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一山难容双绝艳 > 27.四海求凰(贰)

27.四海求凰(贰)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一半壶的烈酒对秦红药来说不过浅尝辄止, 远远谈不上要醉的地步, 却恍惚到心头思绪纷杂,定定的在她肩上靠了半晌,好像才缓过了神。靠着的细肩纤弱又挺拔嶙峋,不曾想就这样一个并非雄壮有力的身体也能牢牢的撑住她,让她安心的闭眼依靠。

    “我有句话说错了。”秦红药伸手环住了她精瘦的腰, 低低的气音扑朔迷离又妩媚动人。萧白玉以为她难受的紧,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随口嗯了一声。

    秦红药却不管她敷衍的回应,借着醉意, 也许是借着她以为自己醉了,自顾自的说道:“你若是男儿之身我便会为你叛出修罗教,这句错了啊, 你现在已足够迷人。”

    背上的手顿住不动, 秦红药在心底默数,足足十秒后才听到那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声如寒潭之水:“醉了便闭嘴休息, 哪来这么多胡话。”

    怀中的人没了声息, 许是睡过去了,萧白玉搭在她背上的手僵了半晌,还是缓缓挪开垂落在身侧。杭州城外悄无声息, 昭示着方才那一场屠戮的鲜血也渐渐没入土地, 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们相依相靠, 看似形影不离。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师父的那些手书, 愈想便愈心惊,许多场景竟和自己的处境相照呼应,为何在秦红药的面前会喜怒不定情绪起伏如大浪,又为何再不抗拒她的靠近见她不适还会心疼。自从师父失踪后,她如古井般寂静平淡的过了十年,每日只想着寻师,习武,光大九华。

    可秦红药却像一团突然闯入她眼中的烈火,在她广阔无边的草原上肆意燃烧,甚至席卷过那口古井,驱赶了井底埋藏许久的厌倦和冰冷。与她对站交手时,总是调动起全部的注意力,全神贯注,眼中只有她和她的剑。与她携手迎敌时,又会放心将后背交于她,进退有度从未慌张。

    仿佛有什么地方在慢慢变化,不知不觉她占据了一块地方,原本引以为傲的沉着冷静在她面前总会土崩瓦解。这种感觉萧白玉并不喜欢,陌生的脱离掌控的感觉,总让人心生退踞。

    喜欢她么,那自是不必说的,否则又怎会由着她一而再的触碰。可难道对她还有男女间的情爱,如此荒唐无稽之事,怎么可能!枕在肩上的人浅淡的呼吸着,每一次气息吹佛过来心都会收紧一寸,渐渐胸口紧的有些酸麻,萧白玉攥紧手指,撑着她的身子一动不动。

    秦红药时辰算的很准,不多不少半柱香的时间,便慢吞吞的直起身,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故作讶异:“我竟睡着了么,你肩膀累不累,我给你揉揉?”

    她象征性的抬手,果见萧白玉扯过缰绳隔开了距离,脸色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偏过头勾起丝自嘲的笑,转瞬又消失不见。她若无其事的牵起缰绳,双腿狠夹了下马肚,骏马四蹄奔腾,眨眼便在身后踏出一条尘沙飞扬的土路。

    两人再无他话,各怀心思,向着竹叶村飞驰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到了竹叶村悬在路口大大的招牌。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以美酒闻名的村落,不大的村中少说有三家酒馆,每家每户门口都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可奇怪的是鼻中连一丝酒香都嗅不到,

    两人放缓了马速,刚一踏进村口,一名戴冠身着锦衫的老伯迎了上来,只见他满脸愁容,却还是勉强挤出丝笑容,拱手道:“对不住了,现在村中暂不卖酒,请公子女侠稍待几天。”

    萧白玉还被之前的那一句醉话搅得心绪不稳,也不多话,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是来寻人的,村中可有一位姓晋的老前辈?”

    老伯一听她们并非来买酒,笑容倏得收了回去,打量了一下两人,谨慎道:“有是有,不过他这几日……出村了,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话中迟疑了一下,萧白玉便知他定是隐瞒了什么,欲要再问,却被秦红药抢先了一步:“我在这村中不闻酒香,老伯,莫非是你们的酒出了什么问题?”

    老伯蓦地变了脸色,连声怒道:“出什么问题!休要污蔑我竹叶村的名声,快走快走,不然我就动手赶人了。”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侧凑上几个拿着茅叉的男子,有老有少,均虎视眈眈,目光中充斥怀疑。

    秦红药不慌不忙,伸手拍了拍马鞍旁悬着的酒坛,封泥被她拍掉一块,封沉的浓郁酒香溢出,人光一闻都似是要醉了。老伯双眼发光,紧盯着那坛酒不放,不可置信到有些结巴:“百年……百年庐泉酒,你怎么……你从哪得来的?”

    “从哪来的不重要,我们只为寻人而来,若老伯据实相告,这坛酒便分你一壶。”她势在必得的口吻听在耳中,萧白玉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心中沸腾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凉的有些刺骨。前手刚费尽心机得了这坛酒,后脚便正好派上了用场,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她尽心尽力的谋划。

    老伯望望那坛酒,又瞧了瞧两人,嘴唇抖动挣扎了许久,才挥手屏退了左右几人,开口道:“我是竹叶村村长,外面人多口杂,请两位进屋里来吧。”

    村长招呼着让两人将马匹拴在门外,进门三人围桌而坐,村长又看了一眼秦红药手中的酒坛,长叹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晋江兄是去寻竹叶村被偷窃的酒,已有五日未归。半月前村中好酒忽然不断遭窃,一开始只以为是小偷小盜,但布了人手设了陷阱,都一无所获。直到一个星期前,村中的酒已尽数被偷光了,离谷物成熟还有两月啊,这酿不出酒竹叶村全村上下几百口可怎么活下去。”

    秦红药噢了一声,闲闲的拨弄了一下手指,绷带早已拆掉,新生的一片指甲薄薄的覆在肉上,语气颇为轻松:“既然这样,抓住那个偷酒贼不就好了,一举两得。”

    村长苦笑了一下,真有她说的这般轻松何至于愁眉不展,晋兄已是村中武功最高的人,都一去不回,何谈文文弱弱的这两人。萧白玉忽地正眼看她,面色沉静如常,淡淡问道:“你有法子?”

    秦红药扑哧一笑,一双眸自若的对上她的目光,似是之前一路上横亘在两人间尴尬的沉默毫不存在,又是那半玩闹半调戏的语气:“你明明滴酒未沾怎么脑子也昏了,这百年庐泉酒在我们手上,随意放出些风声,还怕那偷酒贼不来?”

    她神情明亮坦荡,几句话连贯一气呵成,听不出迟疑停顿。萧白玉收回目光又陷入了沉默,她的提议本毫无缺点漏洞,却又自然的过于怪异,好像是她亲自铺好了路,领着自己一步步走上去,本想试探的问一句看她是否会假装不知免得露出破绽,可她又大大方方的直说了出来。

    村长听不懂她们之间的语气交锋,只觉秦红药这主意很不稳妥,担忧道:“我们少说埋伏了二三十人,都未曾见过偷酒贼的影子,用这坛酒做诱饵,要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交给我们便好,村长你去放出些消息,说得了一坛好酒,但莫要提庐泉酒的名字。”秦红药还记得闫家那一码事,虽不介意他们来寻仇,但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扰自己。

    她手起掌落,沿着酒坛口一拍,封泥簌簌落下,封口的红布团砰的一声崩出坛口,酒香顿时喷涌而出。萧白玉本就闻不惯酒味,侧过头去皱眉屏息,逼着自己慢慢适应这个味道。秦红药瞧见她蹙起的细眉,狠着心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酒香传遍村落十里可闻,便用布团重新塞住了坛口。

    现在需要做的事只有等了,安静仿佛细沙一般倾泻填满她们之间的缝隙,落在心底有骚不到的痒意,令人坐立不安。秦红药以为她不会再开口说话,不想等村长出屋后她转过头,眼神执拗认真:“你记得你醉后说了什么吗?”

    一直避而不谈装作没发生的事被她直白的问出来,秦红药虽看着她,却没有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在她鼻尖嘴唇旁游荡,状似无意:“记得啊,说你现在已足够迷人。”

    “此话何意。”再听一次还是激荡心弦,不由得去想她可有别的意思。萧白玉不喜独自猜来疑去,只当是被她一句话搅得心神不定,才会对旁事也疑神疑鬼。并不愿去怀疑她,那就让她自己把这句话解释清楚,应该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秦红药目光停在她眸下,唇角荡起抹笑意,猜到她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有一瞬再想不然就干脆说的更加惊世骇俗些,准把她吓得拔刀相向,说不定还会破口大骂。她心思转了一圈,对破口大骂这个词很感兴趣,还从未见过她情绪激荡到真的骂人的地步,虽总是有意无意的惹她,却鲜少见过那冷淡镇静的脸色有多大起伏,或参杂别的情绪。

    可这样做显然会让她们之间愈加僵硬剑拔弩张,秦红药忽然发现,多少更过分的玩笑话都能随口而出,这句却堵在喉中艰涩万分,上不去下不来。她抿唇低声笑,顺着萧白玉的心意道:“白玉的气魄让我很是欣赏,那话自然是在赞扬你了。”

    萧白玉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却心中放空,一时不知该做出轻松亦或是更加沉重的表情,只点头应了一下便再无后话。秦红药看着她略有些空洞的表情,自然也不会蠢到往剑尖上撞,说些什么“哈哈原来你这一路不理我是怕我对你有意思啊”这类的傻话,可又暗地犹疑起来,若放在别人身上,她或许会真的这般嘲讽一遍。

    现在这样欠揍的玩笑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只沉默的相对而坐,等待夜幕的降临。漆红的酒坛端端的放在桌上,不过才夕阳正好,就听屋外有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好似风刮过尘沙般轻盈急速,两人对视一眼,要等的人终于现身了。

    眼前忽然一花,酒坛突的从桌上飘起,好像是眨眼间移到了窗口,速度之快在她们两人眼中竟都是一片模糊的残影。萧白玉手一挥,窗户砰的一声合紧,那残影被窗扇一阻,只停了一瞬便猛地一头撞向窗扇,冲破了窗纸窜到屋外。

    这一阻两人才看清了残影的模样,竟是只不足膝盖高的小猴,模样却生的极为诡异,头只有巴掌大小,身子皮包骨头,却腿长臂长,一种见所未见的野猴。秦红药皱起眉,发现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些:“那猴子被人喂了禁药,短时间内模样突变,速度力度都会提升百千倍,但活不过半个钟头。”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小偷小盜的范围,这禁药可极为难得,她在修罗教数十年都不曾见过一枚,现在却被人用来喂给猴子,绝不可能只意在偷酒。萧白玉扫了她一眼,见她只在原地出神,似乎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很是费解,原本还在怀疑这一切都过于巧合的波澜平静了下来,问道:“不追么?”

    秦红药点点头又摇头,望着窗外黯淡下来的暮色一语不发,半晌后才道:“我在酒坛上涂了迷途香,顺着气味去寻便可,只是你要小心,那禁药危险至极。”

    她关切的话语流进耳中,萧白玉心底一软,多看了她几眼,她这般郑重,想来前方的危险未知而凶险。两人跃出窗户,顺着迷途香的气味一路寻到竹叶村后的山经小道中,味道一直没入径旁的一个山洞中,洞外脚印交错杂乱,洞中漆黑一片目不可视。

    萧白玉低头看了看洞口纷乱的足迹,是有人在此打斗争缠留下的凌乱痕迹,看来晋前辈也定是寻到这里遇了危险,这才五日未归,她踏步往里走,却忽地被人挡在了身前。秦红药脸色凝重,先行一步进了洞,洞顶上布满黑色的树叶,片片黏附在山壁上,不摇不动。

    秦红药愈看愈觉得怪异,边走边抬头仔细看着洞顶的漆黑树叶,那树叶似是早已干枯,露出泛黄的脉络,周围却不见藤蔓树枝,似乎是平白生了数不清的叶片,越往里走树叶越是密密麻麻的盖满山洞。

    萧白玉不识得这些花草,便认真往山洞深处走去,忽然流淌在洞中的空气变了温度,极清浅的冷热交替,她抽出腰间弯刀,警惕的听着周遭动静,渐渐的深入了山洞的腹地。猛然一声闷响传来,似是有重物狠狠撞在山壁上,气温骤变,时而是冰冷刺骨的寒意,转眼又变成闷热窒息的灼烫,只听咚咚咚的大踏步声自洞中传来,有人自背后横冲直撞而来。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人就出现在眼前,竟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的老人,他双臂随着踏步前后摆动,手臂扫过山壁便是一片碎石飞泻,定睛瞧去他每踏一步地上便出现深深的凹洞。老人一言不发,手臂一横就向两人迎面扫来,眼神混沌神情狰狞。

    他力道极大,速度不似常人,不带一丝神智,秦红药躲过他一扫,只觉脸庞被劲风刮的生疼,向后连跃几步,后背抵住了山壁,山洞已经走到了头,无路可退。她疾道:“这人也被喂了禁药,绝不可正面力敌。”

    萧白玉弯刀一横,架住了他直上直下猛砸的手臂,血肉之躯砍在刀刃上居然毫发无损,砰的一声弹开了弯刀,持刀的手臂似遭重击。她知秦红药所言非虚,手臂当即卸了力道,边挡边退,老人却不管不顾,双臂猛挥,一时山洞中石屑飞扬碎石乱击。

    山洞的出路被他以身体封死,两人只得在狭窄的尽头躲闪他钢铁般的手臂,不过好在他虽速度奇快力大无穷,但只是直来直往,只凭一股蛮力四处冲撞。两人身法灵巧,躲闪的并不吃力,秦红药在招式缝隙间道:“这药效只能维持半个钟头,耐下性子躲好就是。”

    萧白玉却在于那老人缠斗中渐渐皱起眉,趁着手臂又一次挥来钻了个空档欺身上前,瞧了一眼老人掩在乱发下的模样,细眉肃立身法蓦地一滞。手腕被人拽住往后一拉,险险的躲开老人的一击,秦红药声音低沉喝道:“你在发什么呆!”

    “他就是晋前辈,同师父手书上的画像一样。”萧白玉不再一味闪躲,绕着他的身子腾转,寻一个办法将他制服。药效只能维持半个钟头,时间过后便是力竭人亡,定是要先阻止他才行。

    秦红药闻言也是一愣,她们要找的人竟被人喂了禁药,她看着萧白玉不躲反上,便知她的意图,但这药服下便再无生还的可能。每一秒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精元,即使制服了他也无法阻止死亡,立时拽着她手腕不放,出声道:“白玉,别费力气,已经救不了他了。”

    她话音刚落,老人忽地停止了动作,高大魁梧的身躯直直的立在当场,双臂僵硬脸色灰青,隐约可见他胸口鼓胀,口中鲜血直流。秦红药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挡在身后,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老人,他应是时辰到了精元已尽。

    老人胸口鼓胀的愈发厉害,一声巨响自他胸口崩裂而出,眨眼间爆体而亡,血肉纷纷扬扬的散了一地,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等两人从老人惨烈的死相中抬起眼,洞顶的黑色树叶却微微摇晃了起来,竟是一瞬间活了过来,露出尖利的细牙展开翅翼。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树叶,是成千上万数不清的黑色蝙蝠,秦红药认出那是专吃血肉的枯叶蝙蝠,这种蝙蝠常年沉睡,只有在闻到血肉的味道时才会苏醒。一旦醒来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赶尽杀绝,又因他们以腐肉人血为生,渐渐变的百毒不侵,这种蝙蝠武林中人闻之色变但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没想到今日却让她们遇着了。

    秦红药一手捂住自己口鼻,一手覆在了萧白玉鼻口处,与她紧贴着山壁一动不动的站着,蝙蝠以声寻人,只要她们不发出一丝声音应是无碍。

    蝙蝠数量不出意外的多,密密麻麻笼罩了整个山洞,纷纷去琢食散在地上的血肉,尖长的细牙闪着寒光,染上了血液的鲜红色。可出乎意料的,这些蝙蝠分食完一地的血肉后并未散去,不断在空中拍打着翅翼,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声,久久徘徊不肯去,似是知道还有别的活口在它们眼下。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秦红药已憋得脸颊通红,胸口阵阵闷痛,她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两人都是一样,眸中渐起血丝,手指攥的死紧。这样憋下去,没等蝙蝠发现她们,就先被窒息而死了,她轻轻转头看向萧白玉,盖在她口鼻处的手掌极慢的挪开,悄悄滑下来寻到她的手指与她相握。

    两人手心都是一样的细汗密布,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萧白玉没心思去管她的小动作,只尽力憋住呼吸,耳中有了幻觉般的杂音,太阳穴突突的跳,已是屏息到了极限。忽然身边的人侧过身子,一手与她十指交错,一手扶着她下巴,她眼前一黑,嘴唇已贴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干燥温暖的唇瓣紧紧相贴,有气息在唇间传递流淌,霎时周遭寂静无声,不管是蝙蝠的叫声还是耳中憋气过渡的低鸣都不复存在,萧白玉如坠冰窟,身体僵硬冰冷,头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