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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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宣少夫人要跟宣少爷和离的消息便传遍了威远伯府,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想知道的却也都知道了。

    “和……离?”柳园旁边的刘园里,刘老夫人用着早餐,一碗白米粥加一小碟酸豆角,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向跟随多年的老仆确认。

    老仆点点头:“是啊,看来这次是真把少夫人惹急了,竟连和离都提出来了,唉,少夫人多和气的人哪。”“不过,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一次么?和离之后可怎么办哪,听说还要带走孙小姐,不说老爷和夫人放不放,真要带走了。带着个有……的姑娘,再想嫁人都不好

    嫁哪……”

    “还是太年轻,做事欠考虑,太冲动了些……”

    老仆用一句感叹结束了对事件的评论。

    末了,还寻求主人的支持:“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刘老夫人微微点头:“是啊,太年轻……”

    外面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天灾人祸,兵荒马乱,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伯府后宅里再多不如意,起码吃得饱穿得暖,也不用担心时刻有无妄之灾降临到头上。

    所以,再不如意,也要在这儿待着。

    得到主人的支持,老仆更有底气,信誓旦旦地道:“所以我看哪,这次准离不成!”说罢又看向刘老夫人,“您说是吧?”

    刘老夫人却没看着老仆,她眼神怔怔地看向前方,低声喃喃:“不过,起码有勇气……比我强。”

    老仆没听清:“老夫人,您说什么?”

    刘老夫人却没说话,她低下头,夹起碟子里最后一根酸豆角吃下去。如此,碗碟便都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剩了。

    苦日子里过过来,哪怕如今日子过好了,也做不来糟蹋粮食这种该天打雷劈的事。

    酸豆角咽下肚,她道:“我说,该做早课了。晚了,佛祖该怪罪了。”

    老仆哎了一声,忙伺候着刘老夫人去做早课。

    阖府皆知,老夫人潜心礼佛,最是虔诚。

    ……

    距离京城百里外城镇的一间客栈里,沈问秋也在用早餐,靛蓝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细细的竹筒。

    “爷,府里的信!”

    沈问秋纹丝不动,照旧用着早餐。

    靛青瞪靛蓝:“爷还在吃饭呢!”就不能等吃完饭再拿来?

    为了一笔大生意,沈问秋最近几日忙地几乎脚不沾地,饭食也不能按时用,今儿好不容易得了闲,能坐下好好吃顿饭,靛蓝又拿事情来烦爷。

    府里,府里能有啥事儿?不过是太太老爷们又要这要那,要他说,就不该搭理他们!一群填不饱的白眼儿狼。

    靛蓝不理靛青,只笑着朝沈问秋道:“爷,阿幸来的信。”

    “拿来。”沈问秋放下碗筷,伸出手。

    小竹筒里只放了薄薄的一卷纸,纸上内容不多,是以沈问秋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后,他眉头狠狠一皱,将纸卷握在手心。

    “靛蓝备马,”他霍然起身,“回府!”

    “哎……唉?”靛青呆愣地应了一声,“爷,这儿的生意还没完呢!”

    虽说已经基本谈好,但还没签下契约,现在走了,不就功亏一篑了吗?那可是几万两的生意啊!

    靛青想抓住靛蓝不让他去备马,可靛蓝早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靛青只抓到空气。

    再转眼,他家爷也不见了踪影。

    所以只留下他收拾摊子么?几万两的生意啊!

    我的亲娘老子喂~

    ……

    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回伯府时已是晚霞满天,沈承宣正红着眼睛写下和离书最后一个字。

    一夜又一天的争执、吵闹,完全是他们单方面的纠缠,而对方的态度,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和离。

    坚决,强硬,大有你们不同意就鱼死网破的意味。

    谭氏和沈问知其实早就已经屈服。不屈服又怎么办呢?为了儿子的前程,那件事必须捂死了,为了捂死这事儿,他们忍了秦素素,如今,自然也得忍渠宜生。

    反正和离了只是走个不讨喜的媳妇,伯府和沈承宣并不损失什么。

    唯一需要扯皮的是七月的去留。

    媳妇是外人,但孙女却是伯府的血脉。除非那不讲究规矩礼法的破落户,哪怕是乡下土地主,也没有儿媳和离带走孙女的道理。

    那样外人会怎么看伯府啊?伯府的人又不是都死绝了!

    所以,你渠宜生可以走,但沈七月得留下!

    谭氏和沈问知便为此一直扯皮。

    沈承宣在意的却不是七月的离去会不会折了伯府的面子。从昨晚到现在,他的心从愤怒火热到冰凉一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要他了。

    真的不要了。

    毫不留情,不屑一顾,看一眼都嫌费力气。

    不是欲擒故纵,不是以退为进,不是内心在乎表面却装作不在乎。

    是真的不在乎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承宣便顾不上愤怒了。他有些慌了。哪怕那次被用剪刀威胁着拒绝求欢,他也没有恐慌过。可现在他真的有些慌了。

    他还记得初见时的场景。

    人潮涌涌,花灯如昼,小叔设下的连环灯谜始终未有人解出,他和伙伴们坐在暗处,笑看众多不自量力的挑战者一一败退而去,直到又见一小娘子踱步而来。

    蒙着面纱,身形纤弱,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

    “哎呦,是个小姑娘,猜不出可别哭鼻子啊!”

    小姑娘却已经在纸上写出第一道谜底。

    伙计将谜底递给暗处的他们,旋即向外喜庆地喊着,“中!”

    暗处的沈家子弟依旧嬉笑着。

    连环谜,上谜谜底即下谜谜面,环环相扣,周而复始,最终谜面之谜底需为初始之谜面,成一圆环,故称连环谜。

    连环谜之难在于环环相扣,而不在其中一环,因此,猜出第一道不算什么,因为后面还有无数道,其中任何一道猜错,便无法将环接下去。

    而沈问秋出的这一连环谜,足有一百八十八道。

    连环谜常见,足足一百八十八道的连环谜,不说后无来者,却绝对是前无古人。

    要解出这一百八十八道谜,除了需要文思敏捷外,还得与出谜之人思路相合,不然一个想东一个想西,便怎么也扣不到下一环。

    沈承宣试着解了一下,才解到三十道便被卡住,其他的沈家子弟比他还不如,多半在止步于二十道之前。灯市开始一个时辰,无数才子大儒在伯府灯楼前驻足过,就是此时,也还有数人苦思冥想,但最多也只解到五十三道,那是一位国子监博士,平素善谜,如今便站在那小

    姑娘身边,苦思第五十三道的谜底。

    所以,解出第一道真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么小的小姑娘,能解出第一道也不错了。沈承宣想着。就是不知道会止于哪一步,三步?抑或五步?

    然而很快,那小姑娘又解出了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第五道……

    第六道……

    ……

    一道又一道,似乎不过片刻,便追上旁边那位国子监博士,然后五十三道、五十四道、五十五道……

    伙计喊了一声又一声的“中!”,人群拍手惊叹。

    那位国子监博士干脆不再苦思,专心盯着那小姑娘。

    沈承宣也在盯着小姑娘。

    或者说沈家灯楼周遭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小姑娘。

    国子监博士在看,沈承宣在看,沈问秋自然也在看。

    有人想看这纤纤稚龄的小姑娘能否解出这一百八十八道连环谜,有人想看这小姑娘面纱下遮住的究竟是怎样的面容,抑或有人两者都想看。

    半个时辰后,小姑娘递给伙计最后一张纸。

    伙计将纸向沈家子弟展开。

    沈问秋点头。

    “中!”

    伙计嘹亮喜庆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条街。

    小姑娘笑起来,即便蒙着面纱,也掩不去眼里的小得意。

    恰好一阵风吹来,掀起面纱一角。

    沈承宣只觉得眼前万千烟花绽放,绚烂地再也看不见任何外物。

    “小姐小姐!”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跑来,拉着小姑娘就要跑,“夫人找您呢!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让奴婢一顿好找!”

    小姑娘眼里的得意褪去,脸色瞬间惨白,像偷吃点心被抓包的小孩子,满眼委屈和惶恐,也慌慌张张就要走。

    那一刹那,沈承宣做出他一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他冲出昏暗的灯棚,冲到那小姑娘身前。

    小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我叫沈承宣,威远伯嫡长孙。”他话声颤颤,语速飞快,指着身后还挂着那一百八十八道连环谜的灯楼道,“这座灯楼,我家的。”

    话声颤是因为紧张,语速快是因为怕说慢了她就走了。

    从未如此过啊,心跳如擂鼓,手心都在冒汗,毛头小子似的紧张忐忑视死如归。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事后想想,真是丢死人了。

    好在,她没有笑话他。

    她用那又黑又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似的上下扇动。

    然后便被那不解风情的丫头急慌慌地拉走。

    沈承宣站在原地,失魂落魄,一颗心似乎也跟着她远走了。

    元宵后第二日,他听说小叔在打听那小姑娘的来历。

    他惶惶不可抑,找上母亲。谭氏立刻借故让沈问秋为生病的威远伯求药,将沈问秋打发出京城。

    然后便是辛苦打听,终于打听到那时渠翰林家的掌上明珠,渠宜生,年方十五,才貌双绝,因家教甚严,养在深闺人未识。

    于是他磨着母亲提亲,磨着渠翰林应许,使出百般手段,千辛万苦终于抱得美人归。

    洞房之夜,看着惦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小姑娘披着嫁衣,成为他的妻,他像是追着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子终于要到了糖,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终于把这糖含在了嘴里,谁来也抢不走。

    小叔回来了也抢不走。

    小叔抢侄子的女人,要脸么?世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可是,现在,这颗糖狠狠地敲碎他的牙,要自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