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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乱世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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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0章 乱世逐鹿

    第040章乱世逐鹿(一更)

    一日半路程, 柏炎到了谨州。

    谨州远远有人迎候,温和道, “侯爷, 沐老在苑中等您几日了,请随我来。”

    柏炎颔首。

    只是听到苑中二字,还是稍许诧异。

    这些年老师从朝中逐渐退居, 颐养天年, 但大都呆在京中。一则,老师年事已高, 经不起奔波折腾;二则, 老师年轻时受过腿上, 后来便一直都在轮椅上, 行动不便。

    即便如此, 老师也做到宰相, 太尉,太傅,是三朝老臣, 在朝中威望非旁人能比拟。

    方才听侍者说起苑子, 他不免诧异, 老师在谨州有府邸?

    什么时候的事?

    谨州不小, 府邸却在僻静处。

    下了马车, 侍者迎了柏炎入内。

    府邸的位置已算偏僻,可等入了这苑中才觉更僻静了些。穿过几处苑落, 侍者驻足, “侯爷, 沐老在苑中,小的不入内了。”

    “有劳。”柏炎颔首致意。

    登了台阶, 入了苑中,才见这处景致全然不同,似是能俯瞰大半个谨州城,已经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大气恢弘。

    柏炎见老师坐在苑中树下,似是正看着远处的山峰出神。

    须臾,轮椅未动,沐敬亭出声,“来了?”

    柏炎上前,恭敬拱手,“学生见过老师。”

    “过来坐。”平淡的声音里带了些许亲厚。

    柏炎从善如流。

    沐敬亭身侧便是空位,柏炎上前落座。

    沐敬亭已满头白发,人却精神矍铄,端坐在轮椅上,七八月的天气,双腿上却还搭了一层薄薄的毛毯御寒。

    几十年如此。

    身后,有侍者上前奉茶。

    “你杀了曲同忠?”沐敬亭端起一侧的茶盏,似是很是平静。

    “是。”柏炎也不否认。

    柏炎未多解释,沐敬亭也不多问,只是轻抿了一口茶水,依旧平静道,“曲同忠是晋王府的人,杀得好……”

    柏炎转眸看他。

    沐敬亭慢悠悠放下茶盏,微微敛眸,“柳致远是太子送到殿中的,是未来东宫相中的人;曲同忠是晋王放在西南的心腹,你这两个巴掌打得,旁人正好摸不透你的心思……”

    柏炎起身,拱手道,“老师,是学生冲动,早前没想这么多。”

    沐敬亭眸间波澜不惊,微微摆手,“你歪打正着,都将好够上惊蛰,却都未打到七寸,分寸正正好。旁人摸不透你的心思,就只能揣测,不能妄动,都怕你原本不是对方的人,却因这些小事让你起了疑心,投靠了对方去,谁都不甘心……”

    姜是老的辣,他不如老师想得深。

    沐敬亭抬眸看他,“你冲动的不是杀曲同忠,而是去远洲。”

    柏炎心头微怔。

    沐敬亭看了他稍许,嘴角却忽得勾了勾,“年轻时,血气方刚未必是坏事,只是要懂得善后。”

    柏炎亦罕见得羞怯低头,“老师见笑。”

    沐敬亭莞尔,不急不缓道,“远洲的事,言官未必敢谏你,但暗潮涌动久了,难免越积越深,日后保不准会被人顺水推舟利用了去。你回京之后再找些事情做足门面,让言官谏一谏你,自请在府中思过一月,此事便过去了。”

    柏炎心中了然,“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沐敬亭眸含笑意,“勿让人在大处做文章,便需自己在小处做文章,老师年事高了,近来越发不想呆在京中了,也不能时刻替你盯着看着朝中之事,你需替自己运筹帷幄……""

    柏炎微楞。

    沐敬亭缓缓敛了笑意,“柏炎,推我到前面去。”

    柏炎照做。

    苑落尽头,正好可以俯瞰大半个谨州。

    沐敬亭摆手,唤他上前,“柏炎,你来……”

    柏炎上前,半蹲在沐敬亭身侧,视线与沐敬亭齐平。

    沐敬亭伸手指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叹道,“柏炎,不少人都只能看到这里俯榄大半个谨州,却看不到目光远处的巍峨群山……”

    柏炎眸间微滞。

    沐敬亭继续叹道,“那山巅上的风景,又岂是这等谨州之地可以比拟?”

    柏炎转眸,“老师的意思是?”

    沐敬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得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如今已是乱世,若时机合适,当进则进,不进则退……”

    柏炎微微敛眸。

    离开院落的时候,侍者来送柏炎,边走边道,“沐老早前一直在盼侯爷,今日终于将侯爷盼来了。”

    柏炎淡淡笑笑,“老师近来身体可好?”

    他今日明显听出老师与往日不同。

    侍者似是被他问道,怔了怔,叹道,“沐老吃得不多,睡得也不多,近来似是醒了,就整日在苑中这般坐着……”

    柏炎眸间迟疑,停下脚步,“老师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忽然从京中来了谨州,方才的话里话外里,都是予他重托,应当也存了不想回京中的心思,想在谨州将养的意思……

    侍者为难得看了柏炎一眼,稍许,低头叹道,“早前国公府的那位老夫人过世了,消息前一阵子传到沐老这里后,沐老就一直这样……”

    侍者不敢说太多。

    早前国公府的老夫人……

    柏炎是知晓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你是说白苏墨……白老夫人去世了?”

    侍者默声颔首。

    柏炎心中便已了然。

    老师心中一生就念了一个人,如今白老夫人去了,老师心中的挂念忽得没了,好似骤然失了心中重要一物。

    这种忽然失去心中所念的人事,他不敢想。

    “照顾好老师,我会多寻时候来谨州。”柏炎叮嘱侍者。

    侍者拱手应好,“侯爷放心,侯爷常来便是。”

    柏炎亦颔首。

    ……

    自谨州出来,一路策马往云山郡折回。

    柏炎脑海中全是老师早前同他说起的那番话,谨州俯瞰还是山顶巍峨……

    一路快马奔腾,柏炎的目光空洞无神。

    ……“平阳侯府最鼎盛的时候,你父兄却先后战死沙场,你可想过其中蹊跷?”

    ……“如今这朝廷已是满目疮痍,气数已尽,有能力者皆可取之。”

    ……“若不是你母亲嫁来了柏家,没有许家在背后,你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护得住偌大一个平阳侯府?”

    ……“届时手握重兵者,皆可乱世逐鹿……”

    柏炎重重阖眸……

    侯爷,可要停下歇息?青木见他脸色不好。

    军中最忌讳骑快马时走神,而眼下,有人分明是思绪都不知去了何处。

    青木开口,将柏炎思绪拉回。

    “我无事。”他简单应了一声,心中却忽得想起早前苏锦的话。

    ……别着急回来便昼夜赶路,我会心疼……

    柏炎眸间微滞,莫名缓了缓缰绳。

    “侯爷?”青木错愕。

    柏炎轻声道,“先寻一处歇息把,等天亮再走。”

    青木意外,还是应好。

    ……

    途中离前后的城镇都远,又是夜深里,青木在荒郊中寻了一处开阔之地,生了火。

    马匹栓在一侧的树上,柏炎在垫好的草垛上歇息。

    青木坐在近处的树干高处,一边警戒着,一边远远得看着柏炎。

    四围的悄然寂静里,只能听到夏日鸣蝉的声音。

    柏炎缓缓阖眸。

    青木能隐约听到柏炎的呼吸声。

    青木揭下面具,面具下,一张原本应是清秀俊逸的脸,因着刀伤已然有些扭曲。

    青木仰首靠在树干上,空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想起早些年在军中刀口舔血的日子,那时候侯爷中了敌军埋伏,他拼死赶到,将侯爷从死人堆里翻出来,背上还插着那枚利箭,差一步就穿膛……

    至今想来触目惊心。

    旁人只看到平阳侯府满门风光,有谁看到侯爷背后的殊死相搏。

    如今朝中暗潮涌动,不知下一次,又要将侯爷推到什么风口浪尖处……

    青木握紧手中的佩剑,深吸一口气,重新将面具戴回,月光下,惨白里却带着诡异笑意的面具掩隐。

    青木淡淡垂眸。

    忽得想起离开云山郡的时候,侯爷脸上温和笑意,青木,这是夫人……

    他认得,是苏家的姑娘。

    他更记得当日在军帐中,听闻苏锦嫁人时,军医在给侯爷拔箭,侯爷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侯爷去远洲的时候,他得了侯爷的托付去了别处,并不知晓远洲具体何故。

    但兜兜转转,似是终于回到了原处。

    平阳侯府看似满门荣耀,但侯爷身侧有的不多。

    夫人便是侯爷心中寄托。

    ……

    晌午过后,大夫来了苑中替苏锦换药。

    早前顾云峰那一鞭子抽得有些重,苏锦胳膊当场便见了红。

    等回了房中,衣裳轻解,才见除却血迹,方才的胳膊上已青了紫了一大处。

    后来大夫来仔细上了药,皱着眉头嘟哝一句,这下手怎么这么重……

    白巧听得嘴唇都发白了几分。

    夏日炎炎,伤口最怕化脓,大夫除却叮嘱注意事项,每日都定时过来换药。

    隔了四五日,淤青倒是差不多散去了,只是伤口处的结痂还在。

    苏锦听白巧反复问了大夫多次,伤口可会留疤,大夫说不会,白巧还是担心。

    大夫便叮嘱晨间和夜里记得上祛疤的膏药。

    白巧不敢马虎。

    大夫上过药,苏锦侧躺在外隔间的小榻上小寐,玉琢轻摇着扇子,驱散些许外隔间中的热意。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苏锦已睡熟,小塌上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玉琢见了柏炎,停下来福身。

    柏炎示意不要出声,免得扰了她清梦。

    柏炎伸手,玉琢会意将手中扇子递上。

    柏炎接过,在小塌一侧落座,循着方才玉琢一般,缓缓替她摇着扇子,只是目光落在她胳膊处,微微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