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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一十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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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购买不足百分之60会显示防盗章哦, 36小时以后刷新就可以啦  故而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大步流星跨进门去, 将封西云和他那句“微特 -密”【Wait Me】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宅子虽是陆家的宅子,但这间院落陆小姐并不熟悉, 只知道这里是父亲接待客人的。

    陆司令的客人, 都是大丘八, 兵油子, 政府里尸位素餐的官员,没一个是陆小姐能看得顺眼的。

    每每路过此地的时候,也都是避之不及。今次封西云带她来, 也不知这个丘八揣着什么坏心思。

    进了小院, 又推开房门,扑面而来是苹果的香气。陆沅君瞧见案几上摆着一盘红彤彤的大苹果,间或相隔四五个佛手, 正是这香气的源头。

    屋内还有个玻璃的金鱼缸子,翠绿的水草中,优哉游哉的戏绕着些或金黄, 或火红的小鱼。

    再往里看,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马褂长衫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模样的人, 有男有女。

    会客室里有人, 这点并不奇怪。

    怪的是, 屋内明明有座椅, 这些人全都恭恭敬敬的站着。

    他们见了陆沅君之后, 身子躬了九十度,齐齐的道了声:“夫人好。”

    叫谁夫人呢?

    哪有管未出阁的小姐叫夫人的?这就跟管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叫叔叔大爷一样,是不妥帖不合适的。

    陆沅君的脾气本就急燥,一听这话当即便拉下了脸。

    封西云跟在后头,进门时恰好听见了这句,尴尬的笑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后,冲那些人摆了摆手。

    “暂且先唤陆小姐。”

    等娶过门在改口也来得及。

    封夫人似乎有点不大顺口,以后该让人们叫她什么好呢?

    封太太。

    对,太太这个词更摩登一些,适合留洋归来的陆沅君。

    “这是我从沪上找来的裁缝,听陆夫人说沅君你刚归国不久,想着也没有合适的衣裳,我便寻来他们与你裁上一些。”

    说着说着,封西云不知怎么红了脸,后面的话磕磕巴巴起来。

    “至于婚服,我听你的。他们手艺好,西西西西……式中式的都可以做。”

    陆沅君朝着一把椅子走了过去,想要坐下理理思绪。封西云比她更快,先一步为陆沅君把椅子拉了出来。

    “先叫他们出去,有些话我们单独谈。”

    陆沅君坐下以后,给了封西云一个眼神。

    那位沪上来的裁缝是个有眼力的,不等封少帅开口,自己便领着徒弟们出了去,还不忘带上门。

    脚步声越来越远,到最后消失不见。

    “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陆沅君翘着二郎腿,旗袍下头露着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脚腕处白的过分,像极了富贵人家的老爷们在手中把玩的羊脂玉雕件,晃的封西云挪不开眼。

    封西云一贯瞧不起他那得花柳病死去的爹,明明胸怀壮志,腹中又有大才,为何栽到了女人头上。

    那时封老帅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封西云对此嗤之以鼻。

    而今当真轮到了自己,他想起了在东洋留学时,书中所说的遗传。

    开战前给上万士兵讲话也没有怂的封西云,如今竟不知如何回话,半天憋出一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扯淡。”

    陆小姐粗话连篇。

    她从椅子上起来,皮鞋的鞋底敲在地上,一步步逼近了封西云。

    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了不过半臂,陆沅君眼神锐利的如同是在草原上空翱翔的雄鹰,咬住了封西云作为自己的猎物。

    “你想要从我父亲这趟浑水里分到些什么?是权,是兵,还是地?”

    不管封西云的模样如何英俊,如何正直,如何风流倜傥,在陆小姐看来,大兵油子都是一丘之貉。

    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陆家孤儿寡母,是众人口中的肥肉,若无所图,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凑上来。

    雪中送炭从来都见的少,落井下石才正当道。

    陆沅君天生有一种能说服他人的能力,被她这么一问,封西云自己先懵了一瞬间。在心中询问自己,我是想要权,想要兵,还是想要地呢?

    可他及时的回过神来,没有掉进陆沅君的陷阱里。

    “陆伯伯与我有恩。”

    封西云轻声开口:“诚然如今新式思想大行其道,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是不能改的。”

    封西云身上穿着的是新式的军装,与长衫马褂有天壤之别,倒更像绅士们所穿的西服。

    “运城是非之地,我娶你,脱离这火海可好?”

    男人上前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近,他稍稍低下头。

    “到时候,就算运城乱成一锅粥,也沾染不到你与陆伯母身上。”

    陆沅君曾想过,封西云在风口浪尖上要娶她的理由。钱也好,地盘也好,父亲留下的势力也罢,唯独没有想过,是这个理由。

    报恩?

    听起来有些荒唐。

    然而当她抬起头,对上封西云那双眼,几近而立的年纪,眼白澄澈如少年,即便是一流的戏子,也演不出这样的真挚。

    哪怕是戏子,也得先说服自己之后,方才能演出真情。

    报恩。

    他想娶自己,是真的为了报恩。

    “我会供着你,一生只你一位妻。”

    封西云仍在做着承诺。

    陆沅君对上这双眼,把母亲所说的,万事顺着封西云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摇摇头后退了一步。

    “不成。”

    盲婚哑嫁,不成。

    即便如洛娜那样,寻了真爱的漂洋过海的,也不一定能得长久的幸福。他这样为了一份父亲留下的恩情,又能与自己长久至几时呢?

    陆沅君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父亲的家业也好,能保便保,保不下就算了。

    搭上自己一辈子,只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不值当的。更何况乱世之中,现在护下了,以后也难保证。

    封西云听到了拒绝的话,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是意料之中。

    他追上前,扯住了陆沅君的袖子。

    “我知道,陆伯父新丧,你要守孝三年。”

    说着他往紧闭的屋门处瞧了一眼,生怕被谁听见一样,用气声说道。

    “如今这世道,三年之后是什么样子,谁又说得清?”

    三年后,封西云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治世不一道,则国不法古。国尚如此,我们又何须拘泥与旧理呢?”

    婚丧嫁娶一起办,在当下这个时节,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封西云目光灼灼,等着陆沅君的回应。只要她点点头,便立刻唤那几个沪上的裁缝回来,西式的婚纱也好,中式的华服也罢,几日之内便能穿在陆沅君的身上。

    “可我不喜欢你。”

    陆沅君将衣袖从封西云手中挣脱开来。

    封西云在来时,也想过陆小姐可能会拒绝自己的理由。他想着许诺不纳妾,不在乎什么守孝三年,定能将人带离运城。

    唯独没有想过,陆小姐拒绝他的理由,会是这五个字,‘我不喜欢你’。

    爱情,这是一个在新式青年里盛行且风靡的字眼,有着崇高的含义。

    手中空落落的,没了锦缎的丝滑。封西云有些愣神,不知下一句该如何回话。

    他只记得陆小姐说送客,自己跟着小厮出了房门,又出院门,最后出了宅门。坐在了自己的汽车后座上,目光出了窗外望着陆宅的匾额,靠着背椅目光涣散。

    耳边传来了李副官的声音,混混沌沌,模糊不清。

    “少帅,她不乐意那更好!咱还不娶了,反正是陆大头的闺女不想嫁,日后下了黄泉对上陆司令,咱也是有理的。”

    封西云双手搭在膝头,军装的裤子要比长衫更凉些,越发衬的他掌心炙热。

    “不成。”

    封少帅摇摇头。

    司机不敢搭少帅与副官的话,只能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他瞧见封少帅的目光灼灼,神情坚定。

    “为啥啊少帅?”

    李副官想不通,从来只听说过女子报恩以身相许,没听说过大老爷们也以身相许的。

    封西云低头看着自己曾拉住陆云君袖角的手,翻来覆去瞧了又瞧。

    “因着我喜欢她。”

    就像陆小姐说的,若非要嫁娶,总该寻喜欢的人过余下半生。

    李副官听了少帅这话,牙都要酸倒了。

    都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本以为封少帅在见识过老帅那因花柳病烂了臭了的腿以后,能做个清心寡欲的人。

    如今好了,你瞧瞧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八成是完求了。

    既然如此,吃人家的粮饷,就要为封家办事,李副官咬着牙握紧拳头。

    “少帅,反正陆大头死了,咱就是进去把陆小姐抢回去,也没人能说什么。”

    “胡说。”

    封西云回过神来,冲着李副官瞪大眼睛。

    “你怎么能管我老丈人叫陆大头呢?”

    封少帅的汽车绝尘而去,一直到天擦擦黑,陆夫人才乘着黄包车从南春坊回了自家的宅子。

    进宅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抓了女儿来问。

    “今日与封少帅谈的如何?可还融洽?”

    陆沅君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托着一个盖碗,江西的瓷,上头烧着水墨山水画。

    用盖子将杯中的茶叶和沫沫拨到一边儿,吸溜了一口香片茶,陆沅君把下午的事给母亲说了个大概。

    陆夫人听了气不打一出来,当即扔下自己大包小包买来的东西,就要上手去揍自己的闺女。

    “沪上的裁缝你就给赶跑了?”

    陆沅君:???

    “还跟我装无辜!”

    陆夫人一掌落在了女儿的胳膊上:“难道你不想穿貂去学校教书么?”

    陆小姐顿了顿继续,泼起了冷水。

    “女学生是标,季泉明是本。治标不治本,病是要复发的。”

    洛娜眼中的泪被风一吹,干掉了大半,静静地听着陆沅君低语。

    “就算我真的帮你劝退了一个女学生,日后还会有两个,三个,数不清的女学生介入你们夫妻之间。”

    陆沅君把这件事掰开来给洛娜分析。

    “所以呢?沅君你有什么建议?”

    洛娜这会儿冷静下来,觉着好友的话很有道理。

    陆沅君收回手,拉开了自己和洛娜的距离。

    “我当然是建议你离婚。”

    怎么又拐到这上头了。

    虽然大使馆的使官也是这么劝她的,可洛娜真的放不下头发浓密如少年的季泉明。

    金发女子狠了狠心,避过了陆小姐的建议,绕回了不久前的那一句。

    “沅君,你能否为我出气?”

    见洛娜对自己的建议充耳不闻,陆沅君也适时的住口。

    洛娜的人生,洛娜的婚姻,自己只能做到建议,不能替她决定。

    但也有陆沅君能做的,比如替洛娜出一口恶气。

    “能,我现在就去。”

    陆沅君的性格,说的好听了叫行事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说的不好就是冲动。

    比如她在答应了洛娜之后,甚至没有道别,立刻转身。

    南春坊到处都是等客人的黄包车,陆沅君随手叫了一位离她最近的,便跳了上去。

    “小姐去哪儿?”

    黄包车师傅低着头,目光落在石砖地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姐,像是戏院外头上画着的女人。

    他也不敢回头询问,只是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冀大。”

    从小包里拿出了一块大洋,陆沅君将其扔进了洋车师傅的褡裢里。

    银洋有种特别的声音,能叫人清晰的分辨出来。

    小姐宽厚,有了银元,师傅的腿上瞬间有了力气,跑起来嗖嗖的带风。

    洛娜目送着陆沅君离去,手足无措的站在街头。

    “明天出气也行的呀,好久不见了,我们先去喝杯咖啡嘛。”

    然而搭着洋车的陆沅君早已远去,没有听见好友的声音。去冀大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一路上陆小姐在路过菜场和药房的时候停了一下,到冀大校门口的时候,挎在手中的小包较之出发之前鼓囊不少。

    下了黄包车,陆沅君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门口的四个大字上。

    冀北大学。

    运城这个地方呢,算的上是如今华夏除了沿海几个口岸之外,发展尤为迅速的城。

    冀大更是数一数二,全国上下,各个省份的学生都如潮水一般往这里涌。

    大学在如今的华夏,还没有走入寻常百姓人家。隔着门望去,里头不少学生相伴。

    而若有除了学生之外模样的人想要走进,立刻便会被门口看门的大爷拦住。

    陆沅君今日穿着一件旗袍,耳垂上挂着两颗亮晶晶的钻石耳坠子,看模样,的确不像是女学生。

    但她留学归来,肚子里还算有些学问。

    往学校里走的时候,看门大爷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上前阻拦。

    冀大由政府拨款建造,校园里有山有湖,地方大的很。过往学生有穿马褂的,有穿长袍的,也有穿西装的,口音也是不近相同。

    布告栏里贴着不少关于同乡聚会,诗苑沙龙的纸张。

    陆沅君走了几步,拦在了迎面而来一位同学前方,决定开口问路。

    “劳驾,请问季泉明教授在什么地方?”

    说来也真是巧,她拦住的这位怀里抱着英国文学的课本。男学生将手中的课本挥了挥,一脸惊讶。

    “我正要去上季教授的课。”

    陆沅君撇了一眼书上的封面,英国文学,姓季的也只能教这个了。

    面上没有显露不屑,陆沅君后退一步,给学生让出路来。

    “那我跟着你便好。”

    美貌女子的请求向来叫人无法拒绝,更不要说眼前这位提出的根本不是什么无理的请求。这位被陆沅君问到的学生丝毫不介意,还给她做起了向导。

    “我不曾见过你。”

    若学校里有这样的女生,他是不会不知晓的。

    陆沅君笑了笑,没有回答,懒得回答。

    学生被她的笑容晕了眼,也不管陆沅君是否回答了他的问题,一边往教学楼走,一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间小教室,就是季教授上课的地方。”

    领着陆沅君走进了一间教室,里头稀稀拉拉的坐了十来个学生。

    陆沅君进门之前看的清清楚楚,旁边的教室足足有这间两倍还大,讲台上虽然不见教授,底下可是座无虚席。

    察觉到了陆沅君的疑惑,领路的学生选了一个略靠后的位子,将书放在了桌上,给她解释起来。

    “这是我们冀大的特色,学生选老师。”

    “哦?”

    陆沅君总算提起了兴致。

    “季教授吧,肚子里的确有些真东西,可他倒不出来,天天上课光说俏皮话了。”

    仿佛是众人周知的一般,这位学生甚至没有压低声音。

    “那他讲的不好,来听课的人自然就少。”

    探出半边身子,学生往外头一指。

    “真正想做学问的,都去那边的教室,大力教授讲的才叫精彩呢。”

    即便他不爱学习,依旧不能否认,那边大教室里坐着的才是好教授。

    陆沅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恰好一位虎背熊腰的男性走入了她的视野之中。

    男人三十岁上下,留着络腮胡,书生的长衫配着一双不伦不类的皮鞋,怎么看怎么别扭。

    大力教授十分警觉,察觉到有人看他,猛的回头瞪了一眼。

    不曾想看他的人是个娇俏的小姐,皱了皱眉头转身继续往教室里走。

    不似带路的学生,见着陆沅君貌美便大献殷勤,这位大力教授甚至没有多看陆沅君一眼。

    只见他一进门,站在讲台上,右手握了拳头重重的的拍在了桌子上,大喝一声。

    “上周不及格的,上来。”

    一个学生灰溜溜的从学生之中走出,缩着脖子上了讲台,停在了距这位大力教授几步的地方停下。

    大力教授眉头紧锁,伸出食指点在这位学生的胸口:“笨蛋。”

    似还觉得不够,大力教授改换了拳头,一连三下敲在了学生的胸口:“笨蛋,笨蛋,笨蛋。”

    “老子教的这么好,你竟然不及格!”

    大力教授的声音响彻走量,陆沅君这边听的清清楚楚。

    虽不知这位教授的真名,可也知晓为何唤他大力了,哪里像个教书的先生,倒像个绿林好汉。

    “大力教授就这个脾气。”

    给陆沅君带路的学生开口,将她的注意力从对门教室拉回来。

    “季教授快来了,你先寻个位子坐下吧。”

    说着他清出了自己旁边的位置,冲陆沅君点头。

    “季教授上课喜欢说俏皮话,你又是他没见过的旁听生,若自己坐着,定要被他调笑的。”

    这位学生也是为了陆沅君好,季教授不大正经,就喜欢跟女学生乱搞。陆沅君模样俊俏,被教授瞧见了,定逃不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