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踏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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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栎的语调波澜不惊, 紧盯着唐飞羽面上每一处微表情, 但凡他流露出一丝怀念或者心虚或者深情,自己也许会撕破冷静沉着的伪装,将一切煎熬妒火朝着他倾泻而下。

    但唐飞羽只是眨了眨眼, 茫然道:“什么李虎啸?我都不识得, 与他永结同心作甚?”

    装得真像。

    虞栎被他噎得不痛快,甩开简牍,右手捏起唐飞羽的下颌凑近他:“唐十二,你在这时候卖傻有什么用?孤倒没想到你经历竟然如此丰富,连定情信物都还留在手边上。若是以后又多出个甚么周狼嗥、吴熊咆, 孤倒是一点都不会奇怪了。”

    唐飞羽被他好一番嘲讽, 也有些气上心头:“琅桓,我与这李虎啸确实没有过往,那句话真是开玩笑, 你可会信?”

    虞栎反复确认着他的眼神,心中的天平稍稍朝着唐飞羽这边倾斜下来,语气不自觉软化:“当真?”

    唐飞羽咬了咬后槽牙,将虞栎捏着自己的手抓下来, 俯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我可从未与那李虎啸这样做过。与你相识两年,你竟是如此不信我——”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被虞栎往前一拉, 所有未竟之语都消散在两人唇齿间。

    唐飞羽半跪在桌案上, 为了稳住身体不得不撑着虞栎的肩膀, 却被他用力攫住了嘴唇。吻到动情处, 他甚至觉得身子都酥了半边。

    一吻结束,唐飞羽从桌案上挪下来,被虞栎搂住腰整理发鬓衣襟。

    虞栎平复了躁动,揉搓着他的耳垂对他说:“往后去我府里住可好?”

    唐飞羽还有些余怒未消,嗤笑道:“使不得,旁人若是觉得我以色侍人,弹劾我惑主媚上,可不得辱了大王一世英名。”

    “……”

    虞栎沉默一会儿,竟有些失落:“也罢,你愿意每旬来见我两次,我便欢喜了。”

    不得不说,虞栎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戳中唐飞羽心尖上的痒处,看着他家大王这副模样,他一时昏了头道:“秋收结束后,每周去你那待几日也不是不可……”

    “甚好。”

    那人面色瞬间转晴,眉眼间都是暖融笑意,将一束鬓发挽在他耳后,一举一动既自然又旖旎。

    我错了,唐飞羽想,有资格以色侍人的不是他,是虞栎。

    即使李虎啸这人的身份到最后都没有揭开,两人也默契地不再提及。

    唐飞羽是完全不知该怎么提,他既不好将穿越的时期泄露,也不愿用虚假的借口去欺骗虞栎;而虞栎已经快要将人忽悠到自己窝里去了,又怎会提出来破坏气氛?

    他们的感情突发问题在高高抬起又轻放下之后,虞栎与他说起正事。

    便是匈奴老单于已经将浮株勒落送出王庭赶往长安,约莫冬季之前便会抵达边塞关口的事情。

    “他们南下应当是会经过蓟门关。你与那终武说一声,待到我这有了消息,便让他去关外蹲守着。只要浮株勒落没有入关,不论他何事报仇我都不会插手约束。”

    虞栎简单描述了信报中浮株勒落一行南下的计划路线,又将自己对四王子反常举止的推测说出来:“浮株勒落本就不是善茬,他抱着屈辱恨意入关就是个巨大的隐患。那四王子若真设计叫他死在长安,不光是我们与匈奴会结仇,质子出事也有损大炎威势。”

    “论计谋,我可真是甘拜下风。”唐飞羽听他条理清晰地分析局势,安排解决方案,既放眼全局又兼顾到了他这边的私人恩怨。不由轻声感叹道。

    虞栎听着心上人的赞扬,内心熨帖,反问道:“若我早先便与你相识,你可还会随便与人说着永结同心的玩笑话?”

    “琅桓,我可求你了,”唐飞羽丧气道,“回头我给你送一百件礼,全刻上永结同心,你要多少有多少。忘了这件事儿成不成?”

    一百件,那可不就廉价了么?

    虞栎不满地想。

    ·

    接近深秋时,他今年新种的棉花田已经开始全面采收了,这次收下来的棉花预计能有三四百斤。其中一半已经被胡户曹买去了。剩下的虽然不算太多,但用来做棉衾棉衣,用以前期推广应当是足够了。

    夏季有少量棉花吐了絮,他便拿着棉絮去织绣坊找了许多有经验的织工,问他们可否改造原先的纺织机以适用于棉絮材料。

    几乎所有人都犯了难,在他重金的诱惑下摸索了三四个月,终于勉强造出一台可以两人合用的纺纱木机,至于织棉机改造起来并不难,反而比纺纱机先制好。

    他本以为按照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纺织机器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谁知道在他建起几间棉纺屋,找了些募工进来弹棉絮纺纱后,先前坊市里有个二十出头的织娘带着一台小型的纺线工具找上了他。

    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他许久未曾见过的工匠龚辛。当初改造连弩时唐飞羽便对他有了较为深刻的印象,这是个挺有天赋的匠人。

    龚辛虽然久未见他,但一直听着城中人对唐飞羽的议论,内心依然十分敬佩他,行礼后指着那织娘介绍道:“唐大夫,这是内子,她先前在织绣坊做工时听闻唐君想造纺棉器件。我们夫妇尝试良久,近日来终于制成一种可一人操作的纺机,您可愿瞧瞧?”

    “当然。”这可算是意外之喜,唐飞羽赶紧让终武帮忙将织机搬进纺纱间,拿了棉花给织娘,看她稍有些生疏地操作着纺机。

    但没过多久,织娘的动作便渐渐熟练起来,毕竟是长年接触纺织的工人,手脚麻利的很。没一会儿便纺出一小团棉纱。

    唐飞羽捻着棉纱,虽然不可能做到丝线那般均匀,但比起松散粗糙的麻线来说已经好了不少。

    “若要再制粗线,只需将棉纱合股捻细即可。”龚辛在一旁详细地解释道。

    虽然这种纺机依然是单锭纺纱,效率与后世黄道婆改进的纺纱机不可同日而语。但相较于先前两人合力才能纺纱的那架机器来说已经省事不少。

    唐飞羽当即就将许诺的发明改造费用给了龚辛夫妇,顺便问那织娘是否愿意到他的织棉坊里做募工。

    那织娘被他所承诺的待遇打动了,没多犹豫便答应下来。

    他又托龚辛再造四架纺机,安排好纺工织工的具体负责事项后,总算松了口气。

    他打算赶在入冬之前,制出一批御寒能力较强的棉被和缊袍夹袄,除了送关系亲近的人以外。余下的一部分放在唐岑的逆旅里,用以宣传推广,一部分拿去边市售卖。

    最后一部分他打算借助虞栎的力量去引导更多农户种植棉花。

    “我这边的售卖价格可以放低些,但是若要买棉衾或者夹袄,必须在来年种植一亩棉田。可许诺以棉絮代缴部分粮税,但须得量力而行,也不能因为种棉而荒废了种粮。”

    唐飞羽如此提议道,心内还是微微有些忐忑,毕竟桑麻之事才是当代纺织的主流,乍然大张旗鼓去推广棉织品,不一定会被掌权人所接受。

    虞栎却像是早有打算,沉吟半晌后问他:“你可算过,按照你这法子,来年整个北皓会收获多少棉花?按照你那织棉坊的能力能做多少棉衣?是否会剩余过多?”

    他的问题都很关键,毕竟农户的生产力是有限度的,再加上人们逐利本性,能否将棉花产出与消费控制在合理范围,也是需要长期摸索的过程。

    唐飞羽将计算过的数目报出来,又补充道:“头几年万不可放任其自由种植,棉衣棉衾的售卖都必须限制住。

    “再过几年,将供需价格平衡之后便可放开,到那时织棉各项技术我也会传出去。只要价格合理,想必一般的农户也有能力去买一件过冬。”

    他的想法与虞栎不谋而合,两人就着细节再商议过后,便将此事初步拍板下来。

    “只愿某日所有黎民百姓都能有棉衣蔽体,度过寒冬罢。”唐飞羽感叹道。

    虞栎唇角一勾:“圣人都只能想想,只有你真去做了。”

    他无法不喜爱这样的唐十二。这人如此神奇,好像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

    ·

    九月,凉意四起。

    虞栎在某日差人来传话,说浮株勒落约莫还有半月便要抵达蓟门关,准备入关了。

    蓟门关离北皓很近,只在边市往北五十里便是。此处为要塞,易守难攻,当初浮株勒落带着十万胡人大军能够强行突破此关,还是因为虞栎在外征战,守备空虚的缘故。

    唐飞羽将此事告诉终武,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饮恨十年来得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终武在临走前几日,兴奋地在唐飞羽宅子里忙上忙下,一口气把所有的柴都劈光,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恨不得将唐飞羽惯成巨婴。

    “你别瞎忙活了,明日代我去边市巡守罢。”唐飞羽将他打发走。

    接着他拿出自己背包里的不绑定精简暗器囊,用磨石将表面流光溢彩的弓弦暗器改造一番,磨去表面的雕饰花纹,用灰土将其伪装得毫不起眼,一眼看过去就像个孩童的玩具。

    如果暗器囊有意识,它可能会哭到昏厥。

    待到终武从边市回来,唐飞羽把这只暗器囊交给他,连同十个型号相配的暗器。

    “此囊准头极佳,用以暗中取浮株勒落的性命是非常容易的。你且斟酌使用,尽量别受伤。”

    他与终武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早就把他当成朋友。虽然理解终武报仇心切、不顾一切的信念,但总归是不舍得叫他丧命。

    “我省得。”终武郑重其事地收起暗器囊,朝着唐飞羽行了大礼。

    在终武踏上复仇的行程那日,他一身麻布裋褐竹斗笠、腰佩铜剑着木屐,踩着天边燃起的朝霞,拜别了唐飞羽朝关外行去。

    唐岑从邻屋打开门,朝唐飞羽挤挤眼问:“那木头疙瘩终于要为他妻子报仇啦?”

    “嗯。”

    “哎,我总是担心,他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貌,真报完了仇会不会直接追随他妻子而去啊?”

    “应当不会。”唐飞羽将手中一条磨损得起了毛边、被修补过无数次的皮革剑缰展示给他看。

    “临行前我给了他一把兵器,让他用最珍视的东西做抵押。如果他一心求死,便再也换不回来了。

    “这是他妻子为他织的剑缰,就算要死,也得带上它跳进坟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