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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117章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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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人的一生记忆越多, 黄泉路就越长。可是她那可怜的、贫瘠的、乏善可陈的一生,怎么能支撑这样漫长的一段路途?

    灵魂并不能够感觉到痛苦和疲惫, 所以贺卿还在走。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而在这样机械的行走之中, 过往的事一帧一帧从眼前闪过,又渐渐模糊淡去。

    她本该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

    然而生不逢时。生母是低位嫔妃, 生她时难产而亡,降生后不久父皇惠帝又一病不起,第二年便驾鹤西去。政权更迭,宫中朝中一片哀声, 一位未长成的公主,自是顺理成章被人遗忘。

    皇兄继位后骄奢淫逸, 昏庸无道, 只知取乐而不知治国, 荒废朝政,以致前朝后宫皆为阉竖奸宦把持,贺卿空有长公主的身份,却根本没有与身份相匹配的地位, 被身边嬷嬷们拿捏着, 毫无主见。

    到了十六岁上,兄长灵帝驾崩。十四岁的侄儿御极登基, 只在御座上坐了短短两年, 便从马背上摔落, 猝然驾崩,是为献帝。献帝无子,前朝后宫为继立新帝吵得不可开交。其后新帝即位,大肆清洗后宫朝堂。贺卿这个历经四朝的大长公主,孝期一满便被随意嫁了出去。

    在当时贺卿以为这是迎来了新生,却不料是踏入地狱的第一步。

    皇帝不在意她,宫中那些内侍宫娥自然也是敷衍的多。负责为她挑选驸马的大太监何不平收了银子,竟是里应外合欺上瞒下,将她配给了一个将死的痨病鬼。

    用帝王家金枝玉叶来冲喜,只怕古往今来,再不会有比这更荒唐的笑话了。

    而骗婚都敢骗到皇室来的,果然也不是普通人家,胆子大到常人不敢想象——洞房夜新郎呕血而亡,她的公公婆婆和几个小叔子合起伙儿来,就在新房之中将她勒死了,给那个短命鬼陪葬。

    可怜、可笑、可叹。

    贺卿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公主,简直丢了所有同仁的脸。生而默默无闻,死得屈辱万分。

    这一段段记忆在脑海中飞快掠过,又很快模糊远去,贺卿在黑暗之中长途跋涉,渐渐滋生出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执念,在脑海中沉浮起落,汇聚成一个个单薄的念头。

    恨吗?恨的。

    怨吗?当然。

    想……活着吗?

    我想活着!

    虽然这一生可悲可笑,但贺卿发现,自己还是贪恋那一口自由呼吸的空气,贪恋这红尘人世。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之中,原本漆黑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倏然亮起了一点星光。初始时只是微弱的一点,旋即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最终将所有黑暗消弭于无形,光辉普照。

    贺卿沐浴在这光辉之中,情不自禁的被拉扯着,投入了那片光的源头。

    仿佛窒息一般的疼痛席卷全身,身体沉重得做不出任何行动,贺卿奋力挣扎着,不知多久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新鲜的空气钻入口鼻,微风里还带着晚香玉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那种“我活过来了”的欣悦充斥在四肢百骸,令她生出满心的激动。

    但旋即,贺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身体……好像仍旧不由自己掌控。她就像是一个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明明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存在,却并不能够掌控它。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体却自行动了起来,不但左右转头查看,甚至还坐起了身。

    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贺卿在微微的愣怔之后,便明白过来,她的身体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人”,而对方可以操纵这具身体。

    也许是天生的胆小,也许是出于谨慎,贺卿把自己藏在了这个角落里,没有行动,预备先看看这是个什么人。果然对方四顾之后,茫然了片刻,便自言自语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穿越了?”那个“人”检查着自己的手脚和身体,又摸摸脸,摸摸头发,用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莫名兴奋的声音道,“看起来这具身体的条件不错。”

    贺卿虽然不得宠,但毕竟贵为公主,物质上没有得到过偏爱,但也没受过苛待,毕竟涉及到皇室威严,公主该有的份例她都有。因此这屋子雕梁画栋,绫罗环绕,金玉装饰,看起来就十分不俗。

    那人满意的下了床,转了一圈之后,然后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这屋里怎么没有镜子?”

    镜子自然是有的,就在梳妆匣里。这梳妆匣是用名贵香木制成,周身剔红,刻绘着木槿花,只在正面贴金缀玉,攒出了一幅祥云八宝图。盒子侧面有个精巧的小机关,打开之后盒盖内侧就是镜子,盒子则分成四格,旁边还带着三层小抽屉,用来存放胭脂水粉和各色首饰。平日里不用时会收起来,自然找不见。

    此人虽然不知是何处来的孤魂野鬼,但却没什么见识。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让贺卿心下微微一松。此人占了她的身体,贺卿若想活下去,是一定要抢回来的。若是对方太厉害,她无法应对,或许就会退缩。但现在,她从行止间看出对方的粗鲁无礼,反倒没那么怕了。

    我要夺回我的身体,她想。

    贺卿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拼命想着“离开我的身体”几个字,然后用笨办法,集中精力试图调动自己的手指,从这种细微处开始进攻。

    而这样的方法竟真的有效,慢慢的,贺卿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种十分玄妙的境界,控制着手指轻轻动了动。

    成功的喜悦让她忍不住松懈了一瞬,又沉入了那种无能为力的境遇之中。

    但这一次,贺卿不再气馁,而是从头开始尝试。

    手指,手掌,胳膊……然而这个时候,对方也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身体不由她控制,开始抢夺掌控权。贺卿便只觉得好像有重重无形的压力冲过来,将她给镇压住,让她动弹不得。

    这样的强势没有吓住她,反倒是激起了贺卿无边的愤怒。

    “滚出我的身体!”她含着这样的愤怒,拼命的集中精神抢夺身体掌控权,跟对方僵持起来。

    这是一场攸关生死的战斗,两个人没有交流过,却有种无形的默契,默默的积攒着所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投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而后在某个瞬间,这种争斗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原本站在地上的身体骤然失控,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但争分夺秒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胶着着,进入了相持阶段。谁能支持到最后,谁就能够胜出。

    在这种相持之中,两人的灵魂——姑且这么认为——开始相互融合,相互吞噬,成为了一时难以分割开的共同体。

    无数记忆呼啸而来,将贺卿拉入了另一重天地。

    一个跟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楚朝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里,帝王集权的封建社会已经彻底土崩瓦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风潮刮遍世界,工业革命科技革命相继发生,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是贺卿从未想过的辉煌壮观。

    原来历史的长河一路向前,将来会变成这般模样。

    仿佛偷窥到了世界的本质,神明的领域,一种慷慨的、澎湃的情绪鼓动在贺卿的灵魂之中,让她为之战栗。

    目眩神迷间,险些忘了今夕何夕,此身何人。

    但波澜壮阔的世界不是重点,身在此世间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才是主角。贺卿很快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自己体内那个孤魂的记忆。如此一来,对方岂不是也能够看到她的记忆?

    跟对方比起来,自己的一生可谓乏善可陈,唯有结局奇峰凸显,却是贺卿绝不愿意为人所知的屈辱。

    这一点羞耻心将她的神魂迅速拉回,并且生出了几分羞恼,这强烈的情绪推动着贺卿,让她陡然有了一点一往无回的势头。

    借着这一点孤勇,贺卿声势一振,陡然突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但冥冥中她却生出了一点认知:我赢了,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体。

    精神一松,便陷入了无尽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精神重新养足了,贺卿的意识开始恢复,整个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她轻轻一动,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无处不酸痛,像是经过了无尽的劳累,又像是刚刚大病一场。

    贺卿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躺在地上。

    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估计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她慢慢舒缓着身体,坐了起来。看着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置,熟悉的一切,忽然间泪如雨下。

    她回来了。

    她还活着。

    顾铮有些吃惊,“莫非薛相在太皇太后那里提起过我?”

    “不过是在折子里提了一句。”薛知道捋了捋胡须,“太皇太后的手段与魄力,都远比老夫想的更甚,是我朝之幸。再有玉声从旁辅佐,想来高枕无忧矣!”

    “学生惶恐,还是要赖前辈们指点。”顾铮低头道。

    薛知道笑道,“老了,该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让位置了。”

    “薛相老当益壮,如今提这些还早。”顾铮并不因为对方的抬举就失去理智。

    的确,薛相在自己的奏折里提了他,太皇太后派他来送这份圣旨,就是以后会用他的意思,薛知道在朝的时间绝不会太长。但不论如何,总不会是今年,至少要等张太后肚子里那个孩子生下来,才会见分晓。

    所以结局究竟如何,现在谁都说不清楚。

    两个人实在没什么交情,即使之前薛知道写了信给顾铮,要他在朝堂上替太后说话,颇有举荐他顶替自己位置的意思,顾铮也感念这份恩情,但他也没有忘记,在那之前,正是薛知道一直压着,不叫他出头。

    虽然是好意,怕他年轻气盛,若是上升得太快,反而易折,但更多的是因为政见不同。

    二人之间各方面差别都很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话说到这里,顾铮便起身告辞了。薛知道送了两步,他再三推辞,转身要走时,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转身问道,“薛相可知道无上慧如真师?”

    “这自然知道,安平大长公主的封号还是老夫这里递上去的。这位殿下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在宫里也仿佛隐形人似的,无事没人能想起来,十分低调,外间也少有传闻。怎么?”薛知道面露疑惑。

    顾铮摇头,“今日在宫里见到了,忽然想起。”

    其实他自己博闻强识,贺卿作为皇室成员,她的生平他又怎么会不记得?

    她是惠帝末年出生,才不到一岁,惠帝驾崩,灵帝继位。这位陛下连江山都不放在眼内,自然也注意不到襁褓之中的妹妹,连封号都没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长大。直到献帝这个侄儿继位,才发现宫中还有一位正当花季的皇姑,这才给了安平大长公主的封号,让她短暂的出现在人前,但很快就又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