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残阳热 > 第十二回 [肆]

第十二回 [肆]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瑶台是边关,也是物产丰美的富庶处,有山与别国相隔,入冬极寒,盛产鲜菌珍木,比泱京及四处,瑶台建筑极富沉稳堂皇之风,入城见民众衣着华丽,又常佩兽皮绒草,地方言语声高、爽朗。

    马车的车厢用了皮革草棉保温,内又有灼烧在铜器中的炭火,陈弼勚穿着累厚的衣衫,领上绒毛滑白似雪,他伸手去,戳了颜修的膝盖骨,笑问道:“见不见得到梅小姐?”

    颜修从半梦里抬头看他,神色顿挫几次,直侧身往着漏光的窗缝,没笑,更没答什么话。

    陈弼勚更放肆地说起损话,低声道:“害什么羞嘛,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得好好想一想,把这么好的姑娘娶进门啊?”

    “你那时说的是——梅家无人在朝中为官,所以她配不上我。”

    “你回我,情爱不能与身份地位同论,”严寒风燥,陈弼勚轻咳一声,“还骂我老朽。”

    颜修少有被人塞住喉咙回不上话的时候,此时或许是他不想回了,因此瞪陈弼勚一眼,就无聊地将视线飘向别处;陈弼勚性急地上手扯他袖子,坐不安稳,笑着连问几个:“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对,我的确乐意这样想,可那不是一个人的事。”

    “你被她抛弃了?”陈弼勚挪得近些,坐下,又带着讽弄,笑道,“你当初说她年后才走,如今才十一月,是不是你惹怒了人家,啊?”

    或许被风激了嗓子,或许是真的心绪不稳了,颜修忽然喘着气咳嗽,回身捂着嘴,怎么都止不住,他眼角也红起来,说:“给我水喝。”

    囊中水还是热的,陈弼勚拔了塞子捧着,递去颜修嘴边上,那水囊上头一抹素色,角落中画了一条小而隐蔽的龙。

    “我是不是冒犯了?”颜修梗着身体问他,指头还抚在那尊贵纹样上。

    “这种水囊,活着的人里原本只有我用过。”

    水自口腔到食管,让人周身是和煦的热意。

    颜修未再答什么,他佯装又有了困意,因此自然将眼睛合着,他迎来了一段特殊的时日,仿佛全部的旧恨被围墙隔绝,只剩一片能胡乱欢乐的天地了。

    马车行止留宿处,正是闹市街道旁的一处,仲晴明来请二人下车,陈弼勚纵身跃下,颜修也随着他跳了,却往陈弼勚的站立处飘,二人撞了正着。

    陈弼勚哈哈哈笑着,大声说:“还不如我抱你下来。”

    二人的胳膊相互攀附,眼对眼站着,颜修呆愣地看向眼前的人,任由瑶台的寒风刺在脸上,他说:“我是跳墙的高手,可比你厉害多了。”

    正到午后,天色湛蓝,太阳早落在了天幕的角落里,瑶台极早的黑夜将来,一切都和泱京不同。

    “你为什么吩咐赵喙回去?”吃饭时,陈弼勚缠着颜修问话。

    颜修答他:“人少好办事。”

    夜里餐食以热菜汤水为主的,仲晴明嘱咐店家送进房间里来。此处堂皇无比,又正是极寒处人们爱住的暖房,里头床和暖炕皆有,桌上有一尊蜜蜡鹤鹿同春花插,里头别了几枝很香的梅。

    没一阵,仲晴明推门进来了,他来炕边坐下,接了陈弼勚递去的茶水,喝完后,说:“瑶台富商梅成楚的夫人,近日组了一处诗社,整日与一众闲民聚会,写些替劳工伸冤的句子,又誊抄传播,使现在人心惶惶,她叫……闻陌青,字见毓,是此地有名的才女。”

    “梅成楚……”陈弼勚蹙起眉毛,低声轻念,他再缓慢地抬头,看向坐着桌那面的颜修。

    发觉颜修只管屏气静默,也望向陈弼勚,一言不发。

    “我知道了,先吃饭吧。”

    听完吩咐,仲晴明因此去楼下堂中吃了,颜修只管握着筷子,他沉默纠结半天,终究问:“会不会和梅霁泊有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就要看是哪种关系了,”陈弼勚答他,转念,问,“你担忧她啊?”

    颜修轻笑,道:“自然没有,只是有些讶异,还有,若是需要我帮忙的,你跟我说就好了。”

    外头有人来,新上了笋子煨火肉,炉子里点的淡香,能闻见瑶台特有的松味。

    颜修身上里衬外袍都不差,可外头厚衣衫不穿了,他戴着银镀金簪子,自如在凳子上坐着,一切得体;陈弼勚活泼得过分,随意撇着腿,可如此看,腰背亦是直立端正的,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颜修的好意。

    “你是不是,也要觉得我伤了很多无辜的人啊?”

    颜修忽然讶异的抬头,紧张得牙关也闭紧了,他答:“我说了,我相信你的。”

    “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证据,也许到头来,忽然发现,一切危难的源头都是我,我是否知情不重要,我的一个决策出了小错,之后就成了大错。”

    “虫之毫末,潮之千倾。”颜修使另一双筷子,替陈弼勚夹了菹菜白肉。

    室外风寒,室内和暖,瑶台的夜在午后来临,现在已经陷入一整片奇异的、凝结般的深黑里,陈弼勚的乌发散在肩头,他低声说:“我总想着别人,可谁来替我辩白呢?”

    颜修叹息,说:“你既已决定要坐到位子上去,那便得知晓,做君王有做君王的坏处,比起病死,这些算不得什么。”

    那少年人委屈,又默认颜修的言辞,因此不加辩驳,他从来都没有太多的牢骚,他从儿时的单纯顽劣到冰冷,后来再戴上个单纯顽劣的面具。

    “算,”陈弼勚眼里还有淡笑,那神情却全然不是愉悦,他点头间,很轻地说,“算得,大延从杳和年到长丰年,换了一位皇帝,死了青宫门前的陈流怨,这当然算得上什么。”

    颜修细念:“流怨……”

    “是我的字。”

    “你的人真不同,如此贪耍爱玩,偏偏取了个哀婉的字,一点都不和睦。”

    “亏得你是博学之人,都不懂极悲乃大喜的道理。”

    “那你实则是不愿做皇帝的?”颜修侧头问道。

    陈弼勚一手用汤匙搅着碗内的山药蜜枣甜羹,答:“做过皇帝的人,谁会认为做皇帝是好事?我向上爬,如同贫苦之人夺一块干粮,帝位对我们来说就是干粮,干粮就是命。”

    此番话在陈弼勚口中倒不深刻沉痛,他说完,撑着膝盖笑了两声,便低头吃碗里的羹,又将颜修夹来的白肉吃了,腮帮子被撑得鼓起一块。

    接着,颜修再替他添菜,冷处喜好热食,吃得人脊背冒汗,颜修自己也吃了些,他是无法赞同陈弼勚全部的话,可也不厌恶他时而跳跃的思想;颜修抬眼,瞅着少年人下扫的一排眼睫,不由得淡笑出声。

    放下盛汤的大匙,颜修的手悬在桌子上方颤动,他再忍不住,就用弯起的指背,蹭上了陈弼勚肤质滑软的脸颊。

    陈弼勚还含着半口甜羹,他猛地抬头,问:“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

    乌发如丝,脸颊又是种透出润红的白;陈弼勚脸上生着鲜明的棱角,眼仁深黑透亮,他猛地吞下一口吃食,再笑着,像顽皮的孩童那样笑,问:“为什么摸我脸?颜大人,你欺负我。”

    话音未落时,就攥了颜修的腕子,去推搡他,说:“让你使坏,要和习武的人比力气吗?”

    颜修再年轻敏捷,也招架不住一个顽童真正的欺负,他起身去躲,可陈弼勚追到他眼前来了,又追去铺了彩绣锦缎的暖炕边上,颜修坐下,陈弼勚便站着靠近,问:“还欺负我吗?”

    “没有,”颜修用小臂抵挡片刻,咬着牙,说,“才不是在欺负你。”

    “那你摸我的脸!”一句话忽然吼出,可谁也想不到会是含羞带怯的氛围,陈弼勚像是个被同乡哥哥传了两句脏话的姑娘,不知是羞耻还是气愤,他一只膝盖跪去炕上,忽然,从姑娘变成精健的猛兽,将颜修彻底推倒了。

    炕上热得人背痒,有布料散出皂角气,陈弼勚的脸庞近在眼前,颜修像是在白日沉睡,忽然进了一个不可拒绝的美梦里。

    灯光也被遮盖住,一切到恰巧能看见的程度,当脸凑得再近后,呼吸就不可分割,视线不可分割,体温也不可分割了。

    “打不过我吧,再嚣张些。”陈弼勚他,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颜修觉得自己的额头和面颊在烫,眼窝热得要沁出水去,他心一横,什么也不顾了,他眼睛朝下瞟,正看在陈弼勚的嘴上,梗起脖子往上凑,陈弼勚不知原因地躲,颜修再凑。

    “干什么?”更不知原因地,陈弼勚的脸也烧起来。

    “干什么……”

    颜修算不得经验者,更算不得老到者,他实则什么都不会,却在一个假梦里做着无耻流氓,他在那饱满润泽的嘴皮上亲一下,又离开,裹着一身热汗,看向陈弼勚,用气音问:“你说干什么?”

    颜修知道少年人在抖了,陈弼勚眼皮都透红,神色中有茫然和惊异,甚至还有种沉迷,再添很多被瞬然开启的、浓稠的渴求。

    [本回完]

    下回说

    枯竹萧萧提舌听血

    余焰融融合眼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