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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乱:红尘一劫魂梦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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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害怕,会重蹈四年前的覆辙?绝对不会的。”楚瀛飞从腰间摘下神铁匕首,划破指尖,在唇边抹了一道血:“相信我,我会一直在。”

    “有我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凌菡没说话,从袖口拿出丝绢,为他擦拭指尖的血迹。这是召国人立誓时的仪式,被承诺的凌菡也该用楚瀛飞的血在自己唇边划一道,以示回应。

    楚瀛飞见凌菡细心地为自己擦拭伤口,以为她不知道召国的风俗,便没有介意。绚烂的阳光直照下来,两人都有些睁不开眼,惝恍间,楚瀛飞担心花丛中的浓香太醉人,遂抱着凌菡回到廊下,远望着簇簇幽香馥郁的蝴蝶,梦回春夏……

    *

    就在楚瀛飞以为一切都在好转的时候,再次来诊脉的杨太医却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请借一步说话。”杨太医见凌菡阖目睡去,在门边小声说道。

    “怎么了?”楚瀛飞走了出去:“是不是胎息不稳?要静养吧。”

    “这……”杨太医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看来楚瀛飞还没察觉出脉象不对,但想来也是,他贵为皇子,只是对研药学医有兴趣而已,哪可能深入研习如此诡秘的毒药和女子的妊娠之事。是了,这投毒之人定是个阴毒的女子无疑!

    “到底怎么了?”楚瀛飞见杨太医脸色不对,急忙问道。

    “三皇子恕罪,微臣才疏学浅,之前竟一直未诊出凌姑娘体内潜藏的毒性……从脉象看,中毒只怕有两三月之久……”

    “你说什么,那、那如今怎么办?”楚瀛飞只觉得心被骤然捅了一刀,疼得咬牙切齿:“不可能,你一定是诊错了!把所有太医都叫来!”

    “三皇子……”

    “算了,你回去吧。”楚瀛飞勉强稳住心神,吩咐阮公公去请穆皓轩。他颓丧地回到房中,见凌菡仍是方才是姿势,侧头睡着,才略松了口气,心底纠结着该怎么告诉她,让她先有个坏的预备,否则到时候如何受得住。

    楚瀛飞坐在榻边,敛眉思索着,幽柔的烛火轻轻摇曳,他倏然看见凌菡下颔有晶莹掣动,分明早就有泪珠从眼角滑落,留下冰凉明晰的泪痕。

    她听到了?还是已经知道了?是了,上次穆皓轩来诊脉的时候神情就不对,自己匆匆赶去东宫,来不及注意,可回来时他分明说无妨啊!

    楚瀛飞的手背贴着冰冷的泪痕,仿佛有一缕寒意直刺心扉,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让人把阮公公叫回来吧,穆皓轩那天就说了,毒性太深,他帮不上忙了。”

    “不,我不信!”楚瀛飞连忙拥着凌菡:“除了穆皓轩,召国还大有神医在啊,一定又办法的!你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又拖了这半个月……”

    “我早就暗示你了,你一直说我多疑,对上官蓉有芥蒂,我实在没办法才找了穆皓轩。谁知世上竟会有那么阴毒的人,把毒药藏在蕊儿身上,穆皓轩诊出来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无药可救了,我再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严查这件事,然后怪到蕊儿和前殷上吗!”

    凌菡挣脱开楚瀛飞的怀抱,走到窗前看着幽暗的天色,一手轻抚着圆隆的肚腹,唇畔弯起清冷的苦涩:“反正这孩子除了我们几个人,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始料未及的来,猝不及防的走,这就是他的命运吧,就像我们的缘分。”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这半个月来就在思量这些事,做跟我了断的准备吗?”楚瀛飞觉得自己仿佛也中了毒,呼吸愈加困难起来,心头一股郁火上升,止不住的怒气:“凌菡,其实你从来就没有跟我交心、相信过我,对不对?你认准了我会怀疑前殷,会对蕊儿有嫌隙……不论我做了多少努力,都是枉然。”

    “可是你别忘了,我楚瀛飞没有打不赢的仗,你既不肯心甘情愿地跟着我,那以后就迫不得已地跟着。”楚瀛飞上前钳住凌菡的肩:“这个孩子没了,就再给我添一个,别想跟我撇开关系,永远都别想!”

    “你、你真狠心……”凌菡气得说不出话,只想奋力挣脱,却被楚瀛飞死死抱住。

    凌菡一阵乱推,狠狠咬上楚瀛飞的肩,他却依然紧拥着不肯放手。

    “放开我、放开……嗯。”凌菡突然停止挣扎,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了,肚子疼吗?”楚瀛飞慌忙扶住凌菡,想到她中毒已深,方才这场大闹更是引得心绪大恸,只觉一阵懊悔焚心:“你知道,我心里总会莫名冒出邪火,那些话都是胡话、疯话……怎么样,很疼是吗?”

    楚瀛飞想把凌菡抱回床榻,她却低吟着倒在了地上,手因为剧痛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胳膊,力道几乎要把他的手抓坏。楚瀛飞顾不上手疼,只心痛地看着凌菡惨白的脸,暗紫色的鲜血从她的裙摆淌下来,他第一次感到锥心泣血的痛苦和恐怖。

    楚瀛飞急急吹响竹哨,吩咐侍从赶紧请女医过来,他语气惊慌失措,侍从险些认为得急病的是他。

    “嗯、疼……疼……”凌菡原以为凭自己的冷淡漠然,足可以让这个孩子走的悄无声息,不要留下任何痛苦的回忆,谁知这剧痛比她猜想的还要惨烈,胎儿也在腹中做最后的挣扎,更让她揪心刺骨、痛不欲生。

    “孩子,他想活下来……他想活下来……我们真没用,都怪你……”凌菡哭着攥紧楚瀛飞的手,在半昏迷的剧痛中挣扎着,眼泪披了一脸,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楚瀛飞的。

    楚瀛飞说不出话,只不停地吻着她的手,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跟她一起站在死亡的边缘,要么将她从痛苦中拽回来,要么和她一起跌入深渊。

    被灌了提神药的凌菡渐渐恢复了思绪,可眼神却无法再清明,依旧在浑浑噩噩的痛苦中徜徉。她颓然松开楚瀛飞的手,两手紧紧抓着床幔,也不再发出呻吟。

    楚瀛飞眼看着她的下唇漫出鲜血,简直急痛攻心:“求你了,疼就喊出来啊,别这样折磨自己,菡姐姐、菡姐姐!”

    凌菡听到幼时的称呼,虚弱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不知经受了多痛楚,那个注定是悲剧的婴孩终于降生了。楚瀛飞庆幸凌菡已经晕了过去,他在死一般的安静中接过女医手中的红布。

    “三皇子、”

    “好好照看她,我没事。”

    “三皇子,老奴会安排好的。”阮公公走上前,想接过已无生息的婴孩。

    “安排什么?我是孩子的父亲,当然由我安排。”

    *

    楚瀛飞不是没预想凌菡对自己的失望和怨恨会到什么地步,只是不知道她恨得那么彻底和决绝。

    待他亲手埋葬了孩子,回到书房喝得昏天黑地,恍恍惚惚地醒来,却见阮公公踏着夜色而来,神情忧虑地看着他。

    “何事?”

    “凌姑娘走了。”

    “什么!去哪了?你们是怎么照料的,为何不看好她!”楚瀛飞愕然更兼茫然,摇着沉重的头,但心却痛得清醒,丝毫没醉。

    “她让侍女去做些吃的,侍女见她身体虚弱,也不可能乱走,就都去忙了。谁知她却挣扎着起来,往廊下的角门走了。”阮公公叹了口气:“三皇子,皇子妃也是自那件事之后性情大变,而这位凌姑娘性子本就冷淡,恐怕、”

    “她去哪了,太子那里?”楚瀛飞苦笑道。

    阮公公低头不语,算是回答。

    “你跟太子说,她的身子最少要歇一个月才行,女医开的药记得给她服用。”

    “老奴已经到东宫打探过了,凌姑娘住在太子的别院,太子有传女医前去照料,不会有事的。”

    “……阮公公,你是不是也觉得她跟着太子更合适?”楚瀛飞沉默了半响,黯然开口。

    “恕老奴直言,凌姑娘适合过清幽自在的生活,从这一点看,穆皓轩倒是看懂了她。而太子本身也喜欢过悠闲的日子,所以和她也颇有机缘。”

    “呵,如此说来,就我最不合适了!”楚瀛飞用手捶着太阳穴,惊见自己的肩上闪着一抹白光,拈起一看,竟是一缕白发。

    “三皇子……”

    楚瀛飞在书斋里颓废了近一个月,楚溟飞才前来造访。

    “三弟,我有一事相托。”楚溟飞坐到楚瀛飞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酒,直接开门见山。

    “前殷公主是我的把柄,我不会让给东宫的。”楚瀛飞冷哼一声。

    “我要把柄做什么?每十天让她去东宫做趟客就行了。”

    “若是被你软禁了呢?皇兄处事向来城府及深,我不得不防备。”

    “光防备我有什么用。”楚溟飞颇为无奈地摇头,叹息似的说了一句。

    楚瀛飞听了只觉刺心,顿时怒目一瞪:“皇兄请回吧,我这书斋以后再不待客了。”

    “出了这样的事,三弟都不查的吗?”

    “谁说我不查了,你少离间我和凌菡的情意!”

    “若是查出来了,你会怎么处置?”

    “那还用说,凌菡所受的痛苦我要让凶手千百倍的偿还。”

    “是么,可惜她现下过的很好,备受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