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她的小龙椅(重生) > 103.第一百零三章

103.第一百零三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感谢订阅, 如正文内容出走, 请在晋江文学城订阅更多正版章节  延兴七年,九月寒霜与凛冽风沙互融, 侵袭北境, 铺天盖地。

    山野荒无人烟,凄凄草木萎靡,无处不散发荒凉气息。南面隐约回响一两声惨呼, 惊起寥寥鸦雀,令人毛骨悚然。

    微小尘粒随风划过宋鸣珂满是泪痕的脸,她裹牢灰色外袍, 咬紧牙关,沿狭道狂奔。

    脚下粉绫鞋渗血,每踏一步,疼痛都会提醒她——只有全力往前,才对得起为她流血牺牲的宫女和侍卫。

    她跑出数里, 气喘吁吁,仍趔趔趄趄北行。

    “长公主走错道了?”山坳处陡然传来一阴恻恻的沉嗓。

    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魁梧黑影,如鬼如魅,蒙着半张脸, 双眼如鹰隼锐利,似毒蛇阴冷, 森然端量她。

    宋鸣珂冷汗直冒, 腿脚发软, 险些跌倒在地。

    “圣上早已预料和亲之路易出岔子, 命臣暗中跟随。长公主且乖乖返回,免得臣冒犯!”

    说罢,他右手一拧刀柄,手背那弯形烧伤疤痕,触目惊心。

    宋鸣珂心底如塞外寒秋般一片冰凉——二皇兄果然不放过她!

    原本让贴身宫女装病滞留,等大队人马离去,赶赴蓟关通知表姨父霍将军接应,不料和亲队伍突然改变路线,她迫不得已,偷偷带心腹逃跑。

    如今前去无路,回去死路,她强作镇定:“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黑衣男子亮出一枚铜质令牌,鱼形龟纹,却是皇宫暗卫令。

    宋鸣珂觉此人眼底杀气极重,哪里像护卫?更像是个杀手!

    她陷入疑虑,浑然未觉肆虐狂风扬起衣裙,彰显窈窕身姿;更没意识到,即使风霜满脸,青丝凌乱,沙土沾衣,她的独绝容姿和高华气度却未减半分。

    男子紧盯她的目光由冷转热,迸溅欲望:“圣上曾言,若长公主公然违抗皇命,可就地正法!但没说,死前不能干点别的……”

    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宋鸣珂脑海中冒出二皇兄狠狠压向她小姐妹的场景……

    她心痛如绞,倒退数步,颤声怒喝:“放肆!”

    “这粗衣配不上京城三大美人之首,不如剥了……”他收好令牌,猛地猱身扑来!

    宋鸣珂急忙转身,遭他扯住衣袍,“嘶——”,堆雪般的半截玉臂裸在外,引来对方吞咽唾沫之声。

    落入蒙面男子手里,生不如死,何不一了百了?

    她不忍多看一眼这万里河山,直往山崖方向一跃。

    对方抢上前,强行拉她回去。

    她未及细想,拔下银簪子,猛力刺在其手背伤疤上!

    “臭娘们!”男子被扎,登时血流如注,狠心松了手。

    宋鸣珂半滚半跌十余丈,耳旁混杂着树枝撞折、腿骨断裂声,以及远处依稀可辨的马蹄疾行声。

    荆棘勾破裙裳,割伤肌肤,她痛楚难耐,忽地“嘭”一声,后脑正正磕在石块上,逐渐堕入混沌。

    身为皇后嫡女,本应活得骄矜,无奈担任储君的孪生兄长早逝,非一母所出的二皇兄即位,瞒骗利用她数年。

    好不容易认清他的真面目,她已失去至亲,孤立无援。

    出逃,成了她最后的抗争。

    可惜,她斗不过他,只能客死异乡。

    呼啸寒风送来一句焦灼呼喊:“晏晏!是你吗?”

    晏晏?多久没人唤过她的小名了?谁?是性子爽直的大表哥?是温文尔雅的二表哥?

    宋鸣珂抬眼望向崖顶,有一挺拔身影,正与黑衣男子持剑相斗,招招拼命。

    刀光剑影层层叠叠,纵横闪戮,明亮灿丽,将边塞秋色割裂成碎片。

    她嘴唇翕动,张嘴欲答,眼前骤然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度感觉周身骨骼剧痛,如烧如锉,耳边萦绕通透澄明的男嗓。

    “晏晏!撑住!”

    “整整七年!……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别怕,那人被我杀了!我、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

    宋鸣珂努力睁开双目,却捕捉不到一丝亮光,仿佛世间万物皆失了形色。

    面对久别重逢的表兄,她内心千言万语,想倾诉霍家被贬谪后的种种,但一张嘴,全是血。

    四肢越发冰凉,灵魂仿佛硬生生被抽离。

    表兄亦感知她的生命消逝,缓下步伐,颤抖双臂紧紧搂住她,如拥抱世上最珍视的宝物,哽咽中的内疚与歉然无以复加。

    “抱歉,我……来晚了!”

    温热液体落在她冰冷的脸容上,似血,也似泪。

    宋鸣珂想说,早一时,晚一时,已无济于事,人生早在七年前便定了局。

    除非时光重来。

    她没法完整倾诉心里话,连句“谢谢”也来不及,硬撑的一口气随鲜血喷出,两臂软软垂下,指尖触碰到一温润事物,应是表兄腰间玉佩,形状特别,镂空处刚好套住她的小指。

    她曾怨恨上苍,这一刻莫名感激——至少她并非孤独死去,而是殒在亲人温暖怀抱之内。

    遗憾她今生愚钝、怯懦、软弱,未能及时发现二皇兄的阴谋,未觉察孪生兄长之死另有蹊跷,未让母亲娘家一脉脱离悲惨命运,连累小姐妹受人凌|辱……

    最令她愧疚的是,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日益颓败,生灵涂炭。

    “不——”

    知觉消失前,耳畔回荡表兄的怒吼,悲怆愤恨,此后再无声响。

    ……

    无边黑暗与静谧中,猝然的铿锵金属撞击声,惊得宋鸣珂心惊肉跳。

    “轻点!莫吵醒了公主!”数尺外低呼声起。

    “那么凶干嘛!”另一女子小声嘟囔。

    “都是你!一惊一乍,害公主磕到头!咱俩起码得罚跪一宿!”

    “可她裙子被尖石勾住了呀!”

    “裙子破了能跟公主玉体受损相提并论吗?”

    倾听二人争执,宋鸣珂浑浑噩噩:谁?谁是公主?

    茫然睁目,入眼是满室精致家具,俨然是女子闺房,她冲口问道:“表哥?”

    “回公主,霍家两位公子在送客……”身畔之人温声答道。

    乍然见到一秀气的瓜子脸,宋鸣珂欣喜若狂——和亲队伍抵达边境,贴身宫女剪兰假扮她留在驿馆,好让她脱身……事发后,本以为保不住这丫头……

    不对,剪兰何以年轻了许多?

    另一名宫女手执铜壶,好奇凑近。圆脸蛋圆眼睛,不是缝菊又是谁?

    宋鸣珂亲眼目睹缝菊死死拖住拦截的追兵,被对方连砍数刀……她泪眼婆娑,抬手拉住跟前的小宫女,暖的,不是鬼。

    “公主?”二人狐疑相询。

    宋鸣珂坐起身,惊疑不定,大口喘气,瞥见妆台镜面映照出一张稚气的容颜。

    年约十一二岁,乌发在头顶两边各扎成结,已觑见雪肤花貌之色。

    额角肿起,眸光缭绕水雾,不复妩媚,取而代之是惊惶。

    再看身上桃红丝绸上襦,领口绣满彩蝶。

    这衣裳连同裙子,曾被她边哭边剪,烂成了碎片。

    只因……十一岁的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前往定远侯霍家,参加老夫人寿宴,被孪生兄长取笑“大红大绿、花里胡哨”。

    她恼得撇下他,溜到花园玩耍,后不慎磕到脑门,羞于见人,干脆躲表姐屋里睡了一觉,黄昏时被“太子溺水身亡”的噩耗闹醒。

    往后之年,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假若未曾因小事与兄长闹矛盾,何至于让他独行?

    为何这衣裙又重回她身上?

    莫非……她做了个复杂之极的梦?

    梦里,她死在荒凉边境,每一寸疼痛均置她于烈焰,未免太真实了吧?

    她按捺嗓音的颤栗:“目下何年何月何日?这是何处?”

    两名宫女互望一眼,奇道:“公主睡糊涂了吧?康佑十七年九月十八啊!此为定远侯府大小姐的寝居。”

    康佑十七年九月十八!定远侯府!兄长的忌日!

    “哥哥呢?”宋鸣珂一掀锦衾,下榻穿鞋,忽觉头晕目眩。

    “太子殿下小逛花园,说是等您醒后一同回宫……”

    还好!不是溺毙!

    宋鸣珂泫然欲泣,狂喜与哀伤充斥心头。

    那年皇帝旧病未愈,太子早逝加速其病情恶化,引发皇储更替、朝中势力倾斜,母女二人处境急转直下。

    最初,所有人认定,太子死因是意外失足落水。

    五年后,宋鸣珂从母亲族亲李太医口中得悉,兄长死时喉咙肿胀,腹内无水,血液含毒,应是被悄无声息下了毒,诱至偏僻角落,推入湖中,毒性攻心而亡。

    难道……此为扭转命运的机会?

    纵然她分辨不清是梦或真死过一回,却徒生坚定信念——一切还来得及!

    顾不上总角松散、珠花零落,也没理会目瞪口呆的宫人,宋鸣珂跌跌撞撞迈步,不慎踩到累赘拖裙,身子倾侧,华丽地撞翻了屏风,连带条案上的汝瓷瓶也摔成了碎片。

    屋内外仆侍一拥而上,搀扶安慰。她挤开数人,连声呼叫:“别拦着!”

    偏生她未曾适应小短腿,再度被门槛拌了一下,肩头重重砸向门板,继而轰然倒地。

    估计不到半柱香,她先磕假山、醒后撞倒屏风、再把自己撂在地上的“英勇三连碰”将传遍整个定远侯府。

    她知兄长之命悬于一线,经不起耽搁,挣扎而起,凭借残存记忆穿过错落有致的园林。

    泪光盈盈,不为耻辱,不为痛觉,只为重获新生的感恩。

    广池碧绿如翠玉,更显岸边石亭如珠落玉盘。

    亭外候着一众仆侍,而亭内那身量纤细的小少年,俊秀眉目与她八分相似,外加两分英气,正是她的孪生兄长宋显琛。

    阳光柔柔落在他笑脸上,清澄眼眸越过碧波凝向她,潋滟无尽溺爱。

    活生生的哥哥!他还在!

    宋鸣珂泪如泉涌,恨不得疾冲过去,抱住他恸哭一场。

    即便梦里的生离死别,将不复存在。

    然而,兄长手拿汤匙,石桌上放置着一盅药膳!

    她呼吸凝滞,心跳骤停。

    无凭无据,指责或怀疑任何人,皆有失公允。

    然而他无爵无职,只能厚着脸皮,换各种理由入宫,陪她四处走走、品茶、读书、探讨、闲聊……尽量不露痕迹。

    这一日,斜阳浸染扶疏草木,惠风习习,暗香幽幽,“表兄弟”二人如常并行于后花园,讨论“修武备”的议题。

    霍睿言容色温和,畅谈见解之际,眉峰凝聚往日少见的萧肃锐芒。

    霍氏一族以军功封侯,人才辈出,到了霍睿言父亲,亦是战功累累。

    十三年前,霍浩倡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以少胜多,大败诺玛族与胡尼族的二十万联军,封疆吐气,举国振奋,换来这些年的边陲稳定。

    时至今日,宋鸣珂尚能从众多老臣的赞叹中,感受表姨父当年的壮烈豪情。

    此际听霍睿言谈及兵制,有理有据,她才真正理解先帝的决定。

    哪怕上辈子,父亲为宋显琛的死而降罪霍家,率先考虑的亦是国之安危。

    他相信霍家人,因而把他们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不论前世,或今生。

    许多事,还真得重活一遍,她这小脑瓜子才能想明白。

    想到此处,她禁不住笑了。

    “陛下……我说得不对?”

    “啊?”宋鸣珂忙解释道,“我走神了。”

    霍睿言歉然一笑:“怪我,滔滔不绝,让陛下困乏。”

    说着说着,行了揖礼。

    “说过多少回了!没外人,别整虚礼,别提尊卑!”

    她随手在他手上一摁,强行打断他未完之礼。

    肌肤触碰,霍睿言顿时面露羞愧。

    “再说恕罪不恕罪的话,我不跟你玩了!大表哥从不扯这些!”

    霍睿言笑得难堪。

    或许,自始至终,兄长的坦荡豪迈,更令她舒适吧?

    得悉她不是宋显琛,他要如何洒脱地视她为“哥们”?真是天大难题。

    突如其来的缄默,让宋鸣珂狐惑。

    她眨了眨眼,眼底平添警惕与试探,若有所思,仰首凑向他,小嘴一撅:“我……太凶,吓到二表哥了?”

    陡然靠近,稚气犹在的娇俏面容不过咫尺,如兰气息猝不及防地包围了霍睿言,令他心慌意乱。

    他僵立原地,双耳泛红,随时能掐出血来。

    片晌后,他调整呼吸,赧然而笑:“君威之下,未免胆怯。”

    宋鸣珂斜睨了他一眼,啐道:“连开玩笑也不忘摆正经。”

    “我以后注意。”

    他改作哄小孩的语气,连忙转移话题,和她说起城中趣闻。

    宋鸣珂耳边是他温和沉嗓,眼前是他胜过融融春光的纯净容颜,微笑时暖若春日旭阳,沉静时暗含恰到好处的锐气,多一分显张狂,少一分则显卑怯。

    所展露谦和顺从,不单纯出于对君主的恭敬,更多是对兄弟的关爱。

    隐隐约约觉着,他的陪,实则为守,正好填补她身居高位的寂寥。

    霍睿言忽觉她那双明亮杏眸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三分景仰,三分温柔,三分俏皮,外加一分羞怯……

    他心头似蹦出无数只猫咪在乱滚乱窜,薄唇翕动,竟一下子哑口,忘了适才说到何处。

    …………

    转眼间,暖春尽,炎夏至。

    这一日,晨曦微露,宋鸣珂早早前往慈福宫向太后问安。

    殿内檀木作梁,琉璃为灯,珍珠为帘,沉香袅绕,入目奢华,总予人一股疏离之感。

    太后端坐短榻上,一身素淡缎裳,神色也如服饰淡淡的。

    她肤光胜雪,玉颊丹唇,美貌如昔,独独鬓角冒出几缕银发,微损她的高华容姿。

    母女对视良久,最终,太后平静开口。

    “陛下,夏日炎蒸,老身打算在山上多呆些时日,好求佛祖保佑。”

    而今,不论人前人后,她皆唤宋鸣珂“陛下”,以防遭有心人觉察破绽。

    宋鸣珂知她心牢系宋显琛,遂温声道:“入夜后,山上冷凉,请二位务必多加衣物。”

    “谢陛下关心。”

    太后言语客气,让宋鸣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

    究竟是她疏远了母亲,抑或是母亲疏远了她?

    她一直怀有强烈的憾意与歉疚,认为自己前世愚昧无知,刺激到病重的太后,才导致其撒手人寰。

    重生归来,她再难以娇憨女儿情态承欢膝下。

    兼之危机重重,岂有闲暇追逐心思不在她身上的母亲?

    母女情谊,未因新生而恢复昔年亲密,反倒陷入奇诡尴尬中。

    宋鸣珂政务繁忙,二则霍睿言、晋王、宁王三人几乎轮流占据了她的闲余时间;三来,前世宋显琛死后,太后萎靡不振,也是将她忘在脑后。

    她无闲暇感叹母亲偏心,甚至觉得,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