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软肋 > 045 芝兰

045 芝兰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泞州的那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一直进了七月才停。

    雨季算过了,气温一路飙升,每天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

    豆豆幼儿园放暑假了,但梁桢忙,也不能一直把他放在芙蓉苑,所以又在住处附近给他报了个全托班。

    那天刚去全托班报完名,付了钱,从机构出来。

    快要中午了,梁桢打算带豆豆在外面吃顿午饭。

    “想吃什么?”

    豆豆支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很久没有吃芝兰婆婆包的小馄钝了。”

    梁桢愣了下神,半饷,“想吃了?”

    “嗯,你带我去芝兰婆婆那里?”

    芝兰小馆开在以前泞州一中旧址对面的巷子里,梁桢过去还有段距离,但为了满足豆豆这个小愿望,大中午带他倒地铁赶过去。

    到那差不多刚好饭点,撩开厚重的塑料门帘,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倒是靠墙一张桌上趴了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穿着背心裤衩。

    梁桢走过去问,“你妈呢?”

    小男孩抬起头,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眯了下,待看清梁桢之后朝里头喊:“妈,有客人!”

    “诶,来了来了!”

    后厨急匆匆跑出来一个妇人,条纹衬衣,灰色围裙,半旧裤子,身材有点偏瘦,手里还拿了根擀面杖,见到梁桢和豆豆后笑容满溢。

    “小梁啊,来来来,快坐!”她拉了两把椅子,又是倒水又是拿碗碟,问:“今天怎么会想到过来?”

    梁桢笑了笑:“是豆豆想你包的小馄钝了。”

    “是嘛!”妇人摸了把豆豆的脑袋,“那芝兰婆婆一会儿去给你下一大碗,再搁两勺你最喜欢吃的小虾米好不好?”

    “好!”豆豆乐得大喊。

    妇人又问梁桢:“你呢,也吃馄钝?”

    梁桢:“换点别的吧。”

    “手擀面吃不?我刚擀出来的,行的话给你下一碗。”

    “好,我都可以!”

    “得嘞,那你们先坐一会儿,我这就给你们去做。”

    妇人拿了擀面杖往厨房走,经过那小男孩身边的时候重重拍了下桌子,后者吓得一个咯噔从椅子上跳起来。

    “叫你做作业怎么又趴桌上睡着了?”

    男孩撇着嘴,抹了下嘴边的哈喇子,不情不愿地坐下来继续做题。

    大概是妇人的凶悍吓到了豆豆,小家伙撅着屁股凑过来,在梁桢边上偷偷说:“芝兰婆婆今天好凶哦。”

    梁桢笑了笑,替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等的空隙她环顾四周,其实来了已经无数趟了,但每次来还是喜欢四处看看。

    很小的一家店面,摆了大概有七八张桌子,墙上贴了几张KT板,板子上印着店里可以供应的吃食,大部分都是面食,饺子,馄饨,手擀面之类,另外也做简单的菜,都以家常小炒为主,种类并不多。

    再往里就是一张掉了漆的收银台,收银台旁边是两台立式冰柜,一台冰柜专门用来冰镇饮料酒水,另外一台装了些需要冷藏的食材。

    总之就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饭馆,跟街头巷尾那些成千上万的小饭馆没什么两样,但梁桢就是觉得这里的东西好吃,隔段时间就会过来吃顿饭。

    小男孩又趴在作业本上睡着了,呼呼打着轻鼾。

    “妈妈,好热!”豆豆有点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动来动去。

    梁桢拿了湿巾出来给他擦了几遍汗。

    “忍忍!”

    但说实话确实有点难忍啊,毕竟是三十八度的高温,又是晌午,逼仄的小店里就靠墙上两只挂扇送点风,可这天气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压根不管用。

    “热吧?”

    这时妇人端了碗小馄饨出来,先搁梁桢面前,“当心烫,等凉了再喂孩子吃!”完了去收银台抽屉里拿了遥控器,“滴”地一声打开了墙角的空调。

    梁桢愣了下,空调上分明贴着一张纸呢,上面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空调已坏,等待维修!”

    “不是坏了么?”

    “没坏,就是平时不想开,电费太贵了,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话刚说完空调就开始运行起来,丝丝凉风吹在脸上倒像是终于让人缓出一口气。

    妇人把遥控器搁桌上,自己撩起围裙在额头上抹了把。

    “手擀面马上好,你先喂孩子吃馄钝。”说完转身又往厨房去,梁桢看到她后背的衬衣已经被汗浸湿。

    她转过来往下沉沉压了一口气。

    很快妇人又端了一碗面出来,见梁桢正站在桌子旁边翻开小男孩的作业本。

    “错了很多啊!”

    “是啊兔崽子,念书不花心思,成天只知道玩游戏,他爸也不管,行了你过来吃饭吧。”

    梁桢把作业本放下,坐回之前的椅子。

    豆豆已经小半碗馄钝下去。

    梁桢拿筷子尝了口面条。

    妇人:“怎么样?”

    梁桢:“很好吃!”

    “是吧?我往里面搁了点香油和辣子,以为你要吃不惯!”

    梁桢又尝了一口,其实她吃不了辣椒,面也偏油腻,可是有时候执念如此。

    “没有,真的挺好吃!”

    “好吃就行,哦对了,上次你过来打包了一份粥,喝了吗?味道怎么样?”

    梁桢怔了怔。

    那粥是之前打包了带去钟聿那边的,本想给他当早饭,结果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喝了,也不错。”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你都说不错啊。”

    “是真的不错。”

    “不过我那粥卖得确实还行,一个早上可以出掉几十碗,再弄点茶叶蛋玉米之类,最近生意还凑合。”

    梁桢:“那你以后打算是专门做早点生意了?”

    妇人抹了把汗,干脆拉了椅子坐到梁桢边上。

    “哪能哟,光靠早饭也挣不了几个钱,但你也看到了,大中午也没几个客人,以前一中还在的时候倒还行,可现在一中搬去新校区了,前面又要拆迁,生意越来越冷清,所以只能凑合着每样都弄点。”

    言下之意是一日三餐都卖。

    “这样岂不是会很辛苦?”

    “辛苦倒不怕,只要能挣着钱,可现在生意是真的越来越难做,再这样下去恐怕迟早得关门!”

    妇人额头有汗往下滴,她拿手擦了下,灰暗无光的眸子藏了起来,映入梁桢视线的是一双粗糙无比的手。

    这双手成日磨面搓团,洗菜洗碗,日复一日的辛劳不光在她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连着每个眼神,每句话,甚至每一寸筋骨都充斥着疲惫感。

    这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女人。

    “小飞爸爸呢?”

    小飞就是趴那睡着的男孩。

    “他爸?”妇人呵了声,“他爸能安安分分不来吸我的血就阿弥陀佛了,其他根本指望不上。”

    梁桢听完低了下头,感觉心口被堵得慌。

    片刻之后她又问:“小飞爸爸最近还跟你动手吗?”

    “好点了,前阵子喝多了小中风,在医院住了一阵,上周刚出院,还躺家里呢,想跟我动手估计都没那力气。”

    女人说到后面居然还能笑,不知是乐观坚韧还是生活的绝望让她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梁桢:“如果他再打你,记得找巡捕或者居委会帮忙,千万不要忍气吞声,但若他在气头上,也别硬碰硬,有家暴倾向的人没有理智,真惹恼了还是你沾下风!”

    妇人苦涩笑笑:“这个我懂,我打不过他,真要把他惹毛了吃亏的还是我,再说就算为了小飞我也得忍。”她说着又转过去看了眼趴桌上睡着的男孩子。

    在一次次经历生活的压力,磨难,甚至家暴之后,她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孩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正合适用在这个妇人身上。

    梁桢苦涩发笑,“对,你得忍,起码忍到把小飞抚养成人,因为这是你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妇人怔了怔,大抵是看到梁桢眼中似在克制的某种情绪,有片刻恍神,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些负面情绪也不该跟一个客人倾吐,尽管这个客人已经在她这里吃了七八年饭。

    “那什么…”妇人卷着围裙站起来,“尽跟你在这拉家常了,我后面厨房还有事忙,你赶快吃吧,面都要坨了。”

    妇人擦了擦手往厨房走,路过小男孩身边的时候又猛地踹了下桌腿。

    “睡睡睡,明年就要中考了,你这点分数是不是打算直接念个技校就算完?”

    小男孩被踹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左右看了看,妇人已经揭开帘子进后厨又开始忙。

    豆豆倒被吓了个激灵,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将嘴里塞的一只馄钝咽下去。

    “妈妈,妈妈…”他摇着梁桢的手臂。

    梁桢迅速别过头去用手指捻了下眼角,转过来时已经恢复平静。

    “嗯?怎么了?”

    “芝兰婆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凶!”

    “……”

    …………

    顾秋池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窗外夕阳刚好落山。

    她觉得这真是一片极美的景致,包括眼前自己刚完成的画作,她对之十分满意。

    得,必须去找那个人分享。

    于是她把画从架子上拆了下来,卷好装进画筒,穿上外套戴好头盔,风风火火就往郊外赶。

    一路风驰电掣,二十分钟后进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巷子,车子继续行进,熟练地在犹如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来穿去,最终停在一栋楼门口。

    她背着画筒喊门,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倒是对面楼里冒了颗脑袋出来。

    “别喊了,没人!”

    顾秋池回头一看,抓着牌满头卷发棒的中年女人正是这楼的房东。

    她立即换了副笑面孔,“袁大头出门了啊?”

    “没出门,搬了!”

    “搬了?”

    “对,欠了我三个月房租不给,还留着他过年吗?上周就被我扫地出门了!”

    “……”

    不过房东太太也不是善人,顾秋池尽量表示理解,又问:“他搬去哪了?”

    “这我哪知道,你不是他学生吗,不会自己问?”

    顾秋池还想再问什么,房东太太“砰”地一声合了窗。

    真是,简直太势力!

    顾秋池气得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就朝二楼窗户扔,可惜没扔中。

    她这才想起来要打个电话问问,可是号码拨过去,听筒里传来标准化的系统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册那!

    她抬腿就朝铁门狠狠踹了脚:“袁大头你个王八蛋!”

    这边刚踹完,二楼那颗花卷脑袋又冒了出来,“死丫头你再给我踹下试试!”

    顾秋池正在气头上。

    “踹就踹,踹了你又能把我怎样!”她瞬间化身“问题少女”,对着铁门狠狠又是两脚,气得房东太太差点直接从二楼跳下来。

    “死丫头,有种在那等着,别跑!”

    眼看房东太太扔了牌从二楼追下来,不跑就是王八蛋。

    顾秋池迅速跨上车,卷着油门就往巷口冲,一路飞奔回市里,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又给钟聿打了电话,可语音提示对方关机。

    妈的一个关机一个消失,都特么合起伙来要让她寂寞而亡么!

    顾秋池浑身都是气,卷着油门在十字路口拐了个方向,一路杀到钟聿呆的小区,把车随便扔门口,上楼,也懒得敲门了,反正知道密码,直接摁了进去。

    “艹,停尸间啊,冷气开这么低!”

    顾秋池从闷热的外面进来,猛地遭遇强冷空气,鸡婆疙瘩都掉了一地,不仅如此,屋里还没开灯。

    那会儿已经到晚上了,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整个就是黑漆漆。

    “喂,有人吗?”

    顾秋池喊了声,空荡荡的屋里连个回声都没有,她当即断定家里没人,重新拿起画筒准备出去。

    突然,“咚”一声。

    “谁?谁在那里!”

    客厅那边似乎有动静,顾秋池把画筒死死抱住,她想着必要的时候也能当武器,再斜身贴着墙往客厅那头移,一直移到靠沙发的地方,只见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有东西动来动去。

    光线实在太暗了,她也分辨不出,但秉承敌动我不动的原则,顾秋池杵那不出声。

    这时地毯上的东西突然竖了起来。

    “卧槽,你他妈在家怎么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