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太子殿下有喜了 > 第028章:荒芜枯寂里的从容

第028章:荒芜枯寂里的从容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书房里沉重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如意又送来两杯热茶,在外面恭候。

    从窗台斜照进来的日光照亮了半个书房,半阴半阳,半是暗沉半是斑斓。

    他们所在的地方恰是昏暗,看见那一地明耀光鲜,微尘流光飞舞,华光滟滟。

    静谧里,慕容辞忽然道:“赵嫔一案暂且不管,现在唯一能查的线索是这两根花白头发。”

    沈知言沉吟半瞬才道“我去一趟春芜院。”

    “本宫和你一起去。”

    “也好。”

    二人匆匆用过午膳,然后前往春芜院。

    自从太子离开,春芜院的管事宫人李嬷嬷心里忐忑,总觉得太子还会再来,于是咬咬牙,吩咐宫人把整个春芜院彻底打扫一遍。倘若太子再来,看见一切整洁如新,说不定心情大好,把她调离春芜院。

    她在春芜院待了二十年,原本还有点人生的追求,渐渐的,她变得和那些毫无希望的人一样,得过且过如行尸走肉,在这里等死。

    当太子领着人再次来到的时候,她不禁要佩服自己,太有先见之明了。

    春芜院焕然一新,她倍有面子,陪笑道:“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奴婢听候差遣。”

    “你把春芜院清扫了一遍?”慕容辞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那股会把人熏晕的味道消散了。

    “昨日殿下离去之后,奴婢深觉惶恐不安,和宫人们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不如奴婢引殿下到处瞧瞧?”李嬷嬷谄媚地笑,带殿下到处转转,便可证明她不是做表面功夫。

    “也好。”慕容辞看向沈知言,使了个眼色。

    “这位大人是……”李嬷嬷抬眼瞧了沈知言一眼。

    “大理寺少卿沈大人。”慕容辞介绍道。

    “奴婢拜见沈大人。”李嬷嬷心有些慌,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大理寺少卿特意来春芜院,必定是为了白庶人和莫庶人之死。

    那两位庶人,死了就死了,还给她招惹麻烦。

    倘若这事牵连到她,这份差事还能保住吗?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李嬷嬷的后背都汗湿了。

    雨后清新,日光耀目,因为凌晨下雨而起的潮湿已经晒干了。

    此时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暑热郁燥,大多数人坐在大厅檐下乘凉。有人抓挠身子,有人倚着墙打瞌睡,有人低声闲谈,有人看着那两个衣着光鲜的陌生人……

    沈知言和慕容辞缓步走过,目光从他们的头上扫过。

    虽然有几个头发花白,不过年事已高,身躯佝偻,相信没有作案的本事。

    看了一圈,他们走向后院。

    李嬷嬷热情地介绍着,“院墙外是宫道,再过去就是宫墙。”

    后院有三间通铺,他们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头发花白的人。

    “李嬷嬷,你先去忙吧,本宫和沈大人随处走走。”慕容辞清冷道。

    “若殿下有事,吩咐奴婢便是。奴婢告退。”李嬷嬷恭敬地退下。

    慕容辞和沈知言对视一眼,穿过通铺房往后院走去。

    后院不大,种植了两株松树、两株桂树和几株参天古木。参天古木枝繁叶茂,绿盖如伞,绿荫凉爽无比。

    风过处,沙沙声响,凉意生襟袖。

    似有一股阴森之气袅袅浮现。

    参天古木下有人。

    轮椅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一人在后推着轮椅。

    是安贵人和她的近身侍婢柳眉。

    与昨日慕容辞看见的一样,安贵人身穿灰黑色布袍,同色的长布巾包着头和脸。

    她们察觉到动静,转头望来。

    慕容辞和沈知言走过去,她淡漠地问:“你是安贵人?”

    “老身并非安贵人,是安庶人。”安贵人嗓音很低,粗粝沙哑。

    “安庶人在春芜院二十年了吧。”沈知言清雅的面容弥漫着清风般的微笑。

    “是有二十年了。”近身侍婢柳眉回道,“二位贵人是……”

    他正要表明身份,慕容辞抢先道:“我们是东宫的宫人,来这儿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说。”

    安贵人那双溪水般清澈的眼睛半眯着,“看你们的衣袍,不像是东宫的内侍。”

    沈知言状似玩世不恭地笑,“安庶人真是火眼金睛。其实我们不是宫里的人,不过我们恳求太子殿下相助,让我们来春芜院看看。”

    柳眉面容一缓,“这春芜院与世隔绝,是人间地狱,贵人来这儿不是浪费光阴么?”

    慕容辞盯着形容整洁干净的安贵人,她不施粉黛,额头光洁,一双眼睛漆黑幽深似千年古井,眉目枯寂,仿佛看透了红尘俗世,参透了生死阴阳,只剩下这静好从容的光阴。

    大厅那些人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死寂和等死,而在安贵人的眼里,慕容辞看见了从容。

    这不是很奇怪吗?

    “春芜院是一座可怕的坟墓,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年华与血泪希望,二位贵人还是尽快离开吧。”

    安贵人的语声沙哑幽凉,似一条阴毒小蛇从脚底蜿蜒爬上来,寒气直冲后背,令人毛骨悚然。

    慕容辞把右手放在她的膝盖处,问道:“安贵人的双腿……废了吗?”

    柳眉的眉目染了微怒,“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

    “柳眉。”安贵人低缓道,阻止侍婢说下去,她幽深如古井的眼睛溶尽人生的荒凉死寂,“这是我的命,怨不得人。”

    “听闻当年安贵人双腿被打残了进春芜院的。”沈知言清逸道,“这十几年安贵人必定吃了不少苦。”

    “人活在这世上原本便是艰辛的修行,苦或甜,悲或喜,皆是过眼云烟,转瞬消逝。”

    安贵人语声淡漠,平静无澜的眉目写满了这一生的悲苦与枯绝。

    从繁茂枝叶间漏下来的日光在她苍白的眉目映下一缕清滟的华光,宛若在破旧腐烂的白锦描画斑斓人间秀绝美景,然而即将腐烂的白锦无法承受华艳之重、之锦绣,反而衬得那眉目深入骨髓、透彻灵魂的荒芜枯寂。

    然而,依然从容。

    无与伦比的从容。

    令人惊艳的从容。

    这些念头只是瞬息之间,慕容辞静静地看着她,颇多玩味。

    “二位贵人自便。”

    无需安贵人示意,柳眉心领神会,推着主子离去。

    沈知言目送她们进了房间,低声道:“殿下觉得安贵人有古怪?”

    慕容辞颔首,“说不清道不明。她双腿已废,不可能出来做恶。”

    他在后院看了一圈,然后走向院墙。

    院墙是土墙,大约有半丈高,很容易翻跃。翻过院墙便是宫道,高高的宫墙近在咫尺。

    “从此处出入皇宫,再方便不过。即使附近有三班宿卫巡守,轻功不凡的人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分析道。

    “杀害白庶人和莫庶人的凶手从这里出入倒是方便。”慕容辞望着宫墙若有所思。

    这一趟,没有找到可疑的疑凶。

    回到东宫,二人又谈了一阵,沈知言辞别离去。

    安贵人的眉目烙印在她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

    从春芜院回来不久,慕容辞觉得头昏昏的,便去躺着,没想到又烧起来了。

    原本她的风寒就没断根,这几日奔波劳累,今早又淋了雨、吹到风,没有及时更衣,便又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躺在床榻,一会儿冻得如三九严寒,一会儿燥热似三伏,冰火交织,痛苦不堪。

    服了汤药,出了一身大汗,睡了一觉醒来,才感觉好一些。

    夏夜如墨汁打翻,寂静如斯。

    她全身汗津津的,实在难受,想睡也睡不着,便吩咐如意备热水沐浴。

    沐浴后,她神清气爽,却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如意连忙伺候她穿上素纱中单,再披上玉色披风,然后回寝殿。

    “殿下,奴才去把汤药端来。”

    如意说着,却见殿下止步不前,好像见到鬼似的。如意疑惑地顺着殿下的目光看去,倒抽一口凉气——

    寝殿里有人!

    站在案前拿着一册书在看的男子赫然就是摄政王!

    如意心慌意乱,思前想后,好像没有说漏嘴吧,没有透露殿下是女子的半点信息吧。

    慕容辞死死地盯着慕容彧,内心交织着各种思绪,小脸发白,转瞬之间转为青,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慕容彧搁下那本册子,低沉道:“退下。”

    如意看一眼殿下,躬身退下:殿下,你自求多福吧。

    寝殿只点着两盏灯烛,光线昏黄,他站在那里,滚金玄袍的金色蟒纹绽放出狠厉的金光,似要扑出来将人吞噬。

    他望着她,眉宇无波无澜。

    山川江河,天下美景,都在那双眼里。

    他冷峻瑰美,偏生长了一双好似会吞噬天下的眼眸。相由心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这双幽深寒沉的黑眸,她看见了他的心——野心勃勃。

    他来做什么?

    这里是她的东宫,他自由出入,堂而皇之地进入她的寝殿,没人来通报。

    侍卫和宫人都是吃屎的吗?

    倘若,他有心杀她,有心窃国,那么,她早已无声无息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