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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从希望到失望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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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拒了薇薇安的午餐邀请,大平阿巫我们三人把器材放在大平车上,然后在附近找了间餐馆,一边吃饭一边复盘。我们都觉得访谈的第一位女性选择薇薇安选对了。在【她+】的候选被访人名单上,不乏年轻美貌的女性,但我们不想被狭隘定位为一档讲述年轻女性故事的栏目,薇薇安的大气与厚重,自信的谈吐,坦诚率真的风度气质,直观表达了【她+】的态度与风格。

    “但我感觉关于她和男友的那次第三者危机,说得有些轻描淡写。”我这样想并直接说了出来。

    “对,我也是同感。”阿巫立刻说。“但我当时对深挖和继续追问有些犹豫,怕触及对方的隐私和隐痛。不过我没打算放弃,想回头私下再找薇薇安问问。毕竟也还涉及她男友,我们在短视频里播出这方面太多细节恐怕不好。但如果薇薇安不反对不介意,我是想要了解多些写在她的故事里。当然她的故事也可以用化名,总之尊重每个人的意愿。”

    “你能私下问那是最好。”我点头,刚才在场那么多人。

    “那个全身白的男人,不会是薇薇安的男友吧?”大平说。

    “当然不会。”

    “当然不是。”

    我和阿巫同时说。

    “薇薇安的大学同学不可能是那样一个人,油腻、俯首帖耳的小跟班。”阿巫说。

    我则说了地铁上的邂逅。

    “感觉他们之间怪怪的。”大平仍然说。

    那个男人刚才几次打断访谈,拿着薇薇安的手机向她汇报谁谁发来消息谁谁说些什么,尽是些无足轻重的琐碎事情,直到薇薇安最后轻斥他不要再来打扰才消停,但仍站在一边,一会儿想要看大平拍些什么,一会儿想要看我拍的,被我们拒绝。

    “别看薇薇安这个年岁,而且这样胖,不是什么美女,但看她和听她的格局谈吐,最多拿这个小男人用用,不可能让他登堂入室。”阿巫撇嘴。

    “用用,怎么用?”大平的样子傻呆呆的,瞪着阿巫。

    阿巫叹气望向我,我白大平,“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怎么操那么多闲心?不关心粮食和蔬菜,关心关心我们的正事行不行?”

    大平哦一声,想了想说,“回去我先粗剪一条片子,然后大家看看有什么修改意见,先把形式确定下来。”

    我也表示等下回工作室,选些照片出来,大家一起看看定夺下。

    我们决定等这一次的工作成果出来个七七八八,能够确定的先确定下来后,再安排第二个嘉宾访谈,以节省走弯路的时间。

    然后大家分头行动,由大平顺路送我回工作室,阿巫自行忙她的去了。我看出大平有交谈——确切说是询问我与世德近况——的欲望,但我并不想谈,于是一路上顾左右而言他,直到抵达工作室,立刻跳下车跑掉了。

    挑选薇薇安的照片时,我想,尽管她自觉生活充实,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打发时间的方式,但终究与男友的感情上不无缺憾。没有缺憾的感情是否存在呢,也许只是幻想和妄想?我不知道。

    我以为不再抱有希望即是与希望解了约,它便不再来烦扰我,然而当世德又开始找我,接连三天寻找各种话题不断发来消息,一会儿发书籍给我,一会儿搬出新上映的电影,又问我是否过去散步等等,我才发现折磨人的希望仍在,并未香消玉殒。而这一切不过距离我离开那天只有一周。我的某些部分“知道”世德是爱我的,他并不能真的和我分开,——尽管我无法指出这个“某些部分”是我的哪些部分,但显然是肉眼不可见、无形无相的部分。

    希望吞噬着我。

    白天非常易过,工作与川流不息的人类分分钟消磨掉时间和注意力。然而夜晚躺在床上,注视着窗帘上的光线由明到暗,又从暗变明,每一瞬间,都有希望从内心巨大的空洞里向外逸散,头脑的纷乱骚动愈演愈烈。

    “明天要不要过来走走,今天我发现公园里新栽了好多花,你会喜欢。”世德又发来消息。

    “以什么身份?”我开始回应。

    既然他说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只是演戏,那么现在他邀请我,是各自扮演什么角色?

    “以上帝的身份。当你来到我面前我就是你的创造物。”他说。

    “我不信仰上帝。如果我是上帝,你不会是这个样子。”

    “你我都没有固定的样子。”

    “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或所谓的灵性游戏。我的世界可以没有你,如果你要存在,请在人类层面和我对话。从始至终我要的只是真诚。”

    “那算了,你太多附加条件。”

    分明是他又来找我,却这样强硬,我益发不客气。“你想要我如何或不如何同样是附加条件。为什么你从来不懂得以己度人 ?你对待我太恶劣了。是我太谅解所以造成的纵容?”

    “你怎会这么觉得,难道不是你的想象吗?你所指的恶劣是什么,因为我没有给你更多?你在想象自己是受害者。”

    “我只是在思考为什么你能对我如此恶劣,并且我竟然能够容忍到现在。”

    “你在想象我应该怎样怎样。当你说恶劣的时候,你已经有了一个标准,一个根据你的需求设定的标准。如果我突然跟你借钱,你就不会说恶劣了。你会庆幸。”

    他竟然提到钱,我大吃一惊,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他真的向我借钱呢?

    关系如今这样,他对我又是如此,现在已不是我给不给得出,值不值得,而是该不该给的问题。不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不去工作赚钱以自救,却想用借贷的方式来解决,这样行为可以纵容吗?

    我手里也终究拿着计算器,但要怪谁?原本我可以不用头脑只动感情,不分彼此和他共同承担,但他一再令我无从动情,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和我划清界限,要我怎样甘之如饴地付出?当感性无从启动,自然便是头脑上阵了。

    尚未回应,世德紧跟着又发来新消息,“你想见面的时候我有不理睬你吗?我有冷漠以对吗?”

    他总是这样说,他自以为是衡量万物的准则。如果凡是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他也可以,那么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矛盾和问题?我可以不说谎,他可以吗?我可以心口一致、言行如一,他可以吗?

    “你说的同样也是出于你的标准。说谁的标准这种话没有意义,探讨共同遵守何种标准才富有建设性。如果独善其身,当然可以只按自己的标准,但只要与人发生往来,就必然要考虑协调,不能只考虑自己的舒适满意。”我说。

    世德却说,“当你不想见的时候就有这一堆理由,这些都是你想象的欲望。你不想见就不见,我没有勉强你,你也不用抱怨什么。我没有给予你的,我也没有要求你给予。”

    一个人想要活在自己的逻辑里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只要足够自私自我就够了。我很想反驳,你之所以能够振振有词“我没有给予你的,我也没有要求你给予”,不过是因为你的标准太低,能力也太低,只是因为你能给予我的太有限,却要求我也降低标准,还自以为公平合理。但我只是对他提起那天。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夜里的打雷,寒冷,空调温度,我觉得你对我、我们的关系,一直在倒退,我认为你不关心我,我指责你只想自己。但你说了做了些什么?除了对我的指责,就是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否定所有感情。然后当我们已经明确分开或默认分开,你的表现和反应始终是——不闻不问,不理不睬,没事人一般,然后到你有欲望的时候,云淡风轻让我过去,似乎之前一切不快都不存在。你完全忽视漠视我的感受和想法,也根本不在乎,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的需要和方便。”

    “如果有问题,在当下去讨论,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过了之后你留在脑中发酵,然后滋生出一堆困扰,没有必要如此。问题永远都是新的,过后我说得再好听,跟当下的问题也没有关系。”他竟然这样说。

    我不耐烦,“不要和我打太极、耍花枪,问题是当时并没有解决。”

    “你在纠结一个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你现在的烦恼也是记忆。是你用头脑在跟我打太极。我不想纠结过去。我说了有问题当下去解决。”

    “如果我现在见你,这一切会同样发生。事实上这已经重复许多次了。”

    “那就不见了,没有必要如此纠结,我不是在勉强你。”

    我开始冒火,要戳穿他云淡风轻背后的虚伪。“你对待我,可以一直不理睬,明知我心里不舒服,也仍然能没事人一样找我,希望我自我消化好一切不快与不适,不要给你增添任何麻烦。你希望的是当你需要时,我快快乐乐地出现,一切满足你的愿望。我稍有烦恼,就令你不快。我不纠结也不勉强,只是想和你一次说清楚。人际交往有人际交往的礼节和常识,起码的互相尊重和有问有答、有来有往。我只是不明白,所以想向你请教你认为你可以这样对待我、以及一直这样对待我的理由。”

    “不是的,那天关于打雷种种,我的感觉是一切问题都是在头脑中,而你看了那么多的书对你丝毫没有帮助,因为心智不可能解决问题,它正是问题的制造者。不是我给你带来问题,是你的立场让问题发生,你认识不到这点,觉得问题在于别人。如果你还保持这样的观念,最终受苦的是你自己,而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解决,因为问题总是在发生。最终所有问题都是头脑中的不同自我之间的问题。”

    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摘出来,一切与他无关,全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的立场让问题发生……是,如果我没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想法和愿望、追求,以他的立场为立场,那么就不可能有问题发生。他的说法等同于在要求我没有自我。

    我冷冷指出症结,“最终所有问题并不是头脑中的不同自我之间的问题,而是你的自我和我的自我之间的问题。”又以牙还牙,“如果你看问题不是如此狭隘片面以及武断,也许你早就开悟了,或至少不会有现在的困扰。如何,听我这样说你感觉如何?”

    “我没有困扰。如果我在意你的评价那就是困扰,可是不管你说什么都与我无关。你的评价与我无关。你的评价只是一个想法,一个反应。”

    “所以你说的那些也和我无关,只是你狭隘且武断的看法。”

    “那天晚上打雷,从我的角度是我以为你睡着了,所以我没有惊醒你,可是你偏偏以自己的感觉想象我不关心你。如果在你有表示后我依然无动于衷,那是我的问题,可是我以为你睡着了。你不相信我,认定我不关心你,我能说什么呢。我一开始空调开了25度,可实在睡不着,我才调到22度,你没有表示,我以为你当晚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你不接受我就会想办法,可是你认为我应该什么都想到……我不是你的思想。”

    原来,他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如果有问题,在当下去讨论,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一周前事发当天你干什么去了,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却不,要在一周后才这样说,不觉得太晚?”

    “我们不讨论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你过不过来。我不想这么累。”

    “是,我也不想。”

    “好,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当然,远离问题就不会有问题。”

    “你那么容易执着于你的想法,而我不可能再如此。”

    “你这样说也同样是执着于你的想法。”

    “停止讨论,想法就没有了,不反复提起,执着就没有了。”

    “所以,缩进壳子,世界就没有了?”我冷哼,”那你为什么不索性切掉尘根,就此断绝欲望?”

    “你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见就好了。就这样吧。把我删掉吧。”

    “你成熟点吧!”我敲完又逐字删去,终于什么也没再说。

    他没有任何长进,动不动说“就这样吧”,结束的意思,然后删掉或拉黑我,然而没多久又自己打脸地找来。我需要很努力地克制,才没有下手删除他。似乎已经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凡他赞同的,我都该反对。他让我删我就删,为什么要如此听话?

    我觉得世德的整个人和言行都被自私和混乱浸透坏了。一面为所欲为放纵感官层面的事,譬如吃和性,美其名曰对实相来说做什么都没区别,一面用开悟来拒绝一切他不想要、不想做的事情,用否定头脑、语言那套话来做托辞。他一旦吃起雪糕和冰淇淋,食量非常惊人,通常以肠胃不适来收场,然而下一次仍然暴食暴饮。做爱也如此,每次接连两三天每天两三次地需索无度,直到精力和热情耗尽,开始陷入万念俱灰,冷漠如死星,也不来日方长地匀速释放。

    面对问题与分歧,他的一贯伎俩首先是回避。以前回避不过就撒谎,现在回避不过就拿头脑、个人性来说事,然后一切都是我的问题,他从无问题。

    我的心情、想法、忍受度,已经今非昔比,他却还依然故我。

    不要贪恋,不要贪恋,只能对自己如是说,不然又是新一场轮回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