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大国师 > 章242 青阙

章242 青阙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时隔多年,元礼仍然对当初与妻子的初遇,记忆犹新。

    一切仿佛才发生在昨天。

    那时他才学成出师,信心满满地出来闯荡江湖,靠着一身风流文采,和真假参半的嘴上忽悠,骗得一群大小姑娘芳心暗许,洋洋得意。

    那会儿他意气风发,身为元家三代方才出世的风水师,自以为天下无敌,世间再无敌手。

    结果,偏偏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栽了跟头。

    她叫青阙,自称无父无母,无根无祖。

    偏生一身风水奇术诡谲莫测,连他都要谦逊三分,若是稍微大意,必然败于她手,里子面子折个干干净净。

    看他狼狈,她便甩着那黑黑的大辫子,靡颜腻理,仙姿佚貌,清丽不可方物,一双秋水眸彻底引得他那骄傲到无处安放的心,就此沉沦。

    青阙对于元礼的人生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转折。

    直到遇到她之后,一个成熟优秀男人该有的那些品质,才开始沉淀下来——从容、风流、潇洒、稳重……

    可以说,元礼因青阙而成长,也因青阙而折落。

    他选择归隐山林,甚至抱着舍了这身风水术,断了那元家传承,就此当个普通农民。

    于是,尽管他无法违背祖训,选择了孙女儿元晞来做这个衣钵传人,可在元晞幼时,他却从未真正教过她风水之术,直到后来元晞得传承,他才骤然转变,重新燃起了那份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原来,她不是什么无根无祖的小孤女。

    原来,她那身在他看来眼熟无比的风水奇术,是有根源的。

    她是元氏地宫,守墓人的后代。

    她的祖辈是最早跟随元家先祖的一位小童,原本是乱世中的孤儿,尚且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元家先祖捡起,亲手养大。元家先祖虽然没有正式传授他风水之术,那小童在耳渲目染之下,也算是那位开创了元家辉煌历史的先祖的半个弟子了。

    那人原本有个小名儿,大了之后,便得元家先祖赐姓赐名,唤作元青。

    而元青的后代,则以青为姓。

    千年前,元家先祖身为一代大国师,仙逝之后,由在位皇帝为他造了一座规格堪比帝王的陵墓,又经过元家世代改造扩建,最后成为了一座堪比始皇墓的存在,也就是后来的元家地宫,代代元家家主,都葬入其中。

    而当年,元家先祖仙逝,元青受不住打击,悲恸之下,自发地在元家地宫之外结庐而居,成为了最忠诚的守墓人。

    而他的后代,也成为了元家地宫的守墓人家族,得到了元家的尊重。

    只是,知道元家地宫的人本就不多,知道这守墓人家族的,就更少了。

    传到元礼这一代,他的父亲,他的祖父曾祖父,竟然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守墓人家族,连他都是第一次听说,在知晓的时候,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那会儿无意中一场乌龙——她身为元家地宫守墓人家族之后,却谎称自己是个小孤女;而他身为元家当代传人,又化作他名,不以元姓。

    最后,哭笑不得的闹了一段。

    青阙被人追杀,旁里又有小人作祟,险些误会了元礼是知晓她身份,故意接近的她,目的就是要那元家地宫中的无尽珍宝。

    偏偏元礼又不知道她误会了,还以为她心系他人,怒不可遏地要找那情敌算账对决。

    因为,传说中除了元家之主可以打开那元家地宫,也就只有地宫守墓人可以自由进出。

    青阙正巧是守墓人后代,能从地宫中出来,自然也有办法进出。

    那场误会,现在想起来觉得颇为好笑,可当时却弄得一双年轻儿女好是伤心了一阵,许久之后才解开。

    两人终于破开一切误会走在了一起,元家与青家,也算是天作之合。

    元礼父亲,也就是元晞的曾外祖父,对青阙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欣慰看着两人成亲结婚,不久之后,便溘然长逝。

    元礼承了元家之主的位置,担负起了元家的重任,当着老父的面,发誓一定会振兴元家,许下承诺,伤心又高亢地眺望未来。

    大概是元礼的一身过得太顺风顺水,出身高门,天赋卓绝,又有娇妻相伴,没多久娇妻怀中还有了他的骨肉,可谓是人生美满,只待真正成功立业,振兴元家。

    却,上天看不过去了。

    当年青阙被追杀的事情,原本只被两人看作是一场小风波,杀掉了那觊觎之徒,就当了了这事。

    却没有想到,一切才是刚刚开始。

    那觊觎的人背后,还有一只幕后黑手,远远操控着元礼与青阙的命运,最后给了幸福的他们当头棒喝,人生颠沛,就此苦难了后半生。

    元礼再是手段非凡,到底也是单枪匹马,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不断陷于下风。

    两人一路被追杀,就是想要逼得他们逃去元家地宫,找到地宫位置,占有那些无法想象的财富法器。

    可元礼和青阙都是何等骄傲倔强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受到摆布?

    两人断断续续逃亡了两个月。

    直到逐渐近了青阙临盆的日子,就算妻子青阙不远,元礼还是将妻子送到她好友处,托付给对方照顾,自己则独自引开了那群追杀的人。

    这好友便是元晞见过的盛家老夫妇,当年与元晞外婆,也是同乡,多年好友了,自然信得过。

    而元礼为了将那些追杀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绝对保证妻儿的安全,一边要留下痕迹引诱追杀者,一边又有瞒着对方不让人发现只有自己一身。

    那会儿的元礼,可谓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才拖了一段时间,熬过了妻子青阙生下女儿,那最煎熬的一段时间。

    可青阙也不是娇弱女子,生了女儿还没出月子,就不顾好友相劝,将女儿托付给好友夫妇,自己则执意追随丈夫而去,要相助元礼。

    元礼那会儿已是强弩之末,亏得青阙出现,他才侥幸逃脱性命。

    两人还携手绞杀了一批追杀者,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可代价,却是青阙重伤,命垂一线。

    元礼将她悄悄送到医院,还好遇到一位好心医生帮忙,给她动了手术,才让青阙保住了性命。

    之后的几个月,她昏昏醒醒,有几次病危,都挺了过来。

    元礼一直守在她旁边,心情沉重得轻松不起来。

    幸好,这期间,两人没有再遇到追杀的人,可算是清静了一段时间。

    元礼抽了两天,把女儿也接了过来,只希望这娇弱的小生命,可以挽留住妻子,让她在这世上多陪自己一段时日。

    青阙到底熬过来了,看着女儿的笑颜,她也是舍不得离去的。

    只可惜,等到青阙慢慢康复,她却已经功力尽失,成了一个普通人。

    元礼劝她说没关系,两人以后就带上女儿,过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生活就好。嗯,太平凡也是不好,他还是去给她赚上很多很多的钱,让她做一个清闲的富太太。

    青阙笑着说好,眼底深处却有着一抹哀伤。

    这时的元礼,甚至已经有了放弃祖训,做个不肖子孙的打算。

    对于元礼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妻女的平安。

    他害怕自己再卷入那无尽漩涡中,又会惹来无尽的麻烦,伤害了妻女。

    那时候,一家三口的确过了幸福的两年时光。

    元礼忘记了自己是个风水师,整天在外工作挣钱,养活妻女。而青阙也只是温柔娴淑的美丽妻子,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幸福,只有两年。

    一晚深夜,青阙悄然离去,只留给了元礼一张纸条。

    元礼放下了家族,放下了责任;青阙却放不下。

    她是元家地宫的守墓人,流淌在她血液中的,是对地宫的责任与守护。

    她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

    元礼在他们一起暂居的小屋子,一等就是一年多。

    他从一开始的惶急,到后来的凝望,再到心如死水的寂然。

    他知道,如果她平安,就一定会回来寻找自己和女儿的。

    可是她没有。

    元礼没有打算放弃,带着女儿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

    没了工作,他只能捡起老本行,到处给人算命挣钱,养活女儿。

    在方妈记忆中,小时候跟着一个算命先生父亲,被人追打得四处奔波,以为自家父亲就是到处行骗,打一枪换一地。她却从来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是父亲带着她,在寻找她问过很多次的母亲。

    在这种奔波中,方妈度过了并不愉快的童年。

    而元礼看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长大的女儿,这才意识到多年的疏忽,满心愧疚。

    他不得不放下,也必须放下了。

    没过多久,他认识了姜海川。

    那会儿姜海川也还是个没出师的年轻小伙,元礼没比他打多少,却已经沧桑得跟姜海川的老师父一般。

    在姜海川的牵桥搭线下,元礼请了姜海川的师父为自己卜了一卦。

    姜海川的师父,当年的麻衣神相,才是真正的学究天人。直到今日,姜海川都喟叹,自己研学多年,却还没有达到当年师父的一半水平。

    可想而知,姜海川的师父,是何等人物。

    姜海川的师父那时候都八十多岁了,原本归隐不再出山,却挨不过小徒弟的请求,卜了一卦,却得了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结果。

    尸骨无存,香魂无归。

    元礼虽早有猜想,却仍然喷出一口鲜血,昏迷三日,方才苏醒。

    可他的青阙,却再也回不来了。

    元礼想,莫非,这就是他的五弊三缺,注定孤老一生?

    ……

    元礼从未想过把事情的真相讲给方妈。

    说到底,他对女儿是愧疚的。

    小时候忽略了她,长大后又担心害了她而远离她。

    他几乎没给过她什么,就更不想让她承受自己一般的伤痛。

    他是那个应该扛起整个家的男人,既然他没能扛起家,就扛起所有的伤痛吧。

    至少,他希望女儿能够安安心心,无忧无虑的长大。

    尽管,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而此刻,他为何又将这些事情说与孙女儿听了呢?

    这些对于他来说,藏匿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记忆,已经尘封多年,未曾对任何人提及。却偏偏,说与了元晞。

    大概……因为她是元晞,他为之骄傲的孙女儿元晞。

    她是元家的家主,也是他元礼的衣钵传人。

    他笃信,自己一手教起来的孙女儿,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不至于连这点风浪都承受不住。

    又或者说。

    这些事情他深埋太久,其实,他也想找个人述说述说。

    他到底是人,不是仙,也有脆弱的一面。

    ……

    元晞听了外公断断续续的讲述,脑中也将这些零碎的片段,一点点串联起来,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似乎看到了外公外婆那对绝佳璧人,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爱的过程。

    那是一个何等美好的开始,何等幸福的过程。

    却落了一个悲伤的结局。

    只是——

    “当年追杀外公外婆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元晞皱着眉,隐怒问道。

    若不是这些人,外公外婆,甚至她妈妈,都应该过着幸福的生活的。

    而不是像如今一样,天人永隔,父女之间也存在解不开的心结。

    元礼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

    “我也不知。”他摇摇头。

    元礼不是没有调查过,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没关系,我会找出来的。”元晞信誓旦旦说道,“外公,我们不是要寻找地宫吗?等找到地宫,寻到外婆的家族,想必,外婆去世的秘密,也会一点一点揭露,仇人是谁,我们总会知道。就算我不在了,我的弟子,元门的所有弟子,都誓死杀掉这些人,以报当年仇恨!”

    元晞眯起眼睛,杀气腾腾。

    她这种鲜少生气的人,发起怒来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她元晞,说到做到。

    元礼叹了口气:“是啊,也许我要你找到地宫,也是因为我的这份私心,还有这么一个放不下的心结吧。”

    元晞侧头看见外公,原本花白的头发,似乎又雪白了很多。那浑浊却睿智的双眼中,此刻盛满了哀痛与疲惫,沟壑纵横的脸,老得似乎越发厉害了。

    她总以为外公就是那个悠然自在的世外高人,嘻嘻哈哈,不拘小节。

    原来,外公的心从未彻底悠然,只是把过去的伤痛藏在了最深处。

    她不由得劝到:“外公,您躺下歇会儿吧。”

    元礼也觉得脑袋晕得厉害,便应道:“也好。”

    元晞扶着他躺下,为他盖上被子。

    这个在元晞眼中总是高大如山的老人,此时却是形销骨立,虚弱瘦小。

    元礼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元晞看了外公良久,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来到爸妈房间,一眼就看到方妈坐在那里,和席景鹤聊着天。

    方妈虽然有些强颜欢笑,但明显没有继续纠结刚才争吵的意思了。

    元晞见了,心下高兴,悄悄冲席景鹤翘起了大拇指。

    还好有阿鹤开导。

    “妈。”她喊了一声,走过去。

    方妈一下子站了起来,拧着眉:“怎么?你外公还是不肯说?倔老头子,这么多年了,连告诉我这个女儿都不行吗?”她抱怨道。

    元晞走过去,手轻轻放上方妈的肩膀:“妈。”

    方妈低落地抬起头。

    “妈,你知道吗?外公在我心中,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高大的人,就像是一座山,永远也不会倒下。可是,刚刚我看到外公痛苦的样子,才忽然发觉,外公老了。”

    元晞一句“老了”,如同暮鼓晨钟,霎的震了方妈一下。

    她没有说话,眼中却泛起了波动。

    元晞没有打算直接说给方妈听,毕竟外公不愿意让方妈听到这些。

    可她也不能继续看着方妈继续这样埋怨,便换个角度——

    “我想,外公和外婆,肯定是很相爱的,比世上任何人都爱。失去了外婆,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外公才对。那是他的妻子,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却无力地看着她离开,没有任何办法,外公,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痛。”

    元晞看到方妈的脸色一点点变了,顿了顿。

    “妈,我知道你很想妈妈,可外公也是你的爸爸,你能不能也看到他的伤痛,看到他的老去,看到他不想用过去的事情,让你伤心的苦恼?”

    方妈沉默着,不说话了。

    恰好方爸也走了过来。

    “晞晞说得很对,老婆,你就不能想想爸这么多年过得有多么痛苦吗?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理由,作为女儿,你不应该埋怨,而应该理解,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方妈忽的捂住脸,痛哭起来。

    哭声中,也有悔恨。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妈前半生都沉浸在对父亲的埋怨中,心结一结就是几十年,每每触到都是她的痛处,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也是父亲的痛处。

    她总以为父亲是对母亲不在乎的,却没有看到,在那看似平静的眼中,隐藏着的是怎样的哀痛。

    方爸走过去搂住她,轻声安慰起来。

    而元晞则和席景鹤,悄悄走了出去。

    “你说,如果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元晞心里一动,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席景鹤轻笑,挑眉道,“若是这样,我宁愿自己比你先离开。”

    元晞抬眼看着席景鹤,久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