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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扑空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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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人公园外人流不多但也不断。

    凌宇和储时平静地坐在路边的花坛边,气氛平和,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好一阵子,凌宇才开口自嘲。

    “我这个落魄样子还偏偏就让你看到了,真是讽刺。”

    “你,还好吧……”

    “你觉得呢?我现在的狼狈,是自作自受……现在这样的报应也应该能让你们宽慰了。”

    “怎么会!其实刚才我见到你,都没有想要逃跑的心思呢。这段时间在野外做环保,我心里已经很平静了。”

    凌宇看到储时这么平静,心里也如释重负。

    “是吗。那我以后更不会来打扰你了,我不会再想见你了,也不会再来找你了。就当……我们没认识过吧。”

    凌宇两只手不自觉的来回揉搓,显示内心的不安和紧张。

    “既然我们都可以放下,那凌伯伯呢?你对他的伤害要比对我的大的多,你真的……不打算再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我能有办法吗?我现在对郑伟珏的威胁是零。反倒是他无限制的超负荷运转最有可能整垮他的公司。与其寄希望于我,不如祈祷他早日自行倒下。”

    说完凌宇起身离开。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吧。”

    储时看着凌宇走远的背影,孤单又寂寞,最后融入了夜色。

    和储时一起回到城市的,还有唐澄的父母,当然除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外,他们还有别的任务——和“准亲家”会面。

    这天,唐澄父母如约来到陆子曰家。

    唐父、唐母穿着户外装,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陆父陆母则穿上了唐装和旗袍,六个人第一次在同一个场合出现,彼此都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宛若突破次元壁的组合。

    陆子曰和唐澄崩溃对视一眼,急忙打破这要命的沉默。

    陆子曰向唐澄父母鞠躬:“伯父伯母好,我和家父家母欢迎二位光临寒舍。”

    唐澄回应着:“我也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我传说中的父母,到家里来大家轻松自在一点……”

    正说着,只见唐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足有手掌那么大,用盒子包好的重物。

    “第一次登门拜访,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陆父小心翼翼接过,尬笑着打开,结果盒子里是块石头。

    “这是我们收藏的一块沉积岩,从纹路来看,至少是上千万年前就形成的,可能还经历过河道变迁、洪水泛滥、大风冰雹……这一层一层的变色,都是时间遗留下来的痕迹……我们希望唐澄和子曰,也能经历时间磨练,像这块沉积岩一样。”

    陆父、陆母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哎呦,真是太有纪念意义了,我们非常喜欢!”

    六人在鸳鸯锅前围坐,桌上菜品多到盘子摞盘子。红、白汤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陆父陆母坐红汤一侧,唐父唐母坐白汤一侧。

    为了化解尴尬,唐父开始打开了话题。

    “外面呆久了,有时候跟动物比跟人熟。有次我俩拍狮子,太远,中间都是杂草,我们就慢慢挪过去,越靠越近,最后也就隔那么几米,狮子看着我们,完全没有敌意。”

    唐母也说道:“太近了,近得都能看清狮子的胡须。那就是大自然的恩赐,是在野外最最幸福的时刻。”

    看唐父说到兴奋时,陆父也一起应和。他起身一挪椅子,不当心撞到了陆母的脚踝,高跟鞋一崴,陆母一个没站稳,双手撑桌,意外按到了麻将桌控制键。

    桌正中,火锅徐徐升起,桌布牵扯着摆盘统统命悬一线,看得唐父唐母目瞪口呆。陆母手忙脚乱狂按开关,开关失灵,眼看桌上食材要翻。陆子曰和唐澄扑上去抢救,端起盘子,唐澄父母也反应过来跟着一起端。

    “电源电源!拔电源——”

    陆母踢掉高跟鞋冲向插电板,俯身拔下的那一刹那,“呲拉”,旗袍开线了……上升的火锅终于停住,几颗麻将,哗啦啦啦从桌肚里滚落下来。

    经过了一番大乌龙,众人总算以真面目示人,陆父、陆母换上家常衣服,妆也卸了,六个人在客厅席地而坐,就着几叠零食喝茶。

    “实在不好意思,刚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说实在的,我和他爸,很为我们家儿子担忧。”陆母表示歉意。

    “子曰是个很好的孩子。”唐母看着陆子曰很是欣慰。

    陆父见机提出子曰和唐澄能走到一起,经历了很多不容易,希望唐父唐母能赞成。唐父唐母多表示赞成。

    “其实我们来之前,也挺忐忑的。一点不夸张地说,唐澄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我们自私地牺牲掉很多陪伴她的时间,虽然经常说服自己说救助动物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但是作为父母,还是觉得亏待了唯一的女儿,多少奖项都挽回不了。”

    唐澄嘴一扁,眼眶忽然就红了,陆子曰看她一眼,紧紧握住她的手。

    夕阳透过明亮的窗子洒进客厅,洒在温柔相依的三对人身上,气氛难得的温柔。

    新一天的阳光照耀着沃夫大楼的外景,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前台小妹领凌煕进了风羽传媒集团接待室,凌熙毕恭毕敬地跟在她的身后,假意讨好。

    待到前台小妹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凌熙身手利落地从里面溜了出来。

    趁着没人注意,凌熙弓着背,避开众人耳目,迅速跑到郑伟珏办公室门口眼明手快地推门而入。打开抽屉,拉开柜子,打开每一份文件查看,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郑伟珏和莫格利回到办公室被前台告知凌熙正在等郑总。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怀疑。郑伟珏见莫格利也是一脸迷茫,便稍稍放下心。

    郑伟珏径直向里走去,跟在身后的莫格利十分紧张,他惊觉地四处查看,手心冒汗。

    一把推开接待室的门,凌熙却不在里面。其实莫格利已经听见不远处郑伟珏的办公室内,传出凌熙翻动文件的声响。

    凌熙在郑伟珏办公室继续翻找,最终她在一堆资料中,找到一份报价文件。

    凌熙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隔壁莫格利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人呢?”声音很响,就好像刻意让她听见似的。

    郑伟珏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型会议室,不由怒上心头。他瞬间意识到莫格利的行为有问题,立刻转头以狐疑的眼神望向他。却见莫格利脸上写满了迷茫和疑惑,丝毫不被郑伟珏的目光影响。

    莫格利立刻装作恍然之状,转身一把推开了郑伟珏办公室的门。却见凌熙赫然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来回转悠,见到两人也不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两人踏进办公室,凌熙还在气定神闲地转椅。

    “这张椅子是你坐的吗?出去,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儿童游乐场!”莫格利指责凌熙。

    “莫……这位夏先生,你用得着这么横吗?我在这长大的时候还没你呢!轮得到你搁这儿教训我吗?我就不能来合作吗?”

    “现在这里是风羽集团,我是风羽集团的项目顾问,我当然管得着你了!你还以为这里是老地盘,遇见的是老熟人?你整天诽谤风羽集团我们怎么可能和你合作!我告诉你时代都不同了,再私闯办公室,小心我报警!”

    郑伟珏趁着两人在吵架的档口,四处查看自己的物品。柜子被打开,关上的时候没有关实;文件夹被动过,一叠有关报价的文件夹摆错了位置。

    郑伟珏看向莫格利,又看向凌熙,顺势假装不经意地把报价合同放在桌上。

    “好了!年轻人,火气何必这么大!你也知道,这个行业里想要跟我们合作的挤破头,但我们精力有限,只能挑选少数优秀的合作方,所以你觉得你是吗?走的时候,麻烦帮我把这叠垃圾也一起带走。”

    郑伟珏把合同往凌熙面前推一推,凌熙却正中下怀,刚才的不爽烟消云散,眼看就要伸手拿起合同。莫格利的手却抢先拿过合同,出其不意地一把撕碎。

    “据我了解的你们水平,也就只是值得这么做。”

    莫格利收起废纸,投入垃圾箱中。凌熙看着被撕碎的文件,想救不能救,心如刀割。

    凌熙在楼道间疯跑,一口气跑下十层楼。

    啊——!就差一点了!

    她失望地坐在台阶上,难过、郁闷的心情齐刷刷涌上心头。平复心情后刚想离开,推门的一瞬间忽然安全门被打开,一个清洁阿姨走了进来。

    清洁阿姨打开楼道内的垃圾桶,拿出里面的垃圾袋,向楼下走去。

    “请问,这个是要扔去哪里?这栋楼里所有的垃圾都会扔到同一个地方吗?”

    “当然啊,就在大楼后门垃圾处理处。”

    “谢谢!”

    当天晚上凌熙带着李凯、兔兔、任何到了沃夫大楼后门垃圾处理处。

    除了凌熙,其他人都捏着鼻子,喘不过气。

    面前的垃圾处理中心,堆满了无数袋大大小小的黑色垃圾袋。

    清洁阿姨正源源不断地从大楼里拿出剩余的垃圾。先是两袋,再折返,再提出两袋,再折返,再提出四袋……终于把最大的两袋垃圾扔在了中央,阿姨累的腰酸背痛。只听后面传来“收工”的声音,阿姨敲着自己的老腰,消失在楼道内。

    众人撸起手套,戴上口罩和帽子,站在堆积如山的垃圾跟前,开始一袋一袋地在垃圾中翻找。

    凌熙唆着鼻涕,但全神贯注,似乎已经与垃圾融为了一体。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触电般弹开,却见是一脸懵逼的李昱珩拿着白粥和感冒药看着众人。

    “你怎么来了?”

    李昱珩把粥往边上一放,脱了外套,开始帮着凌熙一起寻找。

    “所以你们在找什么?”

    凌熙使劲唆着鼻涕,翻找垃圾堆。李昱珩借机靠近凌熙。

    两人的头时不时碰到了一起,李昱珩趁机也将手靠近凌熙的手。

    他在这种小情愫中自得其乐。就在李昱珩快要碰到凌熙手的时候,忽然听她一声尖叫。

    “找到了!”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围拢过来,见垃圾袋里,正躺着一大堆撕碎的文件。

    黑灯瞎火的小区里,只有几盏夜灯昏黄地亮着。

    郑伟珏打着电话匆忙走了一段路,上了自己的座驾,司机一脚油门,车迅速驶离。

    远处,郑理的车载着莫格利缓缓跟了上来。

    高速上,郑理的车不远不近地跟在郑伟珏的座驾后面,中间刻意隔开一辆轿车。郑理打起全部精神跟车,不敢有丝毫分神。

    “莫格利,我爸今晚一直在打电话,讨论二期的事,说安全排查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

    “我刚也收到了眼线的消息,说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连夜开挖,但还不清楚具体挖到些什么。”

    他们跟了一路,直到天已蒙蒙变亮。

    郑理的车开上泥泞的山地,山路曲折,森林茂盛,郑伟珏的前车已不见踪影,全凭车辙辨路。

    一条无车辙,一条有车辙。郑理的车自然而然沿着车辙的方向开进去。

    周围树木逐渐稀疏,前方路面也没有了车辙。

    莫格利从车上下来,环视一圈,隐隐觉得不对。

    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当前定位已经超出之前自己预估地区的边界。

    “……十五分钟的范围……这里不对!”说罢马上让郑理调头回刚才的岔口。

    郑理的车回在森林岔口,莫格利和郑理相继下车查看。

    莫格利发现左侧路边有连贯的脚印,便直奔这侧没有车辙的路向前。他内心想,差点中了调虎离山计。

    森林招待所客房,两个工人在骷髅耳钉男的指挥下将一个装着重物、粘满湿润泥土的破旧编织袋放在郑伟珏身旁的长桌上。

    耳钉男挥挥手,工人带上门出去了。

    编织袋在经年的掩埋中脱色,有轻微腐蚀。郑伟珏看着它,不由自主地紧张调息。

    就在耳钉男俯身的瞬间,门“砰”地开了,莫格利气喘吁吁推门而入,眼光瞬间锁定编织袋。

    郑伟珏既惊又怒。

    “你怎么来了?”

    “安全排查的时候,有我这个项目负责人在场比较好吧?”

    郑伟珏一愣:“你不信我?”

    二人目光如炬,彼此盯视着,战火一触即发。

    耳钉男见状撤到门边把门锁死,莫格利听在耳中,冷冷一笑。

    “莫格利,你以为那是什么?”

    “证据。如果这个也没了,当年的事就死无对证了。”

    郑伟珏一颗心悬到嗓子眼——他在害怕,怕莫格利接近真相。

    没想到莫格利话锋一转:“凌正浩是多年老友,说不定会为了缓和最近的僵局,把东西当人情送他。”

    郑伟珏缓下一口气,笑了笑:“我没这个打算,你多虑了。”

    莫格利让开,斜眼睥睨身旁:耳钉男已慢慢退向桌边,将手放在厚重的台灯上,随时准备拿起来砸向他的脑袋。莫格利将身体旋转四十五度防备着。

    郑伟珏俯身下去,用锋利的小刀划开编织袋。

    “咚咚、咚咚”地心跳声无限外放,三双眼睛全部盯准袋子,郑伟珏狠下心,“唰啦”将它掀开,两个生锈的铁锹咣啷啷滚落出来。

    郑伟珏一愣,随后故作轻松大笑起来。

    “哈哈,看来我们俩的信息都不太准。”说着转向莫格利,“不过,是郑理带你来的吗?”

    莫格利一时无法回答,只得先行告退。

    回城的路上,莫格利看着开车的郑理。

    郑理知道这次扑了个空,安慰莫格利:“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太可惜了。你付出那么多,要是这次找到枪,就不用在我爸这把刀尖上走了,你和凌熙也……”

    “从我决定潜在他身边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回头,倒是你现在处境微妙。你爸既然能支开我们,说明知道被跟踪了,你这关难过了。”

    夕阳西下,郑伟珏精神疲惫地踱回家,郑理的车就停在门口——车牌:森BMF296。

    郑伟珏看着郑理的车牌,回想昨晚的郑理的车一路跟踪他,不免心思沉重。

    推门而入的时候,郑理和李珊正有说有笑围桌吃饭。他对老婆微微笑笑,转而看向郑理那张冷脸。

    郑伟珏略有些担忧,坐在餐桌旁又不好表现出来,端起汤喝了一口。

    “好喝!忙了一整天,喝碗汤神清气爽。”

    郑理却在冷笑他白天忙完晚上忙,忙着销赃灭迹似的。

    郑伟珏心头一紧,生怕郑理口无遮拦说出昨晚的事,放下筷子率先发难。

    “你恋爱谈得失智了吗?老大不小的人了,心思不用在正经事上,整天无中生有!”

    “是吗?我无中生有了吗?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儿你自己不知道吗?”

    父子俩同时忌惮得看向李珊。

    李珊心想不就是公司的事儿吗?一家人。你们一个老的一个小的,闹什么内讧!便下令他们好好吃饭,郑伟珏和郑理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饭后,郑伟珏在洗碗池边刷碗,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李珊,结果却是郑理。

    “你昨晚干嘛去了?”

    郑伟珏一愣,拿起放在一边刷好的干净盘子,又放进水槽。

    “去工地。怎么了?要向你报备吗?”

    “骗谁呢!你也看见了,我妈那么爱你,无条件信任你,你怎么能辜负她呢?!”

    郑伟珏听出了儿子的弦外之音,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怀疑我在外面有女人?”

    “难道不是吗?”

    “你不要瞎猜,我对得起你妈。昨晚我真的是去工地,施工队和司机都可以证明。”

    “你不用跟我解释,总之,我不许她受委屈。”

    郑理怕自己露出破绽,及时退场。走出餐厅的那一刻,他听到郑伟珏松了一口气的长叹,知道自己算是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