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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司昱的质问(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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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九先是策马来到定北侯府正门口,远远地瞧见一辆轿子候在那,一名朱衣官员等在那儿,左右来回踱着步。

    他骂了声“草”,又掉头去到了后院,来到了早晨接卿千玑跳楼的地方,他将她抱下马,四下观望了一阵,没见到阁楼上有随侍经过,“不然,劳烦您老爬个墙?”

    卿千玑吸了吸鼻子,直接给他腿上来了一脚,“你让我堂堂一个公主去爬墙?还是爬我自己家的墙?”

    “我们堂堂昭阳公主,早上就是从这楼上跳下来的。”独孤九见她脸色好了些,又生龙活虎地跟自己拌起了嘴,刀锋似的眉眼软和了下来,“不然你去前头走大门,我瞧着尉迟中监在那等着逮你呢!”

    “别废话了,过来托我一把。”卿千玑将繁琐的裙摆打了个结,搓了搓细嫩的小手开始爬墙,独孤九在下头给她当垫脚石,“你能不能行了,再高点。”

    片刻之后,听到墙内传来一个重物倒地的闷响声,独孤九拂去肩上的灰尘笑弯了腰,“摔了吧?哈哈哈哈——”

    卿千玑自觉丢人,揉了揉屁股就从花丛中爬了出去,恰巧遇见了款款而来的疏影。卿千玑怂了一下,立马就想往回缩。

    “公主,奴婢都瞧见了。”疏影叹了口气,将猫在花丛里的那个人儿扶了出来,“您知道奴婢要唠叨什么,这儿就不重复了。”

    卿千玑讪讪一笑,嘴角两个梨涡倒是孩子气般的甜美可爱,“我知道的,举止行为要端正优雅得体嘛,下次我会注意的。”

    疏影无可奈何地瞅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又替她将打了结的裙摆放下,瞥了墙外一眼,“公主,您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奴婢多一句嘴,还是不要总与独孤家的九公子混在一起,传出去总是有损声誉。”

    卿千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最美的蓝宝石,“疏影啊,我的名声还差独孤九这一个混账来损害吗?这些年我做的事情,早就让京中的一部分人恨我恨的牙痒呢。”

    “再者,我与独孤九相处,总是有目的的。”她看了眼屋内惺忪的烛火,这样温馨的侯府内院,需要她费尽心思去守护,“再等等吧,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疏影陪着她在花径间散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说道:“公主,尉迟中监一下朝就候在侯府了,连朝服都没换,如此这般已经连着两天了。”

    “怎么,你要为他说情吗?”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疏影琢磨着她的语气,接着说道:“听闻铁衣卫前夜在城郊驿站发现了柳家大公子的尸身,盐运使柳大人贪污一案已经尘埃落定,若再牵扯下去目标未免太过明显,奴婢怕到时敌人来势汹汹,侯府承受不来。”

    “我只是想给大梁造一个清明盛世罢了。”纤纤玉手折了支牡丹花,鲜艳的大红色重瓣花朵,和她的丹蔻指甲一样的红,“但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水至清则无鱼,不说大梁开国两百余年,便是之前的南朝,也从来没有一个无奸恶佞臣的朝代。”

    她一片片地扯落牡丹花瓣,望着前方屋内的灯火,美眸逐渐眯起,“我知道,大哥身在东海海域,你当心此时侯府出事,朝中有人会对他发难。”

    疏影停住了脚步,在她身后低下了头颅,躬身行了大礼,“奴婢确实藏了私心,但将军不在京中,奴婢也实在担心公主的安危。柳氏一百一十条人命死于午市口,着实惨烈,公主不可再逼那些人了。”

    卿千玑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踏进温暖的屋子里,却仍旧觉得刺骨的冷,“请尉迟中监到书房来议事吧。”

    疏影欣慰地点了点头,快步去请尉迟大人了。

    屋内,卿千玑执起剪子剪了下闪烁的烛火,烛光跳跃了下,随即燃烧得更亮,低声轻喃了一句:“你一回来,我就又多了条软肋,可不能让他们抓住我的把柄。”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卿千玑理了理衣袖,坐在了珠帘后。

    尉迟德一进屋就不顾形象地行了大礼,声泪俱下:“公主救我!天亡我也!”

    卿千玑皱了皱眉头,隐隐觉得有些头痛,这尉迟德是出了名的能哭,在御前哭,在司昱面前哭,现在哭到她这里来了。

    清了清嗓子,她娇声道:“大人严重,柳氏已经伏法,贪污案也随之告终,与你何干呀?”

    然后,尉迟德猫着身子走近了几步,就要伸手去探那珠帘,听得帘子内的人冷了声音:“大人,珠帘——”

    “公主莫怪,臣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尉迟德收回了手,望着内室朦胧的绰约人影,目光轻蔑,这昭阳公主生了个妖物似的眼睛,所以一直不好意思见人,“去年时,柳生借着我儿大婚的由头给我送了份贺礼,二十万两白银!”

    卿千玑瞧见他认真比划的手指勾了勾唇角,“只二十万两?”

    “后来节时又送了三十万两。”

    “总共五十万两白银?”

    尉迟德讪讪地笑了笑:“不,是二十万两白银,三十万两黄金。”

    “所以你不敢去找三殿下,找到我这里来了?”卿千玑轻哼出声,扶正了鬓间的雀羽步摇,珠翠声清脆悦耳,“司昱不敢保你,我就敢保了?”

    “三殿下也是有难处,皇上刚任命了他为监国,不出半月手底的人就出了事,自然是交由三司候审妥帖些,他不好插手的。”

    卿千玑又笑:“那他手底的人为何出事你不知道?”

    “这……”尉迟德哑然失声,还能是谁干的,就是这眼前的昭阳公主翻出了旧案,挖出了柳生五年前贪污坪州盐税的事,那柳生也是傻,坑别人就算了,坑到温家去了,昭阳公主的外祖家也敢坑,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那不是柳生罪有应得嘛!”

    “你也受贿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下去?”

    尉迟德又被堵得没话说了,又操起了老本行,跪在地上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公主啊,臣也是一时糊涂,先前儿子大婚不知情下收了他二十万两,之后他拿这个为由要挟臣啊,呜呜呜呜……”

    “呵,他后头送你那三十万两黄金,难道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收下的?”

    哭声小了下去,尉迟德缩了缩脖子:“后头那三十万两……是臣之失,呜呜呜呜,公主啊,臣也是生不由己啊,当时老家族中出事,臣急着用钱才一时糊涂啊呜呜呜呜呜——”

    卿千玑忍不住伸手去揉太阳穴,语气凌然:“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明日上朝时在御前为岐州刺史宋洁陈情。”

    哭声戛然而止,尉迟德抹了把眼泪鼻涕探着头道:“公主此言何意?那宋刺史私开粮仓,致使岐州一年的产粮尽数亏空,这事户部侍郎联合了数十名官员上了弹劾的奏折,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本就是宋刺史滥用官权铸下大错,难不成还要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吗?”尉迟德悄咪咪地瞥了端坐着的卿千玑一眼,十分怀疑她是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我去替他求情,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透哦。”

    “我就问你一句。”卿千玑捏了捏眉心,跟傻子说话真费劲,“弹劾宋洁的折子最先是谁上奏的?”

    尉迟德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啊!最先是柳生上奏的,那会儿他还没出事……”

    好在不是个蠢笨得无可救药的家伙,尉迟德喜上眉梢,暗搓搓地站了起来,“还是公主有主意,臣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折子,明日再金銮殿上好好为宋刺史求一份情,必要时,臣就血洒金銮殿——”

    卿千玑半垂着眼帘,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尉迟德得了便宜赶紧卖乖,又说了一大通好话而后笑嘻嘻地走了。

    疏影端了参汤进来,立在门口看着尉迟德走远,轻嗤了一声后走到卿千玑面前,“公主这是同尉迟大人说了什么,把他乐成那样。”

    “我让他为一个全朝堂的公敌求情。”

    杏眼眨了眨,疏影愣是没听明白,“那他怎地还那么高兴?”

    “因为他要求情的那人是柳生的政敌,尉迟替他求情,虽暂时惹了众怒,但却能撇清与柳生的关系。”

    疏影点了点头,将参汤放至卿千玑书案前,“那他确实该好好谢谢公主。”

    “这两天是谢我,过段时间又该去司昱那里说我的坏话了。”卿千玑揭开白玉盖子撇了撇浮沫,勉强咽下一小口,“岐州那儿今年又发洪水了,眼看着州郡不保,永昌王竟然下令开闸泄洪,接连淹没了郫县、温县两城,百姓流离失所围堵在岐州城外,宋洁不忍,下令开仓放粮。”

    “尉迟若要替岐州刺史求情,就会得罪永昌王,那是皇上的胞弟,有的是他的好果子吃。”卿千玑望着碗底自己的倒影,令人嫌恶的蓝色眸子,秀眉微蹙,将那白玉碗搁置在了一旁,“过几天司昱又该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公主,再喝几口吧,你日日殚精竭虑,身体怎么熬得住?”疏影看着才用了半碗不到的参汤,眉心发愁,“正是最好的年华呢,本该是与其他世家小姐一起吟诗颂乐,游山玩水的。”

    卿千玑笑着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们有父母撑着天地,我什么也没有,空有一个公主的虚名罢了。”

    好在这些年,她握在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多,大哥也被封为了上将军,定北侯府总算是在京里扎住了根,随便刮来一阵风儿,也是不能轻易动摇的。

    她看了眼书房里搁置着的七弦琴,叹了一声,“你知道吗?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疏影先是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人是谁,眉梢露出不少喜色,“那可好了,公主您也不用再惦记东海的信了!”

    话音落了许久,却没人回应,疏影这才发觉眼前的人目光暗淡,一张娇艳的脸蛋神色靡靡,“公主,世子回来了,您不开心吗?”

    “我开心。”红唇勾起个牵强的笑容,她缓缓阖上了眼睛,“只是若他发现了我如今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可怕。”

    玉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指甲在梨木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她这双手上沾了太多东西:鲜血、欲望、诡计、丑恶……

    可那日重逢的第一面,他一身似雪的白衣,不染尘俗,就像是开在混浊世间的雪莲花,六年了,他终究是循着她心底的记忆,长成了她最爱最难忘的模样。

    “我们的墨世子啊,如今怕是京中风月里最耀眼的那个人了,往后不知道要惹多少姑娘心伤呢。”她又笑了一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说给疏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果然如卿千玑所说,没过几天,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尉迟中监在朝堂上替被扣押在途中的岐州刺史求情,还是写了血书求情,细数宋大人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再痛述他为何要开仓放粮的缘由。

    一个大早上的时间全让他一人滔滔不绝地霸占了,不过金龙宝座上的永绪帝倒是听得很起劲,当场就说岐州刺史不用押进京城里来了,还下令大理寺严查此案。

    最有意思的是,听说尉迟中监刚出正午门口就被永昌王带人揍了,揍得还不轻,现在还下不来床。

    卿千玑一边听着疏影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些,一边坐在摇椅上嗑瓜子,最后她捧着肚子在那咯咯地笑,“你说这尉迟德逗不逗,还真一字不差地照我说的去做了,我能想象永昌王当时在殿上听他讲这些话的脸色。”

    “很好笑吗?”低沉暗哑的男声在头顶上响起,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像极了夏日里凉爽的荫庇处。

    疏影安静地退了下去,不然影响她家主子发挥。

    卿千玑背对着司昱坐着,看着他落在地上那修长的阴影,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小腰,深吸了口气,一起身,一跺脚,红着眼睛去伸出小拳拳去捶他宽厚的胸口。

    “这么久都不来见人家,是不是把人家忘了?”梨花春带雨最是惹人怜,卿千玑将那委屈心酸的表情拿捏地恰到好处,楚楚可怜地仰着小脸望进司昱幽深的眼睛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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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八千字啦,四舍五入就是万更,之前有哪个宝宝说喜欢司昱的,他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