吧!太不科学。还有,别叫我老大,别人会误会我是‘黑社会’,叫我大杨。”

    他这个非常不科学的“内功高手”说这种话,显然没法让迷信武功的歪果仁信服。

    米特失望地耷拉下耳朵:“好的,大杨。”

    如果不是对“功夫”爱得真切,他这个曾上过FBI网络罪犯通缉令前十的“前”黑客,为什么要放弃俞BOSS那边有大好前途、大好薪酬的美差不干,想不开,来为一个华国新人演员当助理?

    黄翰接过自家兄弟递过来的干毛巾,用力把一头汗津津的头发胡乱擦了把,然后索性把毛巾围脖子上,一声不吭地蹲了下来。

    “哎哟,这是……吃哑巴亏了?”

    马朝杰挺着肥肚也艰难地陪着他蹲下,摸出两根烟,抽了一根递过去,自个儿点着,美滋滋地吸起来。

    黄翰恶狠狠地抢过烟,吞云吐雾好一阵,才哑声道:“擦!我小看他了。”

    这一场戏是“囚徒”被警察关押在囚车中,阴差阳错让“疤头”和“肥三”两个劫了,逃跑路上,趁着肥三去弄吃的,“囚徒”第一次离间两人,并且试着用所谓的“宝藏”诱惑“疤头”。

    虽然没有成功,却在“疤头”心底扎下一根刺。

    两人一小段对手戏,不算太难,本来就是老仇拿来让“大杨”试试镜头感,和主角们练练配合度的,但是没想到,走位对词时一切正常,半点毛病没有,应该说是大杨连点表情都欠奉,一到动真格的,砰!爆了。

    虽然“疤头”表现非常到位,台词和动作表情没有一点欠缺,但是黄翰自己知道,这场戏他演“崩”了。不是说演砸了,也不是被个菜鸟压戏,而是完完全全被对方的情绪和表情引入了那个“真实”的环境,把自己当作了被诱惑挑拨的笨贼。

    他愤怒,他犹疑,他内心挣扎着奋力抗拒背叛,那都是他——“疤头”。

    他彻底忘记了“黄翰”的存在。

    从电影拍摄角度来说,也许这一场戏很精彩,很成功,双方表现都极其到位,非常有感染力,但黄翰骗不过自己,他输了。

    特娘的,向来是自己带着对手入“境”,怎么冷不丁的就让个新人给引路了?

    别人就算看不出来,自己还能不明白?

    黄翰用力嘬了一口,随手把烟屁股一丢,碾在脚底,咬牙发狠:“这是我轻敌了!大杨,是吧?瞧好了,我会让他知道,演员不是那么好当的。”

    马朝杰嘿嘿嘿地笑,也丢了烟,撑着脸黑得跟炭底似的老伙计,站直了圆滚滚的身体,啧啧摇头。

    老仇翻来覆去,把刚才拍的那段看了又看,老花眼都快眯成了缝,实在没憋住心中的疑问,直着嗓门吼了一声。

    坐在一旁歇场的杨祈北立刻起身,快步走到老头身边。

    对于敬业的专业人士,杨ET向来十分尊重,不管他是什么品种,什么等级的文明。

    “……你,怎么做到的?”老头摘下老花镜,凝视着他。

    “什么?”杨祈北眨眨眼,不是很理解这个问题。

    仇导冲着拍摄的画面努努嘴。

    监视器里正显示着一个过肩近镜,镜头越过背对着的“疤头”的肩膀,正面直对“囚徒”,“疤头”失焦的模糊黑色背影占了近三分之一画面,昏黄的车顶灯作为主光,将栅栏的阴影投落在“囚徒”的头顶,衬着背光和侧光,在他脸上交织出一层阴霾。

    “囚徒”正在开口说着台词,短短几句话的交锋,从平静,略有些好奇,到悄无声息的诱惑,微笑着叹息,表面的失望,内心隐藏的狰狞,一层又一层,像是剥开汁水四溢的辣洋葱,表现得极为自然、酣畅淋漓,转折之间分明似线却又毫无斧凿的痕迹。

    让人叹而生畏。

    这已经不仅仅是“天赋”两个字可以解释的优异表现了,而是……震怖。

    “你是说表演?”杨祈北恍然,想了想,解释道:“熟能生巧而已。”

    望着老仇一瞬间快扭得要抽风的嘴,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对这个电影我非常上心,自己私下里做了很多角色的前期准备、很多练习。并不是说我本人生活里就是这么个变态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