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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7、四公主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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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7、

    “哟,二阿哥怎么竟然这么狠啊?”

    华妃颇有些大惊小怪,“那孩子从小看着颇为平和仁厚,极力学着皇上的模样儿……怎么他在你跟前儿,却竟然是这样大的火气?”

    “况且你们两个还是小夫妻,这才成婚几年啊,孩子还没有呢,按说新鲜劲儿还不应该就这么快就过了啊……”

    舒舒尴尬地垂下眼帘去,不愿迎住华妃的打量。

    华妃笑笑,“不管怎么说,皇后出了这事儿,二阿哥和你总该是心下高兴的才是。”

    “我是会高兴!”舒舒倏然抬眸凝住华妃,“可是华妃娘娘这次的事儿,却怎么没拿捏好火候儿,倒办得如此冒失?便是咱们想叫她身子出事儿,却怎地这样快就闹开了,倒叫皇上和旁人都跟着起疑。”

    就因为这冒失,倒叫她跟着吃了挂烙儿!阿哥爷就以为是她动了手脚,回来这就跟她算账!——华妃这当真是连累她了。

    “别忘了,她如今好歹是中宫。”舒舒瞟华妃一眼,“这事儿若叫我来办,我会耐心些儿,叫这把火徐徐地烧起来。”

    华妃轻哼一声儿,“这点子道理,你当我不明白么?我虽说是个急性子,却并非是那沉不住气的人……当年多少事,便是当今中宫,也都是多年之后才想明白的。”

    “至于这次,兴许当真是巧了,因为气候的反常,倒叫她的身子是真的受了风寒吧,然后就将我的那宗安排给合并在一处发作开来了。”

    舒舒皱皱眉,“不管怎么说,华妃娘娘既然总说是为了我们家阿哥爷和我好,那就烦劳华妃娘娘下次办事儿之前,可否先与我过个话儿来,别再叫我跟这次似的,被蒙在鼓里敲了个闷棍去。”

    华妃并不想与舒舒弄僵,这便叹了口气,“我又何尝想那样儿?我这身子骨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然希望我指给你当个智囊,一切还是你自己去办才好……只可惜,前些日子你不是要将养身子么,你也出不来,我也见不着你。”

    “我便是独力难撑,可是我当初答应了你的话,也自然要办。故此我才抓了这次这个机会……总归一切啊,我还是为了二阿哥和你啊。”

    舒舒虽说挨了阿哥爷那一巴掌,心里窝着委屈呢;可是这会子,在她自己已经几乎要陷入绝境的当儿,竟然还有华妃这么说,她心下却也还是能欣慰些的。

    她便抽了抽鼻子,上前向华妃行了个抱见礼去……将头蹭在华妃的心口处,这是晚辈向长辈最亲近的表示。

    “多谢华妃额娘……您的心意,我迟早会叫二阿哥都明白的。我们家阿哥爷如今处境也是被动,他绝非不知感恩之人,来日他必定会回报您。”

    华妃便也满足地叹口气,轻抚舒舒的肩头,“好孩子……三阿哥自有他亲娘,可是二阿哥和你却也还有我啊。”

    .

    舒舒不敢久留,还是赶紧回撷芳殿去了。

    华妃望着舒舒的背影,忍不住幽幽叹气。

    原本在一旁望风的星镞走过来,悄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说,主子与二阿哥福晋这回又说得不痛快?”

    华妃摇摇头,“那倒不是的。她这个人啊,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的性子我也拿捏得差不多了,我知道只要我稍微放下点儿身段儿来,顺着她说话,那她就没有不入耳的了。”

    华妃又叹了口气,“我只是瞧着,她与二阿哥的情分,怕是要成问题啊。我也算是亲眼看着二阿哥长大的,这些年二阿哥原本将脾气藏得很好,好到都快让人忘了二阿哥原本有孝淑皇后那么个额娘了……”

    “可是二阿哥却对着他福晋动了手。孝淑皇后的性子,不可能不传给二阿哥去,他多年不动手倒还罢了,一旦动起了手,怕就会成了习惯了……那他们两口子之间的感情,便难持久了。”

    华妃转身回自己的寝宫去,边走也是边摇头,“我倒不是担心旁的,我就是担心一旦他们两口子反目,那我用在二阿哥福晋身上这些心思,到时候儿怕就用不上了……”

    “终究来日的一切,都还是指望着二阿哥呢。若他福晋的话儿,二阿哥却不放在心上,那我的心气儿岂不是要打了折扣去?”

    星镞想了想,忙劝道,“奴才瞧着,倒不至于的吧。终究二阿哥福晋是皇上,甚至是先帝爷亲赐的,二阿哥自也不敢对二阿哥福晋怎样。再者说,二阿哥将来若想争位,他自己外祖家是指望不上的,终究那几个舅舅都不成器……”

    “二阿哥还得指望着他福晋母家能为他助一份儿力呢。毕竟二阿哥福晋家,是弘毅公家的嫡系大宗不是。”

    华妃想想,便也轻哼一声儿,“只是,我倒瞧不出二阿哥福晋家里啊,二阿哥还能指望谁。布彦达赉死了,明安发配到伊犁去了;如今她家里承袭布彦达赉爵位的是她那个弟弟敬敏,才几岁大。”

    “而明安的那一等果毅公呢,也空悬了好几个月了,还不知道是要交给她们家哪个子弟来承袭呢。”

    星镞轻声道,“……弘毅公家嫡系十六房如此景况,皇上却一再重用皇后的父亲。奴才瞧着这情势,倒颇有些皇上要故意削弱十六房,抬高皇后母家所在的第六房的意思。”

    华妃不愿承认,良久却也不得不哼了声。

    ——皇上刚刚下旨,布彦达赉和明安原本的那个九门提督的差事,终究还是交给恭阿拉来署理了。

    “不过我相信,十六房终究是她们家的嫡系大宗,至少一等果毅继勇公的爵位还在这一房承袭着呢。皇后家,目下不过唯有她阿玛一个人能用罢了,比起人家十六房来,皇后母家更是缺少了二百年的底气去,想翻身超过十六房,至少还得几代人才行。”

    华妃眯眼望向远方,“故此啊,我觉着二阿哥心下还是指望着他福晋母家的……要说这世上谁最希望弘毅公家十六房与皇后家的六房继续势同水火的,那个人便就该是二阿哥才是。”

    星镞心下一动,“主子的意思莫非是说,二阿哥反倒可能会为此而出手打压皇后母家么?可是二阿哥分明与皇后娘娘,情同母子啊!”

    “情同母子?”华妃微微而哂,“唯有他自己个儿才知道,他心下这母子之情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

    这日在储秀宫看罢《仙姬嫔从》,四公主正式“出门子”,出宫下嫁,住进了她自己的四公主府去。

    次日廿廿便又带着一班嫔妃、福晋,亲自驾临四公主府,继续赏戏。

    因着这个缘故,皇帝也不想只给四公主这个恩典了,便在数日之后又亲自驾临三公主府,同样也赏了戏。

    只是皇上还要顺路去宣仁庙、凝和庙拈香,故此皇上本人在并未留在三公主府中看戏,只叫廿廿、諴妃等人留下看戏,给三公主也热闹热闹。

    这些本是当父亲的对女儿们的关爱,再者諴妃还能来看女儿,这总是能叫人高兴的事儿,可是却无意之中勾动了四公主心下的酸楚去。

    一来她是固伦公主,二来这个月是她的婚礼,故此无论是皇后亲自出宫驾临公主府,还是在公主府里赏戏看,这都是她该得的。

    可是她没想到她汗阿玛紧接着就去了三公主府,将这些也赏给了三公主一份儿去!

    三公主凭什么?三公主不过是和硕公主罢了。况且这个月又不是三公主的婚礼!

    更何况……皇后既然驾临看戏,諴妃自然能跟着来,一家子母女团聚,那倒是比看戏什么的更暖心了去。

    反观四公主自己,虽是大喜的日子,可是并没有额涅在。便是皇后亲自驾临……她心下又哪里有半点儿开心去?

    终究还是新婚,她便暂且忍耐着。直忍到了十一月底,她便经由她府中长史,递了奏本,一状告到了内务府大臣这里!

    四公主自不敢告廿廿,她便捡软的捏,她告的是内二学的总管于得麟。

    “内二学”是宫中的戏学,主要是挑选小太监学戏,以作为宫中各处的承应之用。

    故此就连内二学的总管,也全都是太监,而且还是高品级的六品总管来担任。

    于得麟是首领太监,也得了个七品的品级,同时自己的戏唱的也好。廿廿千秋节那日,皇上特地给预备的那《双麒麟》,就是于得麟亲自上场的。

    说来也巧,于得麟这名儿,又唱《双麒麟》,正是绝配。

    廿廿千秋令节当日,因这戏看得高兴,廿廿还亲自赏了于得麟的。可是这不过一个月之后,四公主却直接要告这于得麟的状了。

    主管内二学的总管内务府大臣,不是旁人,正是和硕和嘉公主和福隆安之子丰绅济伦。故此四公主这事儿就直接递到了他的手上。

    旁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是都觉着这事儿棘手,故此才将这事儿推到他这儿来的——好歹他是公主之子,又是承袭了傅恒忠勇公爵位的嫡孙,由丰绅济伦来处理这四公主的状子,总归比旁的大臣能方便些儿。

    可是他们哪儿明白,此时的丰绅济伦捧着这个事儿,也是同样如同捧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儿。

    他父亲、祖父的确都是功臣,他本人也的确是公主之子,然而他们家刚出过一个福长安……沙济富察氏一门,此时尚且处在尴尬之时,这便处理任何事都要格外小心。

    丰绅济伦既是主管着内二学的,他自然知道上个月这于得麟在皇后的千秋令节上,刚得了皇后的赏;那这个月就叫四公主给告了,这后头藏着的意味是什么。

    他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事儿直接奏到皇上那儿去,他不敢擅断。

    丰绅济伦请求召见,终于见了皇上,才小心翼翼将此事禀告。

    皇帝一听便眯了眼,“怎么回事儿?”

    丰绅济伦小心回答,“……因本月内二学出宫承应四公主、三公主二位府中戏,都是于得麟去的。因于得麟上个月在皇后主子千秋令节上的戏演得好,还得了皇后主子的赏,故此在宫外一时名声大噪。”

    “这回派出宫外两位公主府内的戏,两府的长史便也都头一出就挑了他上回在皇后主子千秋令节上演的戏。”

    “啊?”皇帝都有些没想到。

    丰绅济伦心下就更没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转述四公主的意思,“四公主说于得麟在她府上演戏,演的却是侉戏……四公主说乾隆五十年、嘉庆三年,先帝爷和皇上您都明令禁止宫中演侉戏的,可是这于得麟却竟然如此胆大。”

    皇帝不由皱眉。

    丰绅济伦心下倒是明白的,因为这侉戏,实则是皇上自己爱看的。

    皇上别说看,他还自己唱过,还是带着三阿哥一起唱的。要不然宫里这内二学,得长几个脑袋,敢公然抗旨不尊啊?

    只是,皇上虽然喜欢侉戏,却终究从未明令准许宫中演侉戏去;而当年的两道禁令,还依旧言犹在耳呢。

    故此四公主这诉请,从大面儿上来说,自然是成立的。

    可是无论是宫中早就唱侉戏,还是上个月在皇后娘娘千秋令节上的戏码儿,毕竟全都是皇上亲自定的。若皇上准了四公主这诉请,实则反倒是在打皇上自己个儿的脸了!

    丰绅济伦知道皇上为难,这便小心道,“……奴才倒是觉着,四公主怕是误会了。虽说宫中不唱侉戏,可是这两回是出宫到公主府承应的戏,便是唱了侉戏,也并不是在宫中啊。”

    皇帝静静抬眸看一眼丰绅济伦。

    丰绅济伦的心意,皇上明白;可是四公主又是他的女儿,他又如何不明白四公主其实安的什么心?!

    一个太监于得麟,自不至于叫成婚尚不满月的堂堂固伦公主气成这样。四公主如此,矛头自然是指向皇后,甚至还有绵恺!

    皇帝一时委决不下,暂将此事撂在一旁,且令丰绅济伦先行退下去。

    丰绅济伦出来,不由得回眸朝后殿的方向看一眼去。

    此时他也站在一个抉择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