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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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温以凡是真没想过,他在这沉默半天,把她彻彻底底当成空气来看待,最后决定“纡尊降贵”跟她说话的原因,居然是为了给自家店招揽点生意。

    她默了三秒,没忍住问:“你的店都困难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不是不怎么赚钱吗?总得花点心思宣传。”桑延懒懒道,“来不来?来的话我大方点儿,给你打个室友折。”

    温以凡这才稍微有点要去的打算:“具体是多少折?”

    如果能打折,那当然好。

    照顾了他生意的同时,她这边也能省点儿钱。也算是各得其所。

    桑延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那就九九吧。”

    “……”温以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桑延看着并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耐心重复:“九九。”

    “……”

    怪不得不赚钱。

    你就等着倒闭吧。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温以凡才道:“是还挺大方的。”

    她没直接拒绝:“我考虑一下。”

    “行,来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桑延又继续看手机,“我给你们开个台。”

    “好。”想着对方帮过自己不少,温以凡还是善意地提醒了句,“宣传这方面虽然重要,但店面装修你也得考虑一下。”

    桑延抬眼:“什么意思?”

    “你的店招牌太不明显了,看着不太像酒吧,反而像个,”温以凡一停,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他不快,“理发店。”

    “……”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加班’。”温以凡老实道,“而且看着还挺没有让人进去的欲望的。”

    客厅顿时沉默。

    不确定这提醒是不是说过了,温以凡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立场跟他说这些鞭策的话。她把剩余的咖啡喝完,主动缓和气氛:“不过我也只是提个意见。”

    “既然这么难找,”但桑延似乎不太在意她这些话,意味深长地重复,“又这么没有想进去的欲望――”

    他恰到好处般的停顿了下,话里带了几分玩味,“所以你第一次为什么来我的酒吧?”

    “……”

    温以凡一噎,回答不出来。

    毕竟就算不是她主动发起,这个目的也确实是不纯的。

    桑延难得贴心地没继续追问。他收回眼,随意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温以凡松了口气:“那――”

    “不过呢。”桑延语气很拽,“我并不打算改。”

    “……”

    -

    温以凡有种在这里跟他说了一通,都是在浪费时间的感觉。把饼干吃完,她便套上外套出了门。到公司时,已经差不多要到饭点了。

    苏恬正坐在位置上,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今天没什么事儿,就下午有个采访。”温以凡说,“跟工作比起来,还是命重要点。我再不多睡点儿,感觉活不到明年。”

    “唉,是的。我现在休息连门都不想出,只想在床上躺一天。”苏恬整个人趴在桌上哀嚎,“时间能不能过快点,赶紧过年,我想放假!”

    说着,突然间,苏恬坐了起来:“对了,忘了跟你说。”

    “什么?”

    “刚刚王琳琳微信找我,叫你回一下她微信诶。”苏恬说,“你没回复她吗?不过她找你干嘛,感觉还挺急的样子,还找到我这儿来了。”

    温以凡打开电脑:“我晚点看看。”

    她的情绪向来平静,看着滴水不漏,苏恬也没察觉出什么:“不过以凡,你也是人好。你刚搬进去她就搬走。要我是你,我肯定也跟着搬。”

    “反正房子是她租的。”苏恬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心里估计乐着呢,还有那么久才到期,她提前搬连押金都能收回。”

    “不是什么大事儿,”温以凡说,“我挺喜欢这房子的。”

    苏恬叹息:“所以我说你人好。”

    ……

    钱卫华这段时间因一起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件到临镇出差。他手头上还有个后续采访赶着出,主任一直在催,但他也分.身乏术,这报道便对接到了温以凡手里。

    是17号晚发生的一起强.奸未遂案。

    女事主下班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男子持刀挟持,拖进北区的一条偏僻小巷。路过的男摊主发现并出手相救,女事主因此逃出。

    对抗过程中,男摊主手部神经严重受损。

    把提纲整理好,温以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往周围看了眼:“大壮呢。”

    苏恬:“好像被谁叫出去一块采访了,我也不知道。”

    “行。”温以凡也没在意,“那我自己去吧。”

    温以凡进《传达》栏目组的时候,是以文字记者的岗位进来的。说是这么说,但当团队里人手不足的时候,就什么事情都得干。不会就学着干。

    摄像采访写稿剪辑和后期都靠一个人来。

    拿上设备,温以凡独自跑了趟市医院。

    温以凡找到男摊主所在的病房,在征得他同意之后,对他现在的情况做了采访。

    男摊主三十岁出头,看着老实憨厚。对着温以凡的每个问题,他都答得认认真真的,腼腆到不敢对上她的视线,不小心撞上了脸还会红。

    问完提纲上的问题,温以凡自己又补充了几个,之后也没再打扰他休息。她拿上摄影器材,跟男摊主道了声谢,打算去找他的主治医生再详细问问。

    刚出病房门,温以凡就被人喊住。

    “你…诶,温以凡?”

    顺着声音望去。

    离这两三米的位置,一个眉眼略显熟悉的女生正迟疑地看着她。她年龄看着不大,手上提了个水果篮,像是来探病的。

    温以凡朝她笑了下,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她是谁。

    “你什么时候回的南芜?”女生皱了眉,“我怎么没听妈妈说过。”

    这话让温以凡瞬间把她认出来。

    郑可佳。

    是她继父的女儿。

    说起来,温以凡上回见她好像也是高二的事情了。

    那时候郑可佳才初一,还没有打扮自己的意识,性格娇蛮又任性。跟现在长开了之后,会打扮的模样相差甚远。

    温以凡倒也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她。

    注意到温以凡手里的东西,郑可佳猜测道:“你这是出差吗?”

    “不是,我搬回南芜了。”摄影机的重量不轻,温以凡开始应付,“我还有工作了,有时间再联系。”

    郑可佳咕哝道:“谁要跟你联系。”

    “也好,”温以凡点头,“那咱俩都省时间了。”

    “……”郑可佳被她这话弄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憋了句,“你没事回来干嘛。”

    “我有事才能回来吗?”温以凡笑,“你不用担心,我回南芜不代表我会回家住。咱俩今天就当没见过,只要你不说,没其他人知道。”

    郑可佳皱眉:“我又没说不让你回家住。”

    温以凡:“好,你没说。”

    “你说话怎么这么气人,”郑可佳有些不悦了,“我不是在好好跟你说话吗?我只是以前说过不想跟你住在一起,那我现在哪有说。”

    温以凡站在原地,安静看她。

    说着说着,郑可佳渐渐没了底气:“而且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才多大……”

    “确实很久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咱俩似乎也没有要叙旧的必要。”温以凡说,“你快去探病吧,拎着水果也累。”

    “等等!你过年回家不?”郑可佳说,“你不回来见见小弟吗?”

    郑可佳口中的小弟,是赵媛冬再婚三年后,生下的一个男孩。

    温以凡至今没见过。

    赵媛冬偶尔会发照片给她看。

    “不回。”温以凡扯了个理由,“我工作很忙,基本没有假期。”

    沉默须臾。

    郑可佳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问了句:“那咱俩加个微信,今晚吃个饭行不?我跟你道个歉,以前是我做得不对――”

    “郑可佳,”温以凡一会儿还得跑一趟派出所,之后还得会台里写稿剪片子,实在没时间跟她扯,“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

    “我回南芜不为任何人,我不回家住也不是因为你。”温以凡轻声说,“我做什么事情,都只为了我自己。”

    “……”

    温以凡看了眼时间:“我是真赶时间,就先走了。”

    郑可佳动了动唇,但什么也没说。

    也没等她再回应,温以凡转头看了下指示牌,顺着方向往神经内科走。

    温以凡找到男摊主的主治医生。她不想耽误医生看诊的时间,没占用太久,按照男摊主的情况问了几个问题,道了声谢便离开。

    出医院前,温以凡去了趟厕所。温以凡弯腰打开水龙头,触到冰水的时候,不自觉瑟缩了下。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也许是因为刚刚见到了的郑可佳。

    让她联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温以凡想起了父亲温良哲跟她说过的话。

    ――“我们霜降是女孩子,不要总碰冷水。”

    这么些年,好像也只有想到温良哲的时候,温以凡的情绪才会被影响。她鼻子一酸,用力眨了下眼,回过神慢吞吞地把手洗干净。

    温以凡高中的外号,同学们也不是胡编乱造,起得有依有据。

    她那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干,住宿生活所有清扫的事情,都是舍友教着干的。她脾气很好,人家有时候不耐烦了跟她发火,她也不会记仇。

    温以凡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是家里的独生女,是温良哲和赵媛冬唯一的掌上明珠。他们支持她想做的任何事情,对她没有太大的期望,只希望她能快乐平安的过完这一生。

    那会儿温以凡过得极为无忧无虑。

    就算在班里没太多的朋友,她仍然是快乐的。

    因为她得到的爱已经够多了。

    可温以凡没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温良哲去世,因为再婚的赵媛冬,因为极其恐惧被她抢了父亲宠爱的郑可佳,她被赵媛冬送到奶奶家住。

    后来又因为奶奶身体不好,被送到了大伯家。

    那大概是温以凡这辈子,心思最敏感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没有人要。

    尽管有地方住,却仍然觉得这世间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容身之处。

    觉得自己毫无归属感。

    温以凡非常怕做错事情,过得极为战战兢兢,就连吃饭的时候,筷子和碗发出碰撞声,呼吸都会下意识一停。

    温以凡莫名想起了一件往事。

    有一回周末。

    大伯母给了温以凡二十块钱,让她出门去买盒手撕鸡回来。

    温以凡乖顺地拿着钱出门。

    到大伯母指定的店买了份手撕鸡,温以凡准备给钱时,却发现钱不见了。

    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老板的表情,只能讷讷地说一会儿再回来拿。而后,温以凡沿途走了回去,认认真真地盯着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么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

    温以凡也没有看到那张二十块的半点踪迹。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感觉。

    极为恐慌,却又茫然无助。

    尽管现在想想,好像只是一件挺可笑的事情。

    就单单只是二十块钱。

    她只是掉了二十块钱。

    就只是因为这么小的事情。

    温以凡一个下午都没回去,漫无目的地在周围走,一直走到天都黑了。她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停下,坐到椅子上,盯着灰色的水泥地。

    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

    她不敢回去。

    怕会因为这件事情,被大伯送到下一个亲戚家。然后这样的事情,就会一直接连不断地发生。

    她会成为一个所有人都在推脱的包袱。

    然后。

    那个时候,桑延像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似乎是刚从哪儿打完球回来,手上抱着个篮球,上半身都湿透,发梢还染着汗水。

    桑延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来,带着少年特有的气息。那会儿他知道了她的小名,像是故意似的,再没喊过她的本名:“温霜降,你在这儿干什么?”

    听到声音,温以凡缓慢地抬起头看他,沉默不语。

    桑延扬眉:“你怎么这幅表情?”

    依然安静着。

    桑延拿篮球碰了碰她:“你倒是说句话啊。”

    “桑延,”温以凡这才有了反应,声音很轻,“你能不能借我二十块钱。”

    “……”

    “我出来买东西,钱掉了。”

    桑延愣了下,伸手翻了翻口袋:“我出来没带钱。”

    温以凡立刻低下眼:“那不用了……”

    “什么不用,我就只是现在没钱,不代表我五分钟后也没钱。”桑延站直起来,“你就坐这儿,五分钟就行。”

    “……”

    想了想,桑延又把手里的篮球塞她手里。

    “等着我。”

    没等温以凡应话,桑延就已经跑开,不知道要去哪儿。她重新低下头,盯着手里那个脏兮兮的篮球,看着上边的纹路。

    晚风安静吹着。

    面前的车来了一辆,又来了一辆。

    温以凡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五分钟。

    只记得,当时桑延很快就回来了。他还喘着气,蹲到她的面前,从口袋里翻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二十块钱:“拿着,记得还啊。”

    温以凡的手有些僵,接过那张钱:“谢谢。”

    桑延仰头看她,汗水顺着额间的发落下:“你这怎么还要哭了的样子?”

    “……”

    他笑:“也没必要这么感动吧?”

    温以凡抿了下唇,重复了遍:“谢谢。”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察觉到她的情绪依然不佳,桑延挠了挠头,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不就掉了二十块。”

    “……”

    “下回如果再掉,你就给我打个电话呗。”少年眉眼意气风发,扯了下唇角,“多少我都借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