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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情怯,一念天堂【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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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岁那年,父母当着他的面笑意温暖,出了房间才敢情绪外露。

    云萧没有泪,他坐在床上静静的听着,那些压抑的哭声伴随着空气输送入耳,然后快速仓惶逃窜。

    每个人都会在痛苦中寻找出口,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他在少年时期进入内阁,怀揣着最饱满的热情,但他忘了有些记忆是深入骨髓的。

    第一次内阁会议,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他们启开的唇,无声中映衬出他的恐惧。

    他平静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痖”

    没有人知道,那天他在洗手间里吐得有多绝望……

    每个人看到他,最先被吸引的永远都是他的外貌,可就是外貌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容貌是父母给他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感恩烀。

    来到异国求学不是深造,只有他知道,家人知道,经年流转间他迷失了方向,没有人能够帮他,回家的路只能靠他自己来寻觅。

    有一种悲哀直入心窝,不管历经多久,永远都无法做到释怀。

    世间爱恨情仇,如果讲因果的话,其实全都有错,只不过到最后评判对错的依据无非是谁是受害者,谁是施加者。

    Vivian说他太过冷淡,不懂爱情。

    他偶尔会问自己,什么是爱情?他想很多爱情都会在最初的时候不掺任何杂质,但却会在岁月流逝间产生裂痕,到最后各奔天涯,寻找下一场情爱邂逅。

    每个人都有太多华丽的借口,每个人都喜欢在情爱里自圆其说,每个人也早已学会了自欺欺人……

    尘世里的爱情,好像原本就是这样的。不管爱或不爱,终究会在某一天万籁俱寂,回想起来云淡风轻。

    他是凡夫俗子,每次想到万丈红尘,总会不期然又悲又喜。

    15年了,他总是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说他过的很好,他在回答时总会带着轻微的笑容,但那样的笑容早已失去了欢欣的意义。

    无数个黑夜里,他觉得想要忘掉过往其实很容易,闭上眼睛,一切都会消失在他的眼前,即便再次睁开眼睛,至少这一秒在镜子里看到的他,已经不再是前一秒流露阴郁的他。

    少年时期,他又怎么知道,有一天他会爱上一个她。

    都说大学是一个遭遇爱情的地方,但他却在法兰克福遭遇了情感沉陷,从他意识到他有可能会爱上楚诺时,他就像刽子手一样把有些刚刚萌芽的东西残忍的杀死在了心里,然后彻底的埋葬在了法兰克福。

    他恪守自己的坚持,在情感沉淀中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于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找尽借口,最终在接近时才明白,所谓情爱,其实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所有的爱恨里都夹杂着穿越生死后的侥幸和茫然,正是因为万般坎坷,心思泥泞,所以爱情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饱满。

    他很少给楚诺打电~话,如果相对无言,他能做什么呢?拿着手机,维持最寂寞的姿势,然后深深呼吸,以免自己会因为空气凝滞导致窒息吗?

    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他在忧虑踌躇中慢慢消蚀着自己的热情,他偶尔会想起楚诺,只是偶尔。

    父亲说的没错,他善于保护自己,所以封存了所有的冲动,他用最完美的神态,成功欺骗了他自己,也欺骗了所有人。

    他活的糊涂吗?对自己的人生很迷茫吗?他兀自轻笑,他比谁都活的明白,他想爱楚诺,但不敢爱;他势必要从政,但却逃不出心魔……于是他终于明白,他只是活的太矛盾。

    如果落霞山没有遇见,如果不是心魔成灾,他会继续走他的路,直到有一天走的很远,回头望去,也许他会发现他们各自朝相反的方向已经走的太远。那么远,远到已经无力再去期待。

    有人说,既然痛苦,何不放弃?

    这个道理任何一个人都懂,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很少,一旦有了想要的人或是东西,就会心心念念,时刻铭记于心,不肯丢弃。

    他想忘记,但忘记并不代表一切都不存在。

    ??

    他醒来是在早晨,云萧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对母亲和楚诺说的,总之没有人再进来,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才再次看到楚诺。

    四目相对,他面上看不出情绪,她依然冷静如昔,但眸光里却带着浅忧:“有没有不舒服?”

    她的声音有些哑,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可见他昏睡在床的时候,她并没有怎么好好休息。

    “我很好。”

    如常话语,因为太过虚弱,所以显得有些无力,楚诺心里竟是一酸,她已经坐在了床沿上,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那一刻她很想抚摸他苍白的脸,但她拿什么身份去抚摸他?

    她未能实现的动作,被他抢先一步,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呼吸有瞬间凝滞。

    他说:“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在手术室里呆了好几个小时,还

    tang不是她的错吗?

    她下意识把掌心盖在他的手背上,察觉他手指僵了僵,但他面色却很柔和。

    她更紧的握着他的手:“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怎能不自责?她差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

    沉默一秒,他微微自嘲道:“我也以为我能吃辣。”就像他以为他能跟她在一起一样,到最后却发现带来的只有痛苦。

    把手从她掌心里抽出来,他才略带笑意,极其缓慢的开口说道:“今天周一,不去上课吗?”

    “你没醒。”话语间带着少有的执拗。

    “总会醒的,不可能一直睡下去。”也许,他应该在她的事情上做到置身事外,只有这样才能剥离出所有有关于她的回忆。

    楚诺好一阵子没说话,她总感觉醒来后的云萧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他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很冷……

    是她的错觉吗?

    “……我明天回学校。”他刚醒来不久,她纵使回去只怕也无法安心读书。

    “……”他不再说话了,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楚诺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静静的看着他,过往一幕幕,仿佛一场无声电影,就那么悄无声息的闪过她的脑海。

    过了良久,楚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

    “亲人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我是你哥哥,不是吗?”沉寂中,他忽然开口,眼睛仍然闭合着,但好看的唇齿间吐出的话语听似温情,却对有心人来说,又怎会不是绝情呢?

    楚诺身体一僵,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曾唤云萧“哥哥”,但真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她却百感交集。

    最后他说:“读书挺累的,以后没时间的话就不要过来了。”

    她沉默的坐着,只是那么坐着,很久知道,她说:“还是要来看望你的,等你病好后,我不会再来。”

    中午没有在这里吃饭,她最终还是离开了。

    苏安吃惊的看她:“不是说明天回学校吗?”

    “学校有点急事,我明天再来看望云……哥哥。”当哥哥两个字叫出口,楚诺笑了,笑容宛如暗夜海水,深不见底。

    她不知道苏安有没有注视她离去的背影,她只是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其实她的背还可以再挺直一些。

    今天竟是罕见的阴天,美国已经进入秋天,抬头望去,天上堆满了一朵朵灰色的云。

    她低着头,双臂抱在胸前,闷头走路,紧紧交叉的手臂似乎给了她温暖。

    街景在眼前消逝,这个国家太过现实,这里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是她梦想的天堂,所以她在这样一个午后,步伐近乎漫无目的,敏感度更是大打折扣。

    一辆黑色汽车跟在她身后很久了,陪她默默的行驶了两条街,最终在她停止看向它的目光里静止不动。

    那是云萧的车,两天前她才刚坐过,但不会是他,他现在哪有体力开车?

    是莫雨。

    “二小姐,少爷让我送你回学校。”莫雨跟她说话,向来是不冷不热,看似礼节周到,却透着几分生硬。

    楚诺之所以是楚诺,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理智,能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保持冷静,除了亲人能让她失控之外,唯有云萧了。

    他胃痛,在她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她却惊慌失措……所以,不是面对云萧,她又怎会不冷静呢?

    “有劳了。”

    开门,上车,动作利落,反倒是莫雨微微变了脸色,他以为他势必要多费口舌的,没想到竟出人意料的顺利。

    ??

    回宿舍楼的时候,她看到了林君。

    莫雨原本跟在楚诺身后,看到林君后,愤愤的瞪了一眼楚诺,转身就走。

    楚诺看着莫雨的背影,有些茫然,她觉得莫雨这脾气发的有些莫名。

    楚诺曾觉得林君跟云萧很像,不仅仅是背影,还有偶尔的克制也出奇的相似。

    比如说现在,因为楚诺关机,他一直找不到她,问艾青,艾青只说有事请假,具体情况不知道。

    归期难定,所以他就在这里等着。

    直到今天为止,楚诺才意识到林君或许是真的很喜欢他,至于为什么喜欢,也许就跟她为什么会喜欢云萧差不多。

    若说理由,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林君说:“回来就好。”

    短短四个字,却透着不安和连日来的紧张。

    上楼前,她问林君:“如果我今天不回来呢?”

    林君眸色沉沉的看着她:“我母亲离开我和我父亲后,我一直都在等她回来,这一等就是6年。你跟她是不同的,她的眼睛里溢满了***,但你的眼睛很清透。等你,我可以花费一辈子时间……”

    “纵使等不到?”她转身看他。

    “纵使等不到。”

    他的回答在那一刻

    很坚定。

    楚诺回到宿舍,进入哈佛之后第一次有了疲惫感。她躺在床上,她想她是万万不能接受林君的,她不能因为一个人就试图拿别人来填补她的情感缺陷和寂寞,这对她、对林君都是不公平的。

    她应该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连日来的疲惫在接触床褥时,终于陷入了安眠。

    她睡得很沉,以至于连艾青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知道。

    醒来,触目就是艾青皱起的眉:“你看起来很累。”

    只有楚诺知道,脑累、身体累都不算什么,她唯一感觉累的是心累。因为那里最柔软。

    她起床,艾青跟着她:“你要做什么?”

    “洗澡。”

    她洗澡的时候,艾青站在浴室外,已经从楚诺口中获知了云萧生病的事情,“明天你去看他,我能陪你一起去吗?”

    楚诺想了想说:“改天吧!”萧何和苏安都在,确实不适合带人过去。

    艾青也想到有家属在,她去了只怕会添乱,就没多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楼下有没有看到林君,宿舍楼都传疯了,对你又羡又妒……”

    门忽然开了,艾青吓了一跳,看到楚诺擦着湿发走出来,这才平复呼吸:“你对林君真的没有感觉吗?”

    “我很欣赏他。”楚诺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所以声音有些朦胧。

    艾青随口说道:“欣赏离爱其实很近。”

    “我可能会喜欢他。”楚诺放缓擦头发的动作,拿着毛巾,偏头想了想说:“但不会爱上他。”

    “为什么?”艾青原本充满了疑惑,但忽然想到了云萧,难道……楚诺爱的那个人是云萧?但怎么可能呢?从楚诺的举止神态里完全看不出来。

    楚诺继续擦头发,她在想一种可能性,如果没有云萧,她会爱上林君,或是其他男人吗?

    她永远都无法得知答案,因为这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如果。因为她最先遇到的那个人是云萧,最先爱上的那个人也是云萧。

    当林君向她表达爱意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男人,她对他的感情是浓郁的,纵使有过失望、疲惫、无力、绝望,纵使他和她也许走不到一起,但云萧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是无人替代的。

    每个人这一生都会遇到很多人,刻骨铭心的其实数来数去只有那么几个。

    就像艾青,她和艾青的性格截然相反,但却很互补。艾青个性鲜明,无拘无束,就像她的镜子,从艾青身上,她看到了很多自己没有的东西。

    艾青是楚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兼同学,楚诺更喜欢用“玩伴”来形容她们的关系。

    虽说艾青平时看起来行径堪比女流氓,但却很有才能,她在当地被誉为小天才,从小就立志要从政做一个清廉好官。

    楚诺知道,艾青可以陪她走很远,很远……

    ??

    晚上的时候,艾青腻在楚诺房间里,楚诺看书眼睛疲惫,抬头间,不期然看到一张白白的脸,如果没有灯光的话,足以把人吓成重病。

    楚诺眼睛呆了两秒,然后平静的低下头,继续看书。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只是她的幻觉。

    艾青问她:“要贴面膜吗?”

    “不了。”她沉下心,看似专注的又看了一会书,今天晚上的她有些心绪不宁,脑海中反反复复响起云萧疏离的话……

    艾青疑惑的看着楚诺,这是楚诺第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了,这样的情形倒是很少见。

    “是不是有话说?”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人是艾青。

    楚诺手中拿着圆珠笔,在指间轻轻转动着,“很明显吗?”

    艾青撇撇嘴:“只差没有写到脸上了。”

    楚诺放下笔,定定的看着艾青:“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做?”

    艾青笑:“我喜欢男人,但至今没爱过。”

    “我是说如果。”说完这句话楚诺自己都想叹气了,她是最不相信如果的人,但她现在却紧抓着“如果”不放。

    艾青认真想了想,这才说道:“告诉他,我爱他。成或不成,全看他的反应,得之我幸,失之也是我幸,说不定下一个遇到的,会比他更好。”

    “如果非他不可呢?”楚诺笑了笑,艾青倒是洒脱。之所以洒脱是因为没有爱上,一旦陷入情爱,又有谁能做到独善其身呢?

    “那么死心眼干什么?”话虽如此,但艾青却很快又止了话,轻轻一叹:“爱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能说得准呢?”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楚诺倒没想过会牵引出艾青少有的愁绪,一时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艾青脱离多愁善感,这才后知后觉道:“你怎么会忽然间问起这个?春心荡漾了?”

    楚诺竟然笑了:“……没什么,我只是忽然间发现所有的避忌在生死面前,其实都微不足道

    。感天动地的爱情只适合发生在电视和小说里,我只是一个凡尘女人,一生渴盼的不过是一次心动,一次情迷。之前那么多的心结到了他出事的那一刻,却尽数输给了害怕和不安。我在乎他,再没有什么能比他活着更重要了。”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笑意渐浓:“今天天气不太好,我在想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下雨。知道吗?我妈妈以前很害怕下雨天,那样的天气,总能让她想起最隐晦的过往,已经死去的亲人,但我最爱的却是下雨天,因为雨水可以卷走所有的痛苦和悲伤。我竟然忘了,我们是学政治的,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站在政治舞台上挥洒泼墨,但我却败给了自己的胆怯,这是最不能让人原谅的。如果晚上下雨的话,希望这场雨能够冲走我的情怯,我不能选择他爱不爱我,至少我能尝试迈出第一步……”楚诺抬手把脸埋在掌心里,自嘲一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明白的这么晚呢?”

    “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艾青听糊涂了,皱眉看着楚诺:“你确定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如果房间内不是只有她和楚诺的话,她会以为楚诺是在跟别人说话。

    她一句也听不懂,难道智商下降了?

    楚诺似乎在一瞬间想通了什么,单手支颊,“艾青,我想入世爱一次,哪怕没有任何回应,但我至少尝试过。”

    艾青尝试理清思路,迟疑道:“那个,冒昧的问一句,那个人是谁啊?”

    “我10岁那年一见钟情的男人。”楚诺眉眼间尽是柔和的笑意。

    “砰——”

    艾青的回应很直接,直接倒在了楚诺的床上,她头脑眩晕的看着天花板。

    这小孩真早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