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残阳热 > 第十三回 [贰]

第十三回 [贰]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仲晴明一早便在房门外等着,眼看陈弼勚出来,急匆匆地跟着他,说:“我方才去颜公子房中,见他人不在,小二说他一夜未回,以为是不住店了。”

    “盘缠可带了?”

    “钱袋大约在他身上,可衣裳行李都落下了,”仲晴明回话,又问道,“要不去看看?”

    陈弼勚犹豫后着急下楼,低声说着话,脸上没一丝愉快,他道:“我昨夜或许真的惹恼他了,所以他独自回扶汕去,或许……是会泱京去了。”

    他闷着一口气在心上,忽然成了个犹豫无助的人,他无法像对待国事那样果断地对待昨夜的一切。

    客栈堂中有早起的住客,亦有打扫的杂役,有赶路而来的、才进门的人,陈弼勚和仲晴明预备出去吃些,身后来了个红衣的女子,她有四十以上的年纪,目光有些直白尖锐了,她与身旁的人说:“今日将昨夜抄的全发出去,受苦的劳工等不得了,如今天气渐寒,根本不适宜再挖山筑楼。”

    “发什么?”陈弼勚佯装闲暇纨绔,凑上去,向女子手中的纸上瞅。

    女子“哼”地冷笑,将陈弼勚和仲晴明二人打量一番,继而作揖,低声道:“公子是哪条道上的?”

    “家父做珠玉生意,自汾江来此安家,我,喜欢瑶台的山水,还有酒和美人。”

    陈弼勚说着话,给仲晴明个眼色,仲晴明便去点些茶和吃食,女子请他们坐了,说:“在下闻见毓,公子可觉得我们的诗有趣?”

    “没看怎么知道。”陈弼勚轻笑一声,回她。

    闻陌青倒不怕任何,她将那纸展开了,大方递来陈弼勚眼前,说;“我们有了诗社,常写些诗词曲文,谈论时局民生,也为百姓做些好事。”

    陈弼勚掩嘴侧身,问:“你不怕我是朝廷的探子啊?”

    闻陌青立即笑,答:“你自然不是,以我的见识和觉察,探子会装也不会是你这般的,再说,朝廷怎么会寻你个毛头小子做探子。”

    “你试探我啊,好姐姐?”陈弼勚接了斟好的茶,递去闻陌青手上,他舔着牙尖,说,“你们的诗倒是好诗。”

    闻陌青细瞧陈弼勚的眼睛,将茶接了,她转头去看仲晴明,再往四周的人们身上瞧,继而就问:“所以,公子有没有兴趣,进来耍一耍。”

    陈弼勚笑得轻眯起眼睛,他将茶饮一口,说:“那我得知晓你的诗社里有些谁啊,如果是些上了年纪的秀才,有什么耍头啊?”

    闻陌青喝了茶,又自斟来一盅,她的眸光镇静,将这近处可见的一切扫透了,颊边还落着两缕黑发,她在沉默之后扬起深肤色的脸庞,嘴角微弯,道:“有姑娘啊,什么人都有的,漂亮人最多。”

    女子声音不尖锐,字句中吐着气,满脸全是傲慢及狠厉,她再饮了三杯茶,便将那张诗留下,和陈弼勚说了暂别的话,去街上了。

    陈弼勚遂与仲晴明回了楼上房里。

    /

    瑶台四周有山林,自然就有陡峭又隐蔽之处,谭松庭的这一处院子建来不久,一旁生者茂盛的枯草,再是高大的、落了叶子的林木,山壁陡峭,上悬高崖,冰瀑上还遗下稀疏的水流,躺进门前静默的冻河里。

    房外是青砖高垒的围墙,门全合着,又从里头插紧了。院后有一池竹子,到冬日自然干枯,只留下了簌簌发响的黄色杆叶。

    白日,可一盏油灯燃在桌前,谭松庭俯首写道:……侍御师有皇帝重宠,且在泱京漂泊一人,了无依靠,今在瑶台不约而遇,特拿他在隐蔽处,禁足数日,待后来有权夺之战,自能作一筹码,若巧言劝告,则能返还帝侧,为你之用矣……

    有两只鸽子在笼子中,谭松庭挑了只灰的,他开了窗,见外头天色一片蒙灰,他不顾愈大的风,很快地将信绑好在鸽脚上,令鸽子飞走了。

    后院,正与那整片的干枯竹子比邻,房中略有些昏暗,夜来时也无人点灯,颜修被冷醒了,他预想说话,却知觉到头上有剧烈的刺疼,他再一动,才知道自己身上有床被子,视线被床帐挡着,人瑟缩在狭窄的一片空间里。

    衣裳被脱了些,只剩下单薄的内衬,颜修垂着头,才忆起那夜在街上的事,他无法断定自己昏迷了几日,侧耳,便能听见外头呼号的风声。

    他下床时腿脚还是酸软的,甚至沉重而麻木,屋中也没灯,连星点的光也不见。

    往前,踏入未知的境地,颜修继而嗅见了烟味,脚下就碰着已经燃尽了的炭盆,颜修再向前,他忽然祈福般怀疑这一切是陈弼勚所为,便轻唤:“仲晴明。”

    太寂静,因而使颜修的话语响得过分,之后,并无人应答他。

    桌上摆着落了灰的茶杯一个,还有洗得发硬的帕子,有半根沾着烛泪的蜡烛,有个火折子。

    “仲晴明?”颜修再试着喊一次。

    风继续吼着,像要冲破墙壁和暗夜,到此处来,颜修将灯点了,那黄色的光逐渐扩大成一片,成朦胧的暖光,填了满屋子。

    倒与颜修猜想的不同,房中是宽敞而华丽的,只是火灭了,暖炕也未烧,因此冷得像座地窖;颜修朝门边去,不意外,那门是从外落了锁的。

    如此,那窗也是开不了的,吃的也无,水剩下冰冷的小半壶;可如此,这里有些老旧昂贵的东西,架子上有个宴了渔猎纹路铜壶,又摆着俩填了彩的女骑俑,还有很多颜修不认识的玩物。

    颜修将蜡烛吹灭,又在床上躺了,他瑟缩在那床不算厚的被子里,试图睡一觉,比绝望更多的是疑惑,此处寒冷,一定是瑶台,可此时是几时,具体身在何处,是被何人禁足……这些,颜修着实推断不出。

    很久后,大约是那迷药的后劲未消,颜修再昏睡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只见那床帐外不远处摆着火盆,桌上是散气的热茶。

    一位妇人忙碌洒扫着地面,缓缓地转过头来了。

    “这是何处?”颜修问。

    妇人缓慢地答他:“是瑶台。”

    “你是谁,为什么关我?”

    扫帚被妇人握着,柄快比她整个人高,她轻摇着头,叹息道:“不知道哟,我也不是这家的主子,我就是个拿钱做事的,伺候你起居的,你叫我十三姥姥吧,他们都这么叫我。”

    颜修欲往窗下走,那妇人却连忙将热茶碰上来,那里头泡出了褐色的茶汤,烫得嘴皮麻痒,可颜修顾不得了,他意识里,有醴泉往口中流淌,终于,压住了一整夜的寒冷和干渴。

    /

    陈弼勚是想快些回泱京的,毕竟瑶台天寒不适,并且,颜修此时去处不明,因而,陈弼勚有些担心,可调查劳工一事的特使即将见他,一切的因果又没有理清,年关近了,纷纷扰扰的事一点不少,读页又被近处的蜡烛点燃,烧出个丑陋的窟窿。

    “太糟了,”陈弼勚拎着破书,在暖炕上坐着,他视线凝滞,说,“有那么些事不顺,我看着闻见毓,在想,若是真的问罪,又该给她定个什么罪。”

    仲晴明轻声地答:“人在高处,便失去了底层的立场,若是你能懂他们,那才是真的怪事。”

    “奇怪的是,我像真的懂了,隐藏身份生活在这里,忽然失去尊崇和关注,就发现,很多我原本看来微小的东西,都是普通百姓的命。”

    书散处焦味,仲晴明将它接过来,陈弼勚闭上眼,扬着手,说:“你去睡吧,我也要歇下了。”

    人是忧心忡忡的,可很意外,陈弼勚很快睡过去了,他周身暖和,不由得,像是灵魂腾空,人被梦境裹挟,然后分不清楚真假。

    像是回到泱京了,不久,陈弼勚就坐在青宫中寝房的榻上,炭火和烛火明亮,来的是陈弢劭、陈弦渊、陈弜漪,几人皆穿得鲜亮,又戴漂亮的发饰,一向质朴利落的陈弦渊,竟然还簪了花。

    “西口来的舟花香。”陈弦渊笑着,捧了只红铜香炉,她将那东西放置在桌头上,就坐下了。

    “闻得我鼻子痒。”

    听着声音,陈弼勚讶异地回头,他的肩膀被人扳着,捏得不重不轻,他看向那只骨节泛红的手,再顺着袖子向上瞧。

    颜修笑着挠鼻尖,再叹一声:“好香啊。”

    “咱们四个人,能玩儿什么?”陈弜漪尖声地问道。

    陈弢劭在桌前坐了,答她:“你连酒都罚不了,还指望玩儿什么。”

    于是,陈弜漪追着陈弢劭,给了他几个拳头,而陈弦渊抿着嘴,坐在塌前,怎么都憋不住笑,她戳着陈弼勚的腰侧,说:“快管管,到太子眼前,来撒野了。”

    一边肩膀上的手还在,陈弼勚知觉到那着实是暖的,他回头去,只见颜修乌发披散,穿的是白缎子的一身衣袍,此时,用极轻的声音,问:“太子殿下,还认不认识我?”

    “认识。”陈弼勚吞了吞唾沫。

    “也给我倒杯酒吧。”

    陈弼勚疑惑何来的酒,不过他懂了,四周人都是看不见这个颜修的,一转眼,却见陈弦渊捧着只红漆盘子,说:“喝些吧太子。”

    忙乱中,颜修不客气地伸手,也拿了一杯在手上,他仰起头,一口饮尽,又自觉拿了放在一旁的酒壶,再斟一杯来。

    最终喝得颊面烫红。

    众人嬉闹玩乐,各自说了些畅快话,随后,也不避讳任何,陈弜漪与陈弦渊去床上躺了,陈弢劭就靠在塌的另一边浅眠,陈弼勚和颜修侧躺在榻上,各自脚往一边,脸却紧贴着。

    颜修说:“他们都睡着了。”

    别处漏来的风,也是舟花香的香风,吹在人酒后的脸上,冷得发颤,俩人都闭了眼睛,彼此也未问询什么,像心意相通着,一下,再一下,咂吻彼此的嘴。

    此处不是长丰年间,而是陈弼勚尚在青宫久居的杳和,冬日是冗长的,闲适的时候,他也想过很多很多未知的事情。

    [本回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