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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应了计夫人这句话,第二天上午,方大人即将调任的消息就在县里传开了,听到方大人升官了,大家先是替方大人高兴,再一反应,方大人这一升官就要离开靖和县的,一个个心里真是舍不得。

    有那受县衙帮助良多的老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红了眼眶,半晌后却连连道好,“方大人是个好官,把咱们这儿治理好了,也该其他地方受惠了。”

    之后的日子里,县衙频频有百姓登门,都是得知方大人要离任而过来送家里土产的。

    已经成为养鸡大村的草帽村更是直接拉了一筐鸡蛋和二十多只正在下蛋的母鸡,代表整个草帽村村民来送鸡的两个小伙子说:“这是咱们给大人、小姐送的干粮,若是不收,村长就不让回村了。”

    乐轻悠又是好笑又是感动,问了他们村里的养鸡情况,又强调了注意卫生、防治鸡瘟等事项,最后提出要把这些鸡和鸡蛋等价买了,却没等把这话说完,刚才还认真听同时拿出个炭笔头记重点的小伙子转身就跑远了。

    接连几天都是这样,县衙里小小的库房几乎都被乡民们送来的土产堆满了,乐轻悠看得直发愁。

    方宴就说:“我跟刘捕头交代一声,等咱们走了,把这些东西都分给县里的贫困人家。”

    “只能这样了”,乐轻悠指了指临时搭成的鸡窝,“这些现在就分了吧。”

    靖和县后衙不像他们家,地方太小,即便每日清理,还是有异味。

    方宴看了眼那些安安稳稳窝在鸡窝里吃食的鸡们,笑着说了声好,跟着就让嫣红去前面叫刘捕头带两个差役过来。

    当天,刘捕头就带人把这些母鸡每家两只的分给了县里的几家贫困户。

    这边还没刚把母鸡分下去,罗西村村长也带着两个小伙子抬着一大筐花生、芝麻等地里出产的东西过来了。

    花生等经济作物在大周是很贵的,一斤得十好几文,这么一大筐,怎么着都得二两银子往上。

    二两银子对自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般人家来说,二两银子可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罗村长来时,方宴也在,他不收两个字一说出来,就把罗村长急得不行,可这对面是县太爷,他也不敢跟自家朋友似的劝,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乐小姐。

    乐轻悠笑道:“村长,这些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见村长和两个小伙子听到她的话都是满脸的失落,她想了想又道:“这样,我让人捧些出来,领了你们的心意。”

    “好好”,罗富贵脸上立即带了笑,一弯腰就捧了一大捧花生出来,对一旁的嫣红和杜鹃道:“丫鬟姐,烦你们拿个深些的筐子出来。”

    杜鹃转身到厨房,拿了一个洗菜的竹筐出来,罗富贵把花生放进去,这一捧就满了竹筐小半。

    一旁的罗平、铁蛋也各捧了芝麻、大枣往里面放,只是竹筐就那么大,三人各放了一捧,这竹筐就冒尖儿了。

    看着如此不能盛东西的竹筐,罗富贵和两个小伙子都恨不得把竹筐摁一摁再摁大些。

    只是太爷就在边儿上站着,他们也不敢一直跟竹筐较劲,看了看神情淡淡的太爷,罗富贵更不敢说小姐啊您再拿个竹筐出来吧,因竹筐实在盛不下东西了,不由很是惋惜地把手里剩的花生又放回竹筐内。

    乐轻悠看得好笑不已,这个场景,让她很想用漫画记录下来,以后可以和三哥一起看,当下,她请罗村长和罗平、铁蛋到一旁坐下喝茶。

    跟如今专营养鸡的草帽村一样,这个出产煤球、煤炉子的罗西村也是她还有些话要提醒的。

    几人就在榕树下的小桌边坐下了,乐轻悠主要交代的,就是不要竭泽而渔、每年都要种树,注意保护环境。

    关于村里是否能够一直保证赚了钱按劳动给村民分配,则是方宴更关心的,只有村长的保证还不行,还需有明确的官府加印的契约。

    罗村长边听边点头,“太爷放心,明日我就让存喜写一份契约,存喜就是管咱们煤球生意的账房,然后再让村里二十六位户主摁了指印再拿来县衙加官印。”

    方宴说道:“本官走前会帮你们办一个二十年的开山文书,二十年之后若还继续开山,你们就需重新跟衙门订立文书。”

    一听这话,罗富贵连带着罗平、铁蛋都从椅子上站起来,结结实实给方宴磕了三个响头。

    二十年啊,他们这些人都没求到跟前太爷就给办好了,换做其他的官,不刮三层地皮是绝不行的。

    二十年后,凭借着这煤球生意,他们村里也早立住跟脚了,便是需要跟衙门打点,也有了底子。

    方大人给他们的不仅是二十年的开山权,更是世世代代的富贵。

    回去的路上,罗富贵哭了半路,边哭还边嘟囔:“方大人真真当得父母官,可是这怎么还没在咱们做三年官儿呢,就调走了。”

    最会说的罗平也是闷闷的,倒是日常负责运送煤球的铁蛋说道:“叔,瞧您说的,方大人升官了还不是好事?总不能在咱这穷乡僻壤当个十几年的官吧。”

    “怎么不能?”罗富贵看着路边一片片垄沟整齐的田地,叹道:“有方大人这样为民着想的父母官在,咱们靖和县才两年就大变了样,若是方大人一直在这儿,再过几年,咱们县里只怕比府城还富有。”

    罗平和铁蛋闻言,异口同声道:“咱还是盼着新来的太爷不太糊涂比较实际。”

    在整个靖和县都不舍的情绪中,新任县太爷江和带着两个随从抵达了县城。

    江和进城门时就把上任文书出示给了守城卫,今儿个在城门当值的是已经升至小队长的程让,一接到文书,他心里就是一哭,面上还得做出欢迎的表情。

    “原来是江大人”,把文书折好交还给这位看起来比自家大人还大了好几岁的江大人,程让侧身笑着抬手示请,“江大人快请进,方大人前几日便交代下来,小人为您引路。”

    江和留着两撇小胡子,人看起来却是很温和中正的,当下笑着点了点头,客气道:“有劳了。”

    听这话音儿,程让略略放心,江大人应该是个比较好说话的官。

    这时,乐轻悠和方宴已经搬到了玉泊镇下面的那处庄子,毕竟新任县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们得把县衙腾出来。

    他们在县衙后的那处院子大多是乐轻悠种的花,培育的新品种作物,环境没有繁花农庄好,因此方宴每日来回十几里地上下班,也没让乐轻悠将就。

    程让引着江和到了县衙时,方宴正要下班,已经牵着马走出了县衙大门,瞧见程让一行,他便把缰绳交给了县衙门口的当值的差役。

    程让介绍道:“大人,这位便是来接任的江大人。”

    “方大人,久仰大名”,江和笑着拱拳见礼。

    方宴拱了拱拳,“江大人,一路辛苦了。”

    县衙门口寒暄了一阵,说好明天早晨到县衙交接事务,又让还在县衙的崔大娘给江大人做几个菜,这便牵着马往繁花农庄去了。

    乐轻悠这几日在农庄跟佃农家的一些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一起做鞋子,眼睛累了就到庄子外面的田间小路散步,庄子上的女孩儿也都会在这个时候种蒜黄,于是她一天里总有各种不同的事情做。

    今天,方宴回到农庄,还是在一家种蒜黄的地窖里找到的她,牵着她的手在夕阳斜照下往回走时,他给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笑着道:“收收心,明天我跟江大人交接了事务,咱们就能启程回京了。”

    “嗯,我知道了”,乐轻悠早就准备好了,随时能走,“三哥,你瞧着新来的江大人怎么样?”

    方宴想了想,道:“具体怎样不能断定,但应该不是那种只为捞钱的官。”

    乐轻悠放心道:“这就好。”

    回到住处,方宴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一道是腊肉炒蒜苗,一道是清炒绿豆芽,腊肉、蒜苗还有豆芽都是佃农送来的,都是极好的东西。

    吃着腊肉炒蒜苗,乐轻悠突然想起好些年没吃过煲仔饭,而做煲仔饭,必不可少的是好腊肠,现在是没那个时间做了,等回到京城再做吧。

    晚饭后,方宴和乐轻悠一起回房,两人正在盛装乐轻悠那些零碎的又舍得放在这儿的东西时,杜鹃送了水果茶进来。

    见她放下茶出门时脚步迟疑,乐轻悠问道:“杜鹃,你有事?”

    杜鹃停住了脚步,小心问道:“小姐,您和大人要走了,奴婢怎么办?”

    乐轻悠笑道:“农庄是我们自家的,你可以留在这里做事。或者,也可以跟着我们回京城。”

    杜鹃话不多,做事有分寸,如果她愿意跟着,乐轻悠还是挺想带她在身边当两年差的,不过她是凉州土生土长的人,若是跟着他们走了,那可真是离乡千里。

    日后再嫁到或是蜀州或是京城的,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回这里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乐轻悠没有安排杜鹃的去留。

    杜鹃想了想,噗通跪下道:“奴婢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

    乐轻悠赶紧让她起来,“女儿家总要嫁人的,怎么能一辈子伺候人。你既然愿意跟着我走,就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杜鹃嗯了声,起身告退下去。

    想起前几天他们回农庄住时,县衙里另一个丫头都是哭着送轻轻出的门,方宴心里就很不舒服,感觉他自个的宝贝被人觊觎了。

    听到他的冷哼,乐轻悠疑惑地看他:“宴宴,你怎么了?”

    方宴把一串用菩提子打的络子放到盒中,淡淡道:“惺惺作态”,又看着乐轻悠,“轻轻,你刚才唤我什么?”

    乐轻悠好笑地看他,真是越来越小心眼,什么醋都吃。

    “我叫你宴宴啊”,她笑道,“别不好意思嘛,你都叫我轻轻了。”

    话音未落,双唇就被另一双柔软、微凉的唇瓣贴住了。

    缓缓地碾磨,呼吸交缠间,是方宴满是笑意的声音:“我知道,轻轻想念我的吻了。”

    他的声音轻柔微沙,还带着一分我就肯定你是想我的小骄矜,直听得乐轻悠心都化了。

    ……

    靖和县在方宴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税收、县中金钱出纳以及酒坊各项,都有一套明细的记账方法,因此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方宴就把各项事务跟江和交接了清楚。

    方宴一身便服离开县衙时,就见到了等在外面的一群父老乡亲,上至八十老者下至三岁小儿,足有几百人,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站在县衙大门口。

    最前面两排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张老爷、陈老爷,还有五个大小药铺的掌柜,甚至是这两年很是低调的万老爷,都来了。

    张老爷代表众人问道:“大人,您什么时候启程回京,我们送您一程。”

    “不用了”,方宴的声音淡淡的,“你们不是已经办过践行宴了。”

    张老爷一时无语,说实话方大人虽然给他们办过不少大实事,可以说县里相当一部分人家没有县太爷给的帮助都发展不到现今的好景象,但他还是觉得这个换上常服的年轻人有些不会说话。

    瞧这直来直去的,要不是县太爷,恐怕都没朋友。

    方宴不知道张老爷的吐槽,摆摆手就让他们各自回家忙去,免得影响县衙这边办公。

    张老爷跟旁边的陈老爷、谢东家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他们前面的几个人向方宴深深见了一礼,便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大家都回去了,回去了。”

    方宴都走得不见人影了,县衙这边的人群才慢慢散干净。

    县衙里,因后衙在方宴和乐轻悠住过两年后整理得十分宜居,江和来昨天到了就在县衙住下了,这时他刚回到后衙,来时带的那两个长随就过来拜见。

    江和知道靖和的百姓都在外面候着方大人,便问道:“人都散了?”

    在左边坐下的长随点头,“都散了,属下瞧见,好些个人眼里都带着泪,看来那方大人在靖和县十分得民心。这会不会对大人以后的威信有影响?”

    “必然会有几分影响的”,看向门外明朗的天空,江和说道:“打咱们一进靖和县界,小小村庄里的孩童也会以他们的县令为傲,可见方大人为此地的百姓做了不少实事。未来的三年,本官不求能超过,只要不落后方大人太多就好。”

    另一个长随道:“大人,县里的这些个书办、文书要不要换上两个更听您吩咐的人?”

    “先看看吧,只要他们不怠惰本官的命令,就继续用”,江和如此说道,其实他半点不敢贪,反而压力很大,毕竟现在情势一片大好的靖和县是备受圣上和朝中大臣们重视的,如果他治理时出了什么纰漏,仕途上就别想再寸进了。

    主仆三人谈了会儿日后的工作,崔大娘就小心地在门口禀道:“江大人,午饭已经做好,是否端进来?”

    江和点头,想起昨晚、今早的饭菜都做得不错,他又叫住这厨娘:“衙门里与你的雇期还有多久?”

    当初虽是光伯找的厨娘和小丫鬟,但她们都是走的县衙公帐,朝廷有这方面的规定,地方官员若是住在衙门里,厨娘、洒扫的,都可以走走公帐。

    方宴前面那一任何大人,人不住县衙,却是有每个月雇佣仆役的二两公帐。

    新来的江和不会那么无耻,但这一问还是让崔大娘有些担心,这新来的江大人是不是不放心用她们?转念一想,在县衙做工这两年,她跟着小姐学做了不少点心,尤其是那卤肉,过年时她在家里煮了,儿子已经提了好几次在外面做生意。前几天小姐搬到外面时,她问了小姐,小姐也说她可以做卤肉生意。

    所以江大人即便不想用她,她回去也有生计,一瞬间想了这许多的崔大娘定下心来,低头道:“回大人的话,我和那小丫鬟嫣红与衙门里的雇期都只剩了小半个月。”

    江和一听,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你和那个小丫鬟继续在这里做吧。再过几日本官的家眷也会过来,明日你们先把屋子收拾几间出来。”

    崔大娘应了声是,见江大人没什么吩咐了,这才退下。

    繁花农庄,乐轻悠把去年春天三月间的小雪时搜集的桃叶上的雪做的六坛,包括了橘子、葡萄在内的六种果子酒起了出来。

    虽然还没开封,但乐轻悠可以确定,这六坛酒绝对比用普通泉水做出来的酒要香醇,之前听大哥说,他在京里开的那间饭庄已经成为京中第一的饭庄,就是每年给饭庄的定特色酒食时比较费心。

    她把这六坛酒都送到饭庄去,这每坛酒都有三十多斤,那么三个月的特色是有了。

    酒坛全部起出来之后,乐轻悠就让光伯带人用茅草给一辆拉货的马车固定了六个酒坛大小的,半坛子高的茅草桶。

    六坛酒一一被抬到车上后,先让两个人试着拉了拉,见果然很平稳,就拉到一处靠墙放着了,明日走时再套上马匹。

    现在还没出正月,乐轻悠又找了一床半旧的棉被出来,搭在酒坛上,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扎了两圈,如此一来,才算把这些酒弄好。

    另外的一辆马车装的都是果树苗,还有几盆她特别舍不得的花,县里那颗无花果树,她也挖了几枝掩在一个大花盆中,打算带回去在桐花街那处宅子和方府都种上一些。

    这两年所置办的其他东西,便都不打算带了,就留在农庄这边。

    乐轻悠安排好了这些,又叫上杜鹃一起把他们乘坐的马车铺上被褥,放好炭、炉,小铜锅也放了一个,另有半袋碧粳米、半个火腿,路上若是赶不上饭点,自己在野外煮些粥也能凑合。

    光伯,春明,武旗、武晋等四个护卫在一旁各忙各的,光伯觉得车厢不够,又添了一个,春明在打包袱,武旗在拿着刷子给马匹清理,武晋和其他两人则在查看他们的武器。

    乐轻悠把在路上需要到的东西都整理好了,他们四个人还在忙碌,光伯已经洗好了车厢,这时是在挑选回去时驾车的车夫。

    瞧着这边不用自己操心,乐轻悠就出了主院,正巧外面有两个孩子背着柴经过,往更东边佃农的住处去。

    乐轻悠叫住了他们,让他们回去跟山庄二管事说一声,让二管事过来,她有事要吩咐。

    这二管事是从佃农中间选的,主要是管理山庄里和周边田地的种植,大管事自然是光伯,光伯在时,不论收租还是山庄里任一点小出产的用途,他都得先跟光伯请示。

    现在他们回京,别说光伯,就是当初从山庄来的春明、武旗等也要跟他们一起走的,因此山庄日后的打理,乃至每季要种什么,乐轻悠都要跟这二管事交代清楚了。

    她这边正跟姓隋的二管事说以后每年要种三十亩的西瓜和甜瓜,方宴背着手悠悠闲闲地走了进来,见她正跟下人交代什么,进了客厅便自觉地在她隔桌的那张椅子上坐了。

    乐轻悠很快把需要交代的都交代好了,见方宴没什么要说的,就让隋管事下去忙。

    荣升为庄子上大管事的隋年,恭恭敬敬地向两个主子见了礼便下去了。

    方宴和乐轻悠随即也离开客厅,向温泉所在而去,走之前她想再泡一泡温泉,当然要拉着三哥一起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空无片丝云彩,蓝得如同透明的琉璃一般,让人看了就心情大好,但是靖和县百姓们的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方大人要离开靖和了。

    这些人到底还是打听出了方宴离开的时间,一大早,许许多多的百姓就自发地聚集在玉泊镇外的官道两旁。

    天色微亮时,计县丞和县里大小职务的人都来了,已在人群前面等了一会儿的张老爷等人忙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计县丞说道:“随便站吧,对了,万民伞你们可准备好了。”

    张老爷一招手,让身后的一个捧着万民伞的小厮上前来,“计大人您瞧瞧,不会写字的都是画的一。”

    计县丞接过叠在一起的万民伞,打开来看了看,点头道:“不错。”

    就在他们闲谈时,有人喊了一声:“方大人的车来了。”

    这边车上,亲自赶着小姐、少爷所在车辆的光海也低声道:“少爷,小姐,前面似乎有百姓前来送行。”

    方宴抬手撩开窗帘一角,看到乌压压的等在路两边的百姓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乐轻悠趴在他肩头顺着往外看了一眼,见这么早,外面还结着霜,竟然有好些小孩子也在,鼻头顿时酸酸的。

    “三哥,我们下去吧。”

    方宴让光伯停了马车,牵着乐轻悠下来时,低声对她道:“咱们下去,你不准哭鼻子。”

    乐轻悠点了点头,眼眶却红红的。

    这边马车一听,那边探头望着的百姓就慢慢地走了过来。

    计县丞拜礼,“大人,下官带领全县百姓,来给您和小姐践行,望你们一路顺风。”

    方宴说道:“多谢了。”

    知道这位方大人不会说那些绕来绕去的客套话,计县丞忙转身,示意张老爷等代表上前送万民伞。

    张老爷和陈老爷等人将万民伞展开,送到方宴面前时,好几个中年大老爷们都不停地眨着眼。

    不是他们娘们兮兮,实在是这位年纪不大的“父母”,就真跟他们心里的依靠差不多。

    有事了,生意在外面被别县故意卡着了,那都是直接到县衙跟书办们报备一声的事,当紧的,还可以直接禀告太爷……

    可是这样的太爷,今天就要走了,心里就像一下子没了依靠似的。

    方宴和乐轻悠一起接过万民伞,对这些人再次说了声谢谢。

    张老爷转身面向一旁,抬手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睛,而人群后面的妇人、老人,此时已经有好些都低低啜泣起来。

    “大人”,程让红着眼睛,扶了一个中年妇人过来,“这是我娘,来前,我娘和大嫂给你们做了路上吃的干粮,请您一定要收下。”

    程让说着,那妇人就将手上拿着的干净的蓝布小碎花包袱捧到他们面前。

    乐轻悠看了方宴一眼,伸手接过。

    妇人眼眶中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却还是用高兴的声音说:“大人小姐一路顺风。”

    “谢谢大娘”,乐轻悠说道,看向不停传出啜泣声的人群,大声道:“大家不要感伤,以后我们有空了,还会来靖和的。”

    这么一说,人群中的啜泣声更大了,陈小辰被他娘花氏牵着,与陈聚金等小生意老板站在一处,闻言,朝乐轻悠喊道:“小姐,您说话算话,一定要再来这里,看看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看到这个穿着小襦衫的小少年,乐轻悠不由笑着点头:“你要好好读书,日后去京城赶考,你也就可以去找我们了,到时,你去桐花街乐府,或是万道街方府,都可以找到我们。”

    陈小辰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到时去找你们。”

    就在这时,一身素色的李慧娘挤到了人群前面,因着她的名声,周围的百姓她挤着向前时眼神都有些不对,李慧娘却似完全未察觉到一般。

    她来到人群前,将手里抱着的一个锦缎包袱递向方宴,“大人,这是小女子给您和小姐做的鞋子,请您一定要收下。”

    方宴后退了一步,乐轻悠则很无语,之前好长一段时间这李慧娘都想着各种方法接近她然后接近三哥,但她并不是傻子,看出她居心叵测就不怎么理会她。

    而且,她本来也不太喜欢这李慧娘,自然李慧娘想了太多的办法都没能施展。

    县衙又有重重差役,李慧娘还真没有机会与乐轻悠说上几次话,就更别说整日忙碌的方宴了。

    只是乐轻悠再怎么都没想到,李慧娘会在这样的场合冒出来。

    “多谢你费心,不过我们不需要”。

    乐轻悠话音一落,李慧娘眼里就滚出了晶莹的泪花,“这只是奴家的一点微不足道……”

    没等她把话说完,后面的花氏等经常去茶话会的妇人们便都一拥而上,将李慧娘挤到后面,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往乐轻悠手里塞东西。

    药铺谢东家等人的夫人们也都来了,一人好几瓶的风寒药、退烧药地给乐轻悠,还有路上吃的用的,多到拿不下。

    一刻钟后,乐轻悠和方宴一人捧着许多东西返回了马车。

    停在路边的四辆马车,缀在马车后的五个骑马护卫,策动马鞭时,退后到路边站好的百姓中又传出啜泣声。

    马车走动,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大人小姐一路保重”,随即,喊声从稀稀疏疏到整齐:“大人小姐一路保重。”

    乐轻悠掀开了窗帘,朝路两边的百姓挥手,喊道:“谢谢大家了,你们都回去吧。”

    看着马车渐渐走动起来,百姓没有追着相送,却是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喊声还是整齐的:“大人小姐一路保重。”

    乐轻悠看得眼眶发热,其实她和三哥也没为他们做多少,但是他们却把当官的为治下百姓所做的一点一滴都记在了心中。

    方宴揽住乐轻悠的肩膀拍了拍,招手让车队后面骑着马的过来一人,吩咐道:“去请那些人起来,早早回去,莫要耽误生计。”

    过来的是武晋,他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回去把大人这句话一传达,跪倒一片的百姓们都擦着眼睛站了起来。

    计县丞道:“都回去吧。大人在玉泊镇还有农庄,这农庄日后必要给大人和小姐送出产的,大家想知道大人小姐的消息,或是想送什么东西,都能跟农庄的管事说。”

    诶!一听这话,众人心中因大人调离的伤心都止住了,是啊,大人在这儿还有农庄呢,以后肯定也会再来的。

    这么想着,众人与计县丞等县衙吏员见过礼,就三三两两地告辞了。

    等到人们全部回去了,计县丞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对赵书办等下属道:“咱们也走吧,回去拜见一下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