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芜凰 > 第54章 温情脉脉

第54章 温情脉脉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承明殿自这个清晨的交心之谈后,气氛变得融洽又诡异。

    皇帝除了在前朝处理政事,余下的时间,悉数留在了内殿的暖阁。那些六宫粉黛,甚至是中宫的阿妫,义隆似乎都顾不上了。他执拗地想要追回少年时的爱恋。过去一年多的时光里,他最想要的莫过于做回小幺的阿车。

    如今,他终于用那些不相干的性命,换来一个回去的机会。虽然心有不甘,他却觉得值当。

    看着小幺的脸颊渐渐添了血色,看着她在自己揽她入怀时渐渐不再推拒,义隆觉得逝去的时光终归是能追回的。尤其是夜里,他甚至能拥她同眠,哪怕没有颠鸾倒凤,他也是畅快幸福的。

    每日清晨,是医女为芜歌换药的时辰。

    经了这半个多月,伤口总算愈合了不少,芜歌已经不再换一次药,就要疼出一身冷汗来了。

    这日,义隆下朝下得早,便早早地来了暖阁。如今,他批折子的书房都搬到了芜歌的睡榻前。

    “阿车。”芜歌的目光从手里的书卷滑到奋笔疾书的男子身上。

    义隆停下笔,搁下狼毫,起身走了过来。他噙着笑,抽开芜歌手中的书卷,顺势搂了她入怀。他低眸,吻上她的唇,辗转缠绵许久才释开她。“有乖乖喝药吗?”他笑问,清润的嗓音因着方才的缠绵染了暧昧的宠溺。

    “嗯。”这些时日,芜歌很乖巧,努力扮演着那段不愿回首的岁月里,那个天真浪漫到近乎痴傻的女子。她抬眸,黑亮的大眼睛清澈透亮:“阿车,我好了许多了。我不想他们待在牢里了。尤其是京兆尹衙门的女囚室,那些小不点受不了的。”

    这几日,芜歌时不时就会提起徐府那些小侄女们,她叫她们小不点。义隆其实早料到,这些铺垫迟早要带出今日的话题。不过,在他眼里,小幺的心机也是可爱的。

    “好。”义隆捋着她的头发缠在指尖,“你想把那些女眷安置在何处?”

    芜歌微怔,抬眸看着他。他近来当真像极了曾经的阿车,极好说话,甚至比当初的阿车对她还要百依百顺。

    芜歌的心底其实是很不踏实的。她咬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把她们发卖为奴,你是想都不用想的!我想把她们送出滑台。”她要把女眷先一步送回祖籍郯郡。

    她一提滑台,义隆便想到了郯郡。郯郡,临近滑台,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几易其手,如今属魏国的地界。魏国,是拓跋焘的地方。

    她是觉得把家人交予那个男人,比安置在宋国更安全?义隆如是想着,清润的笑意便褪去了。他捏着指尖的青丝:“小幺还是信不过我?”

    芜歌自然是信不过的。只是……她摇头:“想杀他们的人太多了。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那些一心想要为皇上分忧解难的人。”

    “朕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芜歌还是不信的。她环住他的腰,仰头道:“我就想送她们回郯郡。”她犹豫过,要不要声东击西地随便说一处去处,可是,掂量了手中唯一的一百死士,她终究是不可能斗得过眼前这个男子的。与其让他识破她那点小伎俩,倒不如照实说了。

    “你就这么相信拓跋焘?”义隆敛眸,眸光带着隐忍的薄怒。

    芜歌怔住。有些恍惚地想起那个人来,她原本只是觉得家人是万万不能留在南地的,而北边的胡夏早已摇摇欲坠,郯郡是最合适的去处。不过,她的确是没担心过拓跋焘会对她的家人不利。这便算是相信吗?

    芜歌又违心地摇头:“阿车,我不想提不相干的人。你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吧。”

    这样耍赖的口吻,是久违的熟悉。义隆道不清心底是何感觉,只不悦地看着她。

    芜歌下意识地松开缠在他腰间的手,如果说当初在魏国,对拓跋焘的谋情只是勉为其难,那现在,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低贱到自己都不耻的。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怎会甘心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与这个负心之人周旋?

    义隆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女子,整个人都似瞬间失去了温度。他当真厌恶这种像被人扼住命门强逼就范的感觉,但是,现在想要谋心的人是自己。他不得不让步:“好,依你。”

    芜歌抬眸,尚不及出声却又被他吻住了。近来,他动不动就会吻她,浓情又炽热。每每这样的吻都会让芜歌生出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她一点都不想回应他,可是又不能拒绝他。

    决定重回建康,营救家人那刻起,芜歌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其实,早在北去魏国时,她就已经舍下了这一身傲骨和皮囊。对着狼子夜宽衣解带的事,她都做了,却不知为何逢迎这个掌握家族生死的男子,她内心竟会如此抗拒和痛苦。他们明明曾经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义隆觉得心口翻涌的怒意,非得一通缠绵的热吻才能浇灭。若不是她重伤未愈,他绝对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他谋划了十多年的复仇,在敌人即将陨灭时,竟然不得不大度放手?他并非渡世的佛陀,若不是为了图谋这个女子,他怎可能一再让步?

    依着徐献之给胡家带去的灭顶之灾,他只杀徐家嫡支的男丁和那几个冥顽不宁的庶子,已算是仁慈至极了!

    当日黄昏,芜歌趁着义隆面见臣子的间隙,宣来了心一:“徐家的女眷就托付给你了。刘义隆会派铁甲军护送她们去滑台,出了滑台便由你和火凰营护送她们去郯郡。”

    心一只静默地看着她。

    “你放心。”芜歌知他是不放心自己的,“这些时日,我会好好养伤,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全好了。到时,我还要劳烦你护送哥哥。”她喟叹:“那才是最凶险的。”

    “好。我今夜给你赶制一些药丸,伤口要换的药,我也会事先配好。别人的药,你切记不要吃,也不要用。”

    是什么让这个心无凡尘的高僧动了这样的防人之心?芜歌忍着心底的酸涩,点了点头:“我会保护自己的,你放心。”

    说完这些,竟是相对无话了。

    芜歌犹豫了一二,到底还是开口了:“另外,你帮我开点……”她顿了顿,脸颊羞得通红,声音也弱了下去:“避子药。”

    心一蓦地看着她。

    芜歌的脸越发红了。

    “你——”心一感觉心口堵了很多话,可临到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芜歌故作轻松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双手却局促地紧在了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过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你真的……打算留在宫里了?”心一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这是芜歌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伤口明明已经不疼了,她却又感觉到钻心的痛楚了。可是,她的语气却淡然:“若我当真留在宫里,那只会是好事啊,说明哥哥他们都是平安的。”

    “哦。如果刘义隆当真能悬崖勒马,你留下来也是好的。那种药,再是温和,也是伤身的。若他当真守信,你便好好过吧,别想过去的事了。那药也就不需要了。”说这些话时,心一不知为何心口竟然满满的,都说酸胀的痛楚。

    杀父杀母之仇,怎可能忘却?芜歌是不可能放下过去的。可她也没天真到觉得可以守身如玉地救出家人。那人都说了,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芜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累了,想歇一歇。”

    翌日,心一就启程护送徐家女眷出走滑台。

    芜歌已经能下地走走了,只是,她寸步都未离开过承明殿。这座宫殿,她曾痴傻地以为会是她的家,如今,却成了一座牢笼。

    芙蓉每天都会来陪她说说话。姑嫂默契地避而不谈乔之,大多数时候都是逗弄齐哥儿。齐哥儿还不能走,却爬得飞快,虎头虎脑的模样很是可人。

    他如今不叫徐思齐,改姓成了刘思齐。

    只是,即便改了国姓,芜歌也不确定这个留着徐家嫡支血脉的孩子能不能平安顺遂。

    “公主,若是我当真留在宫里,便把齐哥儿过继给我吧。”

    芙蓉怔住。她张了张唇:“你?”

    芜歌捂着心口的伤处:“我快好了。”她看一眼宫门,压着嗓子道:“天牢终归是夜长梦多,算日子,心一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跟阿车说。”

    “你作何打算?”芙蓉紧张得合着手。

    “徐家满门获罪,纵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若是能流放,便是最好的。”

    芙蓉看着清淡沉静的小姑子,总错觉看到了公婆昔日的影子。她噙着泪点头:“只要能保住性命便好。”

    芜歌摇头:“公主,想哥哥死的人,太多了。”

    芙蓉方才安落的心又悬了起来。

    “嫂嫂。”芜歌的声音甜糯起来,“我梦到娘了,她把哥哥和弟弟都交托给了我。你放心,我拼死也会保住他们的。”

    芙蓉噙着泪闷声点了点头。自从徐府陨落,她的天就塌了,小姑子的回来,让她重新找回了主心骨:“你说,但凡有什么是我帮得上的,你尽管吩咐。”

    “嫂嫂跟我说说这后宫吧。”

    是夜,芜歌便对义隆说了想过继齐哥儿的事。

    义隆对她处处提防自己的做法很恼怒,他既然给这个小外甥改了姓,便不会再对他下手。为何她偏信不过自己呢?

    “干吗这么看着我?”芜歌清清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并不差子嗣,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双喜临门,不肖等到来年,你就做父亲了。”她的语气带着轻嘲和酸涩:“可是阿车,你也许从来都不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了。你的孩子皆由我出。”

    她苦笑,眸子里蒙了一层清浅的薄雾:“如今你都当父亲了。我想过继一个孩子,便不行吗?你知道我压根不稀罕什么贵妃之位的。”

    义隆觉得恼怒又心烦,可是,终究是他理亏:“若是你愿意,朕以后的子嗣都可以只由你出。”

    芜歌早已不稀罕这些了。她垂了眸。

    “你的心思,朕很明白。可朕的心思,为何你就是不明白?”义隆觉得这些日子,他哪怕是捂着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他掌着她的肩,逼着她直视自己:“朕不会动齐哥儿。你用不着动这种心思,懂吗?”

    芜歌的目光很清冷,看得义隆只觉得心凉。

    “小幺,如果你是因为他们有孕的事,不开心。朕可以答应你,朕——”

    “不用。”芜歌清冷地打断他,“皇上有后有妃,开枝散叶是天经地义的。我没有不开心。我的伤已经好了,等哥哥他们从天牢里出来,我便该搬出承明殿了。至于去哪儿,就听皇上吩咐吧。”

    义隆张了张唇,却是接不上话,连手也松了开。

    芜歌又道:“我不想留在宫里,哪怕是皇贵妃,和正宫娘娘比,也只是个贵妾。我不是能看袁皇后的脸色过活的性子。皇上若是体恤我,也为了后宫的安宁,我希望皇上能把我安置在宫外。”

    若是阿车应下过继一事,为了小侄子,便是再难挨,芜歌也会咬牙在宫里待下去。可现在,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你什么意思?”义隆既震惊又心凉,“哪有宫妃流落民间的?”

    芜歌看着他:“阿车,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哪怕徐家一败涂地,我徐家的女儿也是只为妻不为妾的。贵妃之位,我不能受。皇上若是能给我安置在宫外的别苑,我会很感激皇上。皇上若是非要我留在宫里,封我做个女官,管一个司局,也是可以的。只是,皇上的后妃恐怕是容不下我,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情愿做个外室,也不愿做朕的妃子?”义隆已经无法形容当下的感觉了,很挫败,也很难堪。

    芜歌没说话,便算是默认了。近来,她卧床在榻这么久,翻来覆去想了许多种后半生的可能。最让她难堪和痛苦的就是留在宫里为妃。

    “你有想过我们的孩子吗?”义隆问,薄怒地看着她,“出生在宫外的孩子,是入不了玉蝶的。”

    芜歌很想说,我们不会有孩子的。但是,她还要求着他啊。她抬眸,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阿车,要我奉别的女子为主母,本就是难于登天的事,更何况是袁齐妫?你别逼我,好吗?”

    义隆气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而她似乎是还嫌他不够闹心似的。

    “阿车,我想过了,哥哥们要无罪释放是不可能的,可我不想他们被关一辈子,流放好不好?三哥和六哥已经习惯了关中。我知道那里就有流放所。”

    义隆从来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可当下隐忍的怒气却是按捺不住了:“小幺,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朕真想就这么算了。”

    芜歌听得懂,他所谓的算了,指的是他们俩。她何尝不想就此算了呢?

    “阿车,和徐芷歌有关的那段过去本就不是你想要的。其实,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自己就是阿芜。”

    义隆当真是动怒了。他转身即走。

    这一个月以来,两人竭力伪装维系的温情脉脉就这样被彻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