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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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防盗比例60%  留侯的意思约莫是, 显王世子抢了我手下的人, 我便来乔府也试一试。

    不过是以势压人,这种事留侯做得还真不少。

    李琰余光望了眼阿宓,小姑娘还在状况外。

    “侯爷怕是误会了,我予沈都督千金买下一人, 寻常交易, 怎能说是截走。”

    他确实给了千金, 但也确实是特意在城门口暗中逼迫沈慎。

    留侯老狐狸成精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今天不准备打机锋,直接道:“世子的意思是, 今日我也得给乔府留下千金了?”

    周围人一时哗然, 留侯这要是真做了,岂不是在打了乔府一巴掌后又狠狠踩一脚?同理, 世子如果应了,转头乔府就能也恨上他。

    留侯难缠,李琰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那张嘴能把整个朝堂说得哑口无言,都是些歪理, 但也着实不好反驳,一时脸色黑沉。

    不过是个侍婢, 寻常人这时候也知道取舍了, 李琰却没有立刻松口。意外坚持的态度让留侯有些讶异, 不禁好奇这同时让沈慎和李琰破例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

    阿宓就站在李琰身后, 起初的话听不明白,但留侯说李琰截人那段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又见留侯和沈慎就站在一块儿,大概也猜得出这是为沈慎出头的人。

    她眼中的探寻藏不住,和留侯对上时得了对方微微一笑,模样竟有几分和蔼。

    留侯是个阉人,先帝还在潜邸时就带在身边,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份。他令人称奇的地方之一便是,即便去势了模样也和正常男子别无二致,声音没有变细,体发也照长无误,还蓄了一把美髯,带笑时看上去很有些温雅儒生的味道,这让阿宓就更看不出他真实身份了。

    李琰依旧没有出声,留侯继续道:“既然世子都默认了,来人,去我府上取千金来。”

    等这千金取来,可就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

    乔省心中一急,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李琰。他知道世子能把那小姑娘带在身边,说明很是喜爱,但这怎么能和乔府还有他二婶相比,乔府和显王府关系不一般,世子应该知道哪个选择才是正确。

    李琰却是又沉默了会儿。

    如果管事在场,恐怕又要用看红颜祸水的眼神看阿宓了。

    乔省忍不住道:“……世子。”

    边道边看向阿宓,这时他的眼神也带了不善,好像阿宓是蛊惑了世子的狐狸精。

    留侯斜眼瞧着这几人,像在看什么好戏,边不忘用扇子抬起妇人下巴,笑道:“夫人莫哭,本侯马上就能带你回府。”

    妇人心如死灰,身体在轻轻发颤,乔省再度低声,“世子!”

    “慢着。”李琰终于开口。

    乔府人心口一松。

    “是我忘了。”李琰话语一停,看了看阿宓才继续,“当初只是借沈都督侍女一用,现今半月快到,也是时候归还了。”

    他面色平淡,眼底波涛汹涌。

    留侯帮沈慎出头恐怕只是顺便,特意来和显王府作对才是真,是得到他今日在乔府的消息,冲他来的。

    “阿宓。”李琰没看阿宓了,继续道,“你现在就回沈都督那儿吧。”

    突然的一句让阿宓愣在那儿,她有些不敢相信公子这么轻易就让自己走了,呆呆地抬头。

    李琰没有看她,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沈慎。

    沈慎开口,“过来。”

    “阿宓?”留侯也跟着叫了声,似乎在琢磨是哪个字,微微一笑,“真是个好名儿,听着就喜欢,还不过来?”

    阿宓这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可以回到大人身边,可是不知怎的,依旧不大敢走的模样。她慢慢地往前迈了几步,忍不住回过了头。

    李琰本不准备再反应了,见状还是轻轻出声,“阿宓不想回去吗?”

    留侯似笑非笑,这时候不说话了。

    像阿宓这样的小姑娘,心思都写在脸上。李琰虽不知为何她以前一直抵触自己,但以为经过这十多日的相处,阿宓心中总有些自己的地位,而且无论如何总该比沈慎那种整日见不到笑脸的人要好上许多。

    岂知他不说还好,一说阿宓就被惊醒了似的,一个激灵忙回正了身子,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沈慎身边,在他身后藏好,才露出个小脑袋惊疑不定地看来。

    李琰:…………

    留侯再次笑出声,拍了拍沈慎的肩,“看来阿宓姑娘很是喜欢我们沈都督啊。”

    这倒离事实差不多,也许是雏鸟情节,阿宓十分依赖沈慎。至少在在场这些人中,她最信任的也无疑是沈慎。虽然曾被“抛下”过一次,可相对于曾间接至阿宓于死地的李琰,当然是沈慎要好上许多。

    李琰到底有些失望,他自认对阿宓用了足够的耐心,没想到还是没能让小姑娘破除心防。

    当下又被留侯算计一着,李琰没了周旋的兴致,几句话后就带着人离开了乔府。

    ***

    沈慎带着阿宓出府的时候,也着实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人就回到了自己身边。

    本以为留侯会借阿宓来说什么,但他只是看了眼沈慎,温声道:“先把阿宓姑娘安置好。”

    如果说留侯是什么好心人,沈慎绝对不会信,阿宓的相貌也确实是留侯以往会喜爱的那款,今日他却丝毫没有开口要人的意思。只能说在留侯那儿,阿宓约莫另有他用。

    倒是少帝临走前仔细端详了下阿宓,调笑道:“朕道庭望怎么不近女色,原来是要求太高,小看你了。”

    “陛下。”沈慎沉声这么一说,少帝就连连摆手,“好了,你也别抱怨朕,朕这就走,不打扰你和小美人的重聚。”

    待人散尽,阿宓就一直沉默地跟在沈慎身后,如果没注意,还真容易忽略她。

    转身入了小巷,沈慎停步,阿宓也适时停了下来,低垂着脑袋,让人只能望见她乌黑的发顶。

    “刚才怎么不在乔府认亲?”沈慎这么漫不经心地问着,得了阿宓小小抬头望了眼,仔细看,那里面应该还有丝奇怪。

    沈慎却看不懂的模样,从袖间拿出了一对耳坠给她,“是少了这个?”

    乔府给女儿的耳坠从来都是独一份,这点京城许多人家都知道,只要拿着它,阿宓无路如何也不会受到忽视。

    但阿宓只是接过耳坠握在手中,并没有迈步。看她还有要用手比划的架势,沈慎低沉开口,“说话。”

    阿宓微抿了唇,好半晌才低低说道:“我答应了大人,不会认亲。”

    她的声音和人一样,都是软绵绵的,浮在空中没什么力气,还带着一点小女儿家的稚气,当真像个孩子。

    沈慎挑眉,“嗯?”

    他明显不信,阿宓心底也有点小小的心虚。在刚见到乔省的时候,她其实是动过心思的,可一见到这位表哥和公子的亲密,她就在想,如果自己回到了乔府,公子再一开口要人,不是更加轻而易举吗?

    阿宓不通世事,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只能凭自己的经历判断。她并不知道,一旦自己成为了乔府的女儿,绝不可能像个奴仆一样被轻易送人。

    也许是洛城的父亲身份给了她错觉,让阿宓以为,只要关系不好,即使身份上再亲也会把她随手赠人。

    而外祖家的人都不曾认识她,关系当然好不了。

    沈慎当然想不到阿宓这种心思,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有阿宓这种思维。不过他在这种事上并不喜欢追根问底,阿宓说了不认亲,他就更不会去强求。

    他确认了遍,“当真不去?”

    阿宓犹豫了会儿,还是轻声道:“不去。”

    “嗯。”沈慎转身道,“走吧。”

    阿宓不愿认亲,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但另一方面,也不失为好事。

    想到回京后着人查的阿宓身世,沈慎眼中明暗不定。

    阿宓的母亲乔颜与先帝熟识,更是曾差点嫁给先帝。也因此,沈慎的人查到,乔颜有一段时日时常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见面,其中缘由并不清楚。

    但……如果阿宓真是先帝血脉,乔颜没有理由会不告诉乔府,而是任家人把自己远嫁。这正是沈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婢子心灵手巧,很快帮阿宓打理好了湿发并为她重新选了套衣裳,对她笑道:“贵人肤白,夜里穿这套衣裳更好看。”

    被管家交待了要好好服侍这行贵客,婢子不知阿宓姓名,连“姑娘”都不敢称呼,也只敢小心捡些好听的话。过了会儿见阿宓着实好伺候,虽然不说话,可基本说什么都能应,就大着胆子问了句,“贵人是那位大人的妹妹?”

    阿宓摇头,她又问,“那是甚么?”

    这下没回答了,婢子细观她神色也看不出来,怕问多了客人会恼,就暂时收在心底琢磨。她见那些大人对这位姑娘能说照顾,但也不亲近,偏偏这住的位置却同地位最高的那位大人这么近,思来想去,她都不知要怎么和管家答。

    由于年纪小,婢子就没给阿宓上妆,只给她摘来一朵粉芙蓉插在发上。夜色融融,灯火下粉芙蓉不曾夺去阿宓半点容光,反倒衬得她愈发鲜妍娇嫩,添了一丝艳色。

    婢子心中感叹这位贵人容貌,边把人领去了宴会。

    两世加起来的十几年里,阿宓也不曾参加过这种的宴会。洛府的家宴不会让她去,公子更不会带她去参宴,所以她显得格外安静。

    以阿宓的年纪来论,这个时候的小姑娘就像含苞欲放的花儿,可在大部分的姑娘还是个花骨朵时,阿宓却已经缓缓绽开了小半,露出微粉的花蕊,娇妍而不自知,连香气也是似有若无,最勾|引人心。

    有人喜欢繁花盛放后的艳丽风情,自然也有人钟爱青涩难言似绽非绽的花儿,郝金银的独子就有此癖好。

    一道灼热堪称是垂涎的目光从阿宓走出林子时就跟着她,让阿宓不适地蹙眉,直到她落座后才微微收敛。

    秦书示意婢子把阿宓的座位安排在了他们后面,有这群人齐刷刷一挡,除了那道最初就注意到她的视线外,没有几人会格外关注她。

    沈慎与他们不同,他被安排在尊位。纵使有主客之别,郝金银也不敢坐在他的上面,是以弃了上首,所有人都在同一阶,除郝府的人外,游商商行的许多大商人也被请了过来。

    郝金银的妻妾儿女都在似有若无地打量这行人,他们个个一张冷面,气势骇人,浑身气质与商户截然不同。在沈慎还没到时,郝金银就有过对他的担忧。

    沈慎为留侯办的都是杀人的事,他不得不多想一些,为此还给府里添了好些护卫,甚至把一条密道的出入口告诉了嫡妻和唯一的儿子。

    狡兔三窟,郝金银家大业大,当然要时刻提高警惕,备好生路。

    当官之人摆宴,多少要注意规格用度,一不小心被人弹劾越制或贪污就不美。但郝金银因为种种缘由,并没有这种顾忌,这场宴会也就显得无比奢华。

    阿宓对那些歌舞和珍奇的宝贝不感兴趣,唯独呈上来的件件吃食让她移不开眼。先是半桌寒具,阿宓每样都尝了一口,味道都很好,虽然就是炸面食放了不同的料,但她一点都不介意,待要大快朵颐时被婢子制住,“贵人饿了吗?寒具可不能当主食,很快就上菜羹了。”

    桌上很快呈了乳糖、樱桃煎、旋索粉、桃圈、召白藕等小点心,又有海鲜时果、三脆羹、烤鸭、煎鱼、查条等开胃小食,令人目不暇接,阿宓面前的桌案都快摆满了,另一头从园子里端盘走出来的仆从还排着长队。

    灯火遥遥,奇制桌椅和那些女眷的首饰映射出令人炫目的宝光,园子里的乐师在合声弹奏,舞伶在堂中转着妖娆身姿。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以为然和漫不经心,他们对这种程度的享受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这种阵仗在京城倒是不少见,更大的也有,只是在游城一个商人的府中也能见到,不由让秦书等人更深刻了解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的含义。

    婢子捡上点心,帮阿宓抹好樱桃煎再递去,并道:“咱们游城地段好,这些海鲜时果最多,贵人不妨多尝尝。”

    怀城偏南且偏内陆,这些确实少见,阿宓被伺候着这个尝一下那个喝一口,菜才上了大半的时候,她就饱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嗝,然后极快地掩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