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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输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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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生应下,一路雀跃而去,到底是小孩子,自院内一路疾奔向梅馥,边跑边喊。

    “梅姐姐!梅姐姐!我们公子他同意见你啦!”

    嗓门太大,坐在楼上厢房中的花漪红听得一清二楚,不由面色发红,心中暗怪翠生咋呼。可楼下的梅馥却很是高兴,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牵着香苧的手蹬蹬蹬跑进来。

    “真的?”

    她一面欣喜若狂地跟着翠生上楼,一面替香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位花公子,是京城出名的才艺双绝,就是太傲气拿大,居然让我们两个女人站在那么毒的日头下等,我倒是没什么,把你晒黑了晒病了,某人岂不要找我问罪?”

    香苧呆呆地睁着大眼睛,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梅馥的意思,红脸低头绞着衣裳。

    “姐姐又拿我取笑!下次我可不当你的跟班了!”

    没了宫中那许多规矩束缚,她和梅馥之间亲密不少,平日便以姐妹相称,相互谈天取笑也很随便,翠生是个直性子,不知梅馥是和香苧开玩笑,以为她气恼花漪红,心急地替他解释。

    “梅姐姐,我们公子这个人,气性高心思重,你千万别怪他,他心里可想见你啦,不是因为国舅爷,他才不会把你拒之门外呢……”

    梅馥诧异。

    “为什么?”

    翠生自知说漏了嘴,欲要止住,想想却又忍不住为自家公子打抱不平,吞吞吐吐道。

    “其实我也说不清公子和国舅爷是什么关系,比旁人吧,是亲近那么一点,可每次国舅爷找公子,他总是不情不愿,那国舅爷人长得美,却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欢喜阁能在京城谋生,全仰仗国舅爷,所以凡事都得看他脸色,我们公子说,别的男人和你走得太近,他会不高兴……”

    梅馥听了,心中五味杂陈,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没想到花漪红一味的拒绝自己,竟是因为这种理由,不由暗叹,本是清风明月般高傲不羁的人,却无奈身陷三教九流,周旋于各路权贵,必须要有个强大的靠山,也是身不由己,如若有朝一日,能脱离夏雪篱的掌控……

    这样想着,踏进屋时她的视线不由胶在窗边的花漪红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还坐着夏雪篱,香苧可不一样,夏雪篱的白色恐怖可谓纵横皇宫内外,故一见到他便吓白了脸,匆匆躲到梅馥背后拼命拉她袖子。

    花漪红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忙清咳一声,眨眼暗示她。

    梅馥奇怪,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笑意顷刻僵在脸上,脱口道。

    “你也在啊!”

    语气里的失望不满十分明显,夏雪篱面色当即阴沉了下去,花漪红见状况不对,起身微笑圆场。

    “梅姑娘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听他语气生分,梅馥便知是碍于夏雪篱在场的缘故,原本预备的话便不好当着他的面说,想了想,作揖笑道。

    “是这样的,我的凤楼明日开张,想请花公子到场赏光。”

    花漪红为难,夏雪篱却慢条斯理瞥了梅馥一眼。

    “漪红已答应明日陪我同游西陵湖……”

    梅馥咬牙,看花漪红面带惊讶,便知压根就没有游湖这回事,他分明是故意刁难不想让花漪红去,正在思考对策,夏雪篱又对花漪红笑道。

    “不过游湖也没甚趣味,不如我明日就陪你走这一趟……”

    不要脸!明明没有邀请他,他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轻描淡写地就表示要来蹭饭,梅馥心中不爽,直言道。

    “凤楼庙小,容不下大佛,如国舅这般身份,我并不敢相请。”

    夏雪篱目光徒然凌厉,梅馥却也没有让步的意思,气氛一时很僵持难堪,花漪红怕二人再这样下去难免生事,只得提前下逐客令。

    “无法前去实在是抱歉,改日定当登门谢罪,翠生替我送送梅姑娘……”

    梅馥知道这个所谓改日就是后会无期的意思,哪里容他再推脱,难道就屈服于夏雪篱淫威,一辈子不认她这个朋友不成?

    不等翠生过来,便干脆拉着香苧往椅子上一坐。

    “不必送,我话还没说完!其实呢,凤楼的开张宴事小,花公子出不出席,倒不打紧,只是我这凤楼徒有凤凰台,却无凤凰来栖,所以今日梅馥来此的目的,是希望花公子能带着欢喜阁入驻凤楼,从今往后,你我风雨同舟,荣辱与共,花公子以为如何?”

    欢喜阁的后台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梅馥请他入驻凤楼,分明是要拉花漪红进自己阵营,让其与夏雪篱划清界限分庭抗礼的意思,花漪红虽为她一片赤诚感动,却只能摇头叹息。

    梅馥不甘心。

    “为何不答应?莫非你有什么顾忌?比如……”

    她目光转向夏雪篱。

    “担心与我合作,有人会对你不利?”

    花漪红见她直指夏雪篱,不由变色,好在夏雪篱并没有生气,只是吧嗒合上折扇,含笑望着梅馥。

    “娉娉……”

    梅馥别开脸。

    “我不叫娉娉。”

    夏雪篱点头,从善如流地道。

    “既然你是梅馥,那么我们便不必多费口舌,按一贯的规矩做个决定可好?”

    梅馥挑眉。

    “国舅是说,赌?”

    夏雪篱点头,伸出三根修长手指。

    “无论输赢,我都可以放花漪红自由,欢喜阁去留我绝不横加干涉,但若是你输了,便答应我三件事。”

    听他说无论输赢都放花漪红自由,梅馥不由眸光一动,可记起前两次与他赌的战绩,她又犹豫了,每每看似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自己这边,她却还是输了,夏雪篱是玩骰子的高手,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要赌,也可以,但每次都是骰子甚是没趣,必须玩点别的……”

    夏雪篱笑道。

    “可以,玩什么你决定就好。”

    “当真?”

    “当真。”

    “一言为定!”

    半个时辰后,欢喜阁紫薇花树石桌旁,放着两个巴掌大小的竹笼,夏雪篱和梅馥各坐一边,周围挤满了孩子,他们都是欢喜阁的小戏子,头一次见人斗蟋蟀,难免好奇。

    花漪红头大,却也无法阻止这两个人。这次便干脆不说什么,自己抱了张琴盘膝坐于树下去弹,懒得再观战。

    这所有的赌博项目梅馥都想了一遍,最终挑了夏雪篱完全没有可能接触过的项目-------斗蟋蟀,并规定只得用欢喜阁中现捉的蟋蟀。

    她从小精于此道,相当善于挑选蟋蟀,香苧也是手脚伶俐的,两人不一会就捉了好些,梅馥挑挑拣拣,选了一只头大、腿长,触须直的蟋蟀。梅馥想象了一下夏雪篱这高冷贵公子到泥地碎瓦间翻找蟋蟀的滑稽场面,不由想笑,可惜夏雪篱一直都好整以暇地坐在紫薇树下喝着茶,只是命几个小孩子替他去捉了几只,然后看也没看,随意挑选了一只,放入竹笼。

    翠生拿来花漪红的白玉围棋盒子,将棋子全数倒出,做为角斗场。

    两人刚要把蟋蟀放进去,梅馥突然道。

    “慢着!我先声明,答应你的三件事,必须是我能做到的,且不伤天害理,也与我的个人归属无关,还有,不能、不能涉及肉、肉体交易。”

    最后一句话,梅馥说得极其艰难,说完后自己先刷地红了脸,可夏雪篱这厮太狡猾了,万一使诈,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介于他前科累累,梅馥把自己能想到的不平等条约全都剔除了一遍。

    夏雪篱失笑,柔声应道。

    “好。”

    两只蟋蟀方被放入棋盒,梅馥那只便显露出先天优势,它得意洋洋地抖抖触须,兴致昂扬地环视了半边战场;而夏雪篱那一只却像是冬眠未醒一般,在梅馥的蟋蟀扯高气昂地脆鸣声中,一动不动缩在盒尾,而从身量上看,只有梅馥蟋蟀的一半。

    还未开斗,高下立显。

    梅馥高兴地扬了扬眉,正准备用草尖拨弄蟋蟀的触须,夏雪篱却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棋盒中的两只昆虫,含笑道。

    “慢着,斗之前先定定规矩,是一局定输赢,还是三局两胜?”

    “那还用说。”梅馥胜券在握,自然不想恋战,便厚颜无耻道:“不浪费大家时间,就比一局吧!”

    “好!”

    梅馥没料到夏雪篱竟然回答得这样干脆,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赶紧埋首看棋盒中的两只蟋蟀,再怎么看,依旧是她这只虎虎生威,甩夏雪篱那只偃旗息鼓的不知多少条街,但是看夏雪篱漫不经心的表情,眉眼中竟没有丝毫忧虑,又觉得心里没底。于是干脆把草往旁边的花漪红怀里一塞。

    “既是我与国舅做赌,那我和他二人都不参与,这斗蟀的裁判就请花公子来做吧。”

    花漪红面上微愣,他看了下兴致勃勃的梅馥和一边默不作声的夏雪篱,踌躇道:

    “可是我并不会……”

    “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梅馥生怕他反对,从旁边折了一根草一把从竹笼中捉出另两只闲置蟋蟀,刚要把草往蟋蟀触角上搅一搅,手中一空,那草竟已是被人抽走。

    梅馥抬眼,立时便见夏雪篱一本正经绕到她身后。

    “这种粗活还是我来教漪红吧,你若是闲得慌,坐花荫下,尝尝漪红那壶柏翠,才摘的新茶,味道不错。”

    梅馥本能地想拒绝,可一听到竟然有好茶喝,那到喉咙的话瞬时便咽下了。反倒是花漪红神色晃了晃,这明明是夏雪篱给他带来尝鲜的,怎么又变成了他的?但看夏雪篱一个侧身便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他与梅馥之间,心下明了便也不再多话。

    紫薇树下,梅馥抱着茶盏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这柏翠名字新鲜,但看叶形,茶汤色泽,自不是市井流通货色。梅馥眯眼再尝了一口,这茶叶生意一直被朝廷垄断,若是能弄到这个经营,那对打开生意完全是锦上添花。

    她思索了片刻,见那边花漪红已是有模有样侍弄了一番,现下已经移到了她和夏雪篱的战场,于是也走过去。

    颤动草叶,草尖拨过,花漪红引逗着蟋蟀的触须,不多一会,梅馥的蟋蟀已是张牙舞爪,怒气冲冲,焦躁地越过中线,盛气凌人地围着对手团团转,不时传来唧唧的尖利脆声。但夏雪篱的蟋蟀,却还是老僧坐定,一动不动,任梅馥的蟋蟀如何挑衅,只微微抖了抖触角,表明自己不是一方死物,竟就没有再多的动作。

    完全就和它背后的主人一个德行!

    梅馥瞥了一眼旁边也是不动声色的夏雪篱一眼,卷起衣袖凑到棋盒旁边。

    “扑上去,咬它!咬它!”

    她的举动让周围人俱是一愣,不过一秒,那些小戏子们也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学着梅馥的样子纷纷叫阵加油,夏雪篱见状,竟也移上前,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展开,幽幽笑道。

    “看来要输给你了。”

    “那是当然……”

    “然”音未落,梅馥已是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在她的蟋蟀虎视眈眈不断试探过后,虚虚向前进攻了一步,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只僵死的蟋蟀忽然扑翅跃起,以一个不可置信的速度,俯冲下去,霎时便快准狠地咬断了她蟋蟀的前足。而后一个翻滚,便把梅馥的蟋蟀咬翻,只一会便逆袭成功,颠倒胜败。

    “噢,承让!”

    夏雪篱合上扇子,用扇头把他的得胜的功臣从棋盒中挑出,放回了草丛。

    “怎么可能……”

    梅馥看着那只蟋蟀蹦蹦跳跳跃入杂草,只几个跳跃就没了踪迹,还是无法从失败的当口恍过神来。旁边欢喜阁的一众小戏子们也不说话,说真的,看到和蔼可亲的梅姐姐输了,他们也很难受。

    “好吧,愿赌服输,说吧,你那三件事是什么?”短暂的失落后,梅馥豪气地一拍桌子,“对了,刚刚忘记补充了,你那三件事只针对我,切不能对其他人,比如我的妹妹香苧!”

    “那是自然!”

    夏雪篱瞥了一眼被点名局促不安的小丫头,“我只对你感兴趣,外人与我何关?”

    他这句话,虽是平常一句,却莫名带着撩人的暧_昧。梅馥脸色泛红,与此同时,花漪红也已带着众人悄悄离去,片刻之间,这紫薇花树之下只剩两人遥遥对视,夏凤拂来,吹落一树芳菲,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

    梅馥抬头去接,仰脸的瞬间,夏雪篱竟已走到跟前,灼灼的视线如一束光线投来,照得梅馥无处躲藏,她眨了眨眼睛,看到夏雪篱那双漂亮的墨眸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局促,有些不安,还带着道不明的羞涩,一时恍惚,竟没头没脑地开口问道。

    “你怎么也会斗蟋蟀?”

    “傻瓜,玥儿最好此道,我又怎会不懂?”

    一阵风吹过,那花瓣绕着两人又纷扬下落,洋洋洒洒似一阵扰乱心底的花雨。夏雪篱目光如水,轻轻帮梅馥理了理吹乱的额发,声音中已是带了三分甜腻与柔软。

    他的眼光太深太溺,像一口深井水把梅馥深深吸引,那感觉太美太好,梅馥身体有些发麻,此时此刻竟忽然有种让时光停止,天荒地老的冲动,恨不得将灵魂祭出置换……

    这想法一出,梅馥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她回过神来迅速躲开夏雪篱的视线,逃也是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国舅的三件事究竟是什么,请言明吧。”

    夏雪篱目光闪了闪,脸上现出一丝落寞,片刻之后却又笑了。他倏地展开扇子,依旧是那副大雪压梅,灼得梅馥眼睛一痛。

    “第一件事,便是今后我若犯病,都要你前来照顾,不得推脱不来。”他悠悠说着,打量着梅馥的反应。

    “至于另外两件事,我暂时还未想到,先存着,我且慢慢想,等想到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