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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回 再三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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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明珠,听过太夫人的故事,便明白皇上对太夫人,是怎样的一种特殊情意。

    两刻钟后,乾隆打开了房门,候在外头的福长安过来搀扶,看他红了眼眶,忍不住劝道:"皇上,请节哀,千万保重龙体。"

    "朕无妨,唉!"逝者同悲,乾隆目光戚戚然,"送了你阿玛,又送你额娘,他年……谁又来送朕?"

    "皇上与天同寿,万莫忧思。"

    场面话,乾隆听得腻了,"千秋万岁,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提也罢,"敛了悲情,说起正事,

    "你三哥那边,朕会知会,六百里加急,送信过去。"

    福长安拱手道:"多谢皇上体恤。"但一想到三哥接到信的震惊与哀伤,福长安又于心不忍,可母亲去世,不能隐瞒,他迟早会知晓。

    乾隆又道:"瑶林乃国之重臣,屡著功绩,现因奉差在外,以致丧葬大事,未能躬亲料理,为之恻然。

    他若接到母亲病逝之信,必该心怀悲痛,但事已至此,即便他赶回来,不过是徒增哀痛。朕的意思,还让他留在广西,不必回京。"

    "这……"明珠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且有违常制,但皇上发话,她一个女子,也不好多言。

    次日,乾隆在朝堂说起此事,有大臣启奏,提出丁忧守制,说是母亲逝世,福康安理应归京,不可任职。

    乾隆却道:

    "先帝年间,边疆事务紧要,督抚亦有在任守制之例,如今广西边隘,关系甚重,况且两广总督之职,一时难得其人,特殊情形,可便宜行事。"

    遂不顾众议,颁下谕旨:

    福康安旧疾未痊愈,即往广西,舟车劳顿,病情加重。

    又逢伊母病逝,此时当以公事为重,不可过于悲戚,以致毁伤,务必节哀,为国爱身。当不负朕慰谕谆切之意。福康安应仿照旧例,在任守制即可。

    当福康安收到六百里加急的谕令时,已是五月,本以为只是寻常诏令,拆信一看,母亲逝世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福康安心痛难喘息。

    他还在想着今年冬月回京,陪伴母亲,作为补偿,岂料,一拖再拖,全了大义,违了孝道,子欲养而亲不待……

    本想星驰归京,怎奈皇上不许他回京,自觉愧对母亲的他,又怎能安生待在广西?

    遂上奏折一封:

    臣母抚臣成立,以仰邀恩佑。兹既不获侍汤药,亲身含殓,惟思于未墓穴之前,居庐数日,臣悲慕之心已伸,郁结之怀亦释,犬马之疾转得速痊。此臣迫切私情,不敢于圣主之前,稍有讳饰。

    乾隆收到奏折后,举棋不定,然而福康安连上三份奏折,说安南国已有新君即位,君主是阮光垂的哥哥阮光瓒。局面已平定,请求回京,为母亲守丧。

    言辞恳切,他若不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只好答应,让他回京。

    两地相隔太远,福康安收到谕旨,已是六月,马不停蹄地赶回京时,已是八月。

    归府后的福康安心情沉痛,来不及与明珠叙旧,着了素服,在母亲墓前的茅庐里守了三日,才被福长安劝回府。

    "三哥,你也是为国奉职,才未能尽孝,额娘她老人家明事理,不会怪你。"

    "可我恨我自己,七十大寿我不在,去年我也不在,今年,竟是再也没有机会为额娘贺寿……"这便是老天惩罚他食言的后果么?为何,这么残忍!

    回府后,福康安亦是寝食难安,形容憔悴。明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明知劝慰无用,深刻的痛苦,需要自愈,道理在悲痛面前都是废话,会让人产生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错觉。

    是以,她并没有主动提及母亲去世之事,只等着他开口,再见机去愈合。

    帐中的他,辗转反侧,望着烛光,怔怔发呆,明珠就躺在他身侧,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凑近,伸手搭在他腰间。

    感觉到她的拥抱,福康安抬手,覆上她圈在腰间的手腕,摩娑着她的翡翠镯子,心事重重,镯子会随着主人的体热而升温,但如今八月天,福康安却是手脚冰凉,心凉体虚,

    "你一直在家里替我照顾额娘,而我,竟不曾在她老人家病重之时伺候过,实在不孝。"

    "额娘去的很安详,是在睡梦中去的,临去前一晚,她与我说了很多,说她年轻时候的故事,她与阿玛,皇上,是如何相识,恩恩怨怨,是非难断。还说了你们兄弟几人儿时的趣事。"

    明珠的话,成功地分散了福康安的注意力,"是么,额娘与你讲这些?她与皇上如何相识,我也曾问过,她却从不肯对我明言,却说给你听?"

    毕竟男人心思不够细腻,太夫人不想对牛弹琴,才不肯与儿子提起此事罢!

    "同为女人,也许,额娘觉得,我更能理解她的心情罢!"

    "那你跟我讲讲,额娘的故事,我也想听一听,"多了解一些,就仿佛离母亲更近些,好似,她还在身边一般。

    "好啊……"明珠讲故事的声音婉转动听,如珠如玉落心田,福康安是在明珠的故事声中睡着的。

    以往他的差事大都轻松,可是这两年,自平乱西藏以后,他一直来回奔波,带病就道,小病养成顽疾,

    而兄弟阵亡他自责,母亲骤然亡故,他更是愧疚难当,身心疲惫,回来后又在墓地旁住了三日,每日食素,身子怎生受的?

    今夜才能在自己房中睡个好觉,可是他的心,只怕也不能平静罢!

    待他熟睡后,明珠就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眉,连睡着时也皱得那么紧,令她心生怜惜,却无从代替,愁绪来自心底,抚也抚不平,唯有岁月,慢慢愈合。

    杨芳跟着福康安来回奔波,时日不多,未能回四川老家,甚是遗憾。

    当初明珠的意思是,等太夫人仙游以后,再将他们的孩子公诸于众,即便晴蕙恨她,明珠也无所顾忌,敢跟她较劲儿。

    茉雅奇虽然想念孩子,偶尔会去花园府邸看看儿子,但太夫人才去世没多久,她也不好提此事,生怕三婶会为难。

    然而正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福康安才回来几日,家里又出事故。

    永琰的女儿塔娜生了病,小丫头十分想念她的伊贝尔姐姐,永琰便差人到富察府接了伊贝尔过去,陪女儿几日,

    可是,三日后,将近晌午,伊贝尔突然被人送了回来,哭得厉害。

    一问才知,她好像闯了祸!

    "塔娜妹妹病好后,想出去玩儿,我就带她去骑马游玩,可是绵怡居然在马尾巴处点炮仗,瞬间惊了马!

    情急之下,我就跳了下来,护着立在一旁的塔娜,那马儿却乱跑,掉头冲向后面,撞倒了正幸灾乐祸的绵怡,又一蹄子踩到他胸口!他现在居然昏迷不醒了!十五叔不想看刘佳氏埋怨我,就把我送了回来。"伊贝尔越想越觉后怕,

    "额娘,那个绵怡若是出什么事,我就是罪人了!"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明珠莫名烦躁,又不好表现出来,怕女儿更担忧,只好安慰道:"马蹄踩一脚,会受伤,但应该不会致命罢!"

    福康安闻言不乐意,"是他调皮先惹你,他若不点炮仗,也不会惊了马儿,即便他出事,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怕,阿玛给你撑腰!"

    "话虽如此,可我们也该去看望。纵然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不知礼。"

    明珠的心思,福康安并不赞同,"这会子去,刘佳氏必然会怨怪于你。"

    "那我也得受着,谁的孩子出了事,母亲都会着急。"明珠并不知刘佳氏是怎样一个人,还以为顶多责备几句而已,也没多想,就想去聊表歉意,

    "我去看看罢!"

    福康安看向她,神色凝重,忍不住强调,"我不想让你去嘉亲王府。"

    她倒也不是赶着想去,只是觉得富察府该有人出面而已,"不然你去?"

    "我才不要看人脸色,给人赔礼道歉,凭什么?"福康安认为没必要,傲然道:"又不是女儿的错。"

    跟他说不通,明珠又坐立不安,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看看那孩子的伤有多严重,"你不去便罢,我去去就回来,你在家哄着女儿。"

    "哎——"福康安看她打定了主意,也不好拦她,只好由她去了。

    到得王府,明珠下了马车,没有侍卫拦她,有些人可以自由出入,这是主子老早就交待过的。

    屋内,众人守在床前,大夫也在不时观察着,永琰愁眉难舒,坐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刘佳氏一直哭哭啼啼,惹得他心烦,又不好说她。吉兰立在永琰身边,故作忧虑,心里其实更盼望这孩子醒不过来,那么她的小儿子,便是长子了!

    门外的长随一见明珠,给她行了礼,让她先候着,随后进了屋,走近永琰,小声通报,

    "王爷,嘉勇公夫人求见。"

    "哦?"明珠?她怎么会过来?是听说了绵怡受伤,过来探望么?

    永琰随即出去,明珠正候在院外,瞧见永琰,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虚扶了一把,永琰道:"不必多礼。"

    担忧的明珠忙问,"绵怡他……如何了?醒过来了么?"

    提起这个,永琰深深叹息,"还在昏迷中。"

    他一刻未醒来,明珠始终不能安心,自责道:"伊贝尔给你添麻烦了,我替她与你道歉。"

    然而永琰又怎会蛮不讲理的去怪罪伊贝尔,"不关伊贝尔的事,是绵怡太调皮。"

    正说着,忽闻里头一声凄厉的哭喊,"绵怡!绵怡!我的儿啊!"

    声音刺耳又绝望,听得永琰乱了心神,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