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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阮宁跟李县令约好出嫁的日子。

    大红喜服底下穿的是紧身的箭袖和利索的长裤, 长长的红色裙摆遮盖住了伶俐的短靴,匕首插在靴子里, 腰带粗看是银色的革带, 解下来才知道是一柄细长的软剑,阮宁对着镜子端详了自己的装束, 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招手说道:“走!”

    罗解和他带来的好手装扮成轿夫和送亲的人紧紧跟着,李县令早早就迎上门来,一路护着轿子进了县衙后宅, 乐得合不拢嘴。拜堂的程序很快结束了,李县令刚揭开红盖头,阮宁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看着他说:“大人, 现在可以放我爹爹出去了吧?”

    “夫人,今日是洞房花烛,咱们不说这个,”李县令迫不及待地拥着她往里走,“等做了亲,明日一早本县亲自放老岳丈出去。”

    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阮宁向身后的罗解使了个眼色, 罗解会意,立刻带着几个人悄悄地溜到了外面,先派出一个回阮家庄报信, 通知那边的兄弟赶紧准备起来连夜逃走, 剩下的人躲在树影子里, 专等阮宁的消息。

    正堂中,阮宁低着头,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坚定:“大人,今天是我的大日子,如果大人不让我见爹爹一面,我宁死不嫁。”

    只是见一面的话还在李县令的接受范围内,他想了想,低声说:“如今宾客都在,不好安排,夫人先回洞房候着,待会儿本县自有主张。”

    阮宁这才松了口,跟着喜娘去了洞房。李县令孤身一人在外并没有带什么亲眷,屋里的女人多半都是同僚和下属的家眷,阮宁不搭理她们,她们也不怎么敢来罗唣,于是阮宁老实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点心果子大口吃着,很快就干掉了一大盘喜果,她想的很明白,今天要想救出便宜爹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战,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两刻钟后,李县令终于应付完宾客,火急火燎地来了洞房,观礼的女人们很识趣的散了,李县令急匆匆往跟前凑,还没摸到美人儿的手,美人儿已经站起来,冷冰冰地说:“大人,见不到我爹的话,这亲事做不成。”

    李县令虽然有些不痛快,但还是说道:“见,怎么能不见?夫人这边请,本县这就带你去看。”

    从洞房出来,绕过宅子来到前面的衙门,阮宁留心听着后面的动静,发现罗解几个一直悄悄地跟着她,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是县令未来岳父的缘故,阮士信这几天的待遇很不错,非但住上了最好的单人牢房,而且被褥床铺一概齐全,今天办喜事他还分到了一桌上等酒席。只不过一想起这是女儿拿自己换的,阮士信一口也吃不下,他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等女儿,总觉得如今的女儿很有主意,肯定不会受人胁迫嫁给那个老色鬼。

    正在望眼欲穿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女儿的声音:“爹,女儿来看你了!”

    阮士信激动地跑到门口,扒着栅栏门往外张望,很快,狱卒过来开了门,看见女儿一身大红喜服飞快地冲进来对着他笑时,阮士信的眼睛湿润了,他就是死也不能让女儿跳进火坑!

    阮宁抢在他开口之前说话了:“爹爹,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早就不疼了。”阮士信含着眼泪说。

    他刚进来时挨了几十棍,后来又上过拶指,说不疼肯定是假的,但眼下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伤痛,只想让女儿安心。

    阮宁抓起他的手仔细一看,虽然上药包扎了,仍能看出骨节有些变形,她黑着脸瞪了李县令一眼,说道:“大人,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爹的?”

    “先前是误会,误会,”李县令连忙赔笑,“夫人不要怪罪。”

    “还不快打开镣铐!”阮宁气呼呼地说,“我大喜的日子,我爹怎么能还戴着这些!”

    阮士信武功高强,李县令也防着他逃跑,所以一直给他戴着手镣脚镣不肯开锁,阮宁想趁着发脾气的功夫逼他打开,方便逃跑。

    但李县令也不是好糊弄的,他依旧陪着笑脸说:“夫人息怒,这是朝廷的规矩,本县虽然是一县之主,也不敢轻易坏了规矩。”

    人已经见到,门也开着,那还跟这个老色鬼废话什么?

    阮宁笑着走到李县令身边,冲他勾了勾手指头:“大人,我有话跟你说。”

    “夫人请讲。”李县令心痒难耐地凑过来,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疼。

    靴子里的匕首被抽了出来,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阮宁轻轻在李县令脖子上划了一个口子,笑吟吟地说:“大人,还不快让人放了我爹?再磨蹭的话你脖子上这个玩意儿可就保不住了。”

    李县令又疼又怕又惊,强撑着说:“阮宁,你好大的胆子!本县是朝廷命官,你伤害朝廷命官那是抄家杀头的大罪!你现在放下兵刃本县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一定从重处置!”

    阮宁嗤的一笑,嘲讽地说:“哎呦,我好怕呀!”

    她说着话,匕首顺手在李县令皱巴巴的脖子上又是一划,鲜血慢慢往下淌,李县令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这会儿他不敢嘴硬了,连忙说软话:“阮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打开镣铐,快点!”阮宁命令。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县令立刻叫来先前开门的狱卒打开了阮士信的镣铐,阮士信一得自由,立刻抡起桌子照着李县令脑袋上就是一下,开门的狱卒一见情况有变立刻大喊了一声“阮士信逃狱了”,撒腿就往外跑,阮宁一个没拦住,眼看已经跑到了外面。

    李县令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上一个大伤口,鲜血直流,人也跟着晕了过去,阮士信还不解气,上前又踹了几脚,气愤愤地骂道:“老王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我闺女的主意!”

    阮宁拉住了他,他们还需要李县令这张护身符才能安全撤退,眼下还不能让他死。

    阮士信解了气之后头脑也清醒了,他一只手拖着李县令,向阮宁说道:“宁宁,跟在爹身后,爹爹护着你出去!”

    “宁姑娘,阮叔父!”罗解蒙着脸带人跑了进来,手里抓着先前逃走的狱卒,“这厮想往后面去叫人,被我们拦住了,不过他叫喊了半天,只怕已经惊动了衙役。”

    说话的功夫几个狱卒挥着刀枪冲过来厮杀,阮宁向罗解叫道:“大哥,上!”

    她并没有干等着罗解动手,自己先呼啦一声甩掉宽大的婚服,露出里面结束整齐的箭袖短靴,又伸手向腰间一抽扯下了软剑,修长的银色剑身如同一条灵蛇,吐着信子冲向了人群,不等罗解出手,对面的人已经倒下了两个。

    躲在拐角阴影中的季明韶近乎痴迷地望着她,周遭的喧闹和厮杀都不见了,全世界只剩下这个如一朵红云般的少女。

    阮士信怎么舍得让女儿去厮杀?他大步走到阮宁身前,把昏死的李县令向前一挡,大吼一声说道:“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姓李的如今在我手里,他还有气儿呢,如果不想让他断气就马上让路,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了他!”

    随后赶来的衙役们顿时傻了眼,追杀逃犯固然重要,但保护李县令的性命更加重要,毕竟他们的饷银还指望着李县令发呢,这人千万不能死。有几个人犹豫着想让路,可如果就这么眼睁睁放走了犯人,之后追究起来也是麻烦,谁敢带这个头?

    张三胜站在衙役们中间,他和阮士信交情最好,有心放水,于是头一个往边上退,嘟囔着说:“有什么事能比老爷的性命要紧?这会子还硬杠的,准是想坑死老爷!”

    一旦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很快就跟着躲开了,阮士信抓着李县令正想出去,却听阮宁说道:“爹爹等一等!”

    她软剑一挥,在李县令脖子上又划了一道,鲜血立刻往外冒,她晃了晃剑尖,笑盈盈地对衙役和狱卒说:“都看好了,你们老爷还活着,想保住他的命的话,眼下你们都得听我的。”

    又是张三胜带头叫了一声:“你要我们做什么都行,一定得保住老爷的性命。”

    “你们统统放下武器。”阮宁笑靥如花,“快!”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刀剑顿时扔了一地,罗解的人手脚飞快的把武器都踢到了身后,就见阮宁软剑一挥,指向狱卒中带头的一个:“你,去把所有的牢门都打开!”

    狱卒大吃一惊,但是现在他们没了兵刃,李县令又在对方手中,也只能照办。

    罗解押着狱卒,挨个把牢门大开,里面的犯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阮宁在外面说:“还不快跑?”

    犯人们大梦初醒,潮水般地争抢着向外跑,衙役和狱卒们垂头丧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天这事闹大发了,看来老爷要倒大霉。

    就在此时,阮宁又笑着指了指牢门里面:“现在,你们进去。”

    牢门重新上锁,锁住了曾经管着这座监牢的人,阮士信拖着李县令在前面开路,罗解中间照应,阮宁在后压阵,一行人出了门匆匆往外走,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当心!”

    大红灯笼的光晕中,一支利箭直冲冲地照着阮宁的后背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