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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波粒二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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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精明理智、谨小慎微和毫无风险的爱情不是我们所期待的,那么可能仅仅因为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萨布里纳·切尔奎拉《坠入爱情》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健身。

    如今除了给别人上课,世德基本不来健身房,自己也几乎不练,但他提出一起健身一起读书,说不得便要重新捡起优良习惯。

    我用龙门架练背,他教我一个新动作又指导完毕,去另一边举哑铃。正练着,偶一偏头,我从对面镜中望见不远处世德正拿起手机,仿佛在看消息,不禁心内一凛。

    前年12月见完那个女人的那一天,也是在健身房,那女人发消息来指责世德,令世德心神恍惚无心锻炼,并且,他还删除了聊天记录不让我看到。

    此刻,又要旧戏重演吗……

    中午通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难道……

    正焦虑烦躁间,世德走过来,给我看手机。果然又是那女人在纠缠不休。她发来一条条微信以及未被接听的通话请求,说她不明白也不能相信,坚持要求再度通话,几乎是在哀求。

    我放下心来——世德并不想隐瞒什么,而且他是在征求我的处理意见。同时也不免对那女人一边心生反感一边心生怜悯。

    其实对于她的纠缠,我不该奇怪才对,她就是那种可以无视拒绝还一遍遍发出邀约求见的女人,若非她的一再主动,我和世德今天会是怎样还真不好说。但我也觉得她可怜,那种脚边苦苦哀求的语气,想不通事情怎会如此、不相信竟会如此的不能置信,还有不肯接受现实、指望还有转机的妄念。我相信世德是曾经给过她一些希望乃至憧憬的。

    我叹气,“你还想和她再重复一遍之前的对话吗?”

    “不想。”世德立刻说。

    “那不如干脆回绝,不要拖泥带水。”

    世德却有些犹豫。

    我便爽快说,“好吧,她可能仍有疑问,或者也许只是不好过,需要安慰,你就适当开解一下吧。”

    我们离开健身房去楼下星巴克,世德和那女人语音通话,公众场合,他压低了声音,这次没有开免提。我没有要求旁听,尽管如果我想,完全可以把耳朵贴上去。我去买了咖啡,然后在一旁看书。

    我以为没有多少好说,一旦世德再次确认他的心意,那女人叨唠抱怨一阵终会接受事实,然而这番通话却没完没了。中间世德几度不耐烦,说话语气变得又冷又硬,几乎是在训斥,但通话仍是没有结束。我的不快随时间流逝而递增,却并不想出手干预,只想等世德自己结束。然而到了晚饭时间,通话差不多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仍没有挂断的意思,我的不耐烦抵达顶点。

    我冷着脸对世德说,“我饿了。”

    他这才匆匆挂断。

    我们去楼下意式餐厅,我低头看菜牌,世德说,“安娜翻来覆去还是说之前那些东西——”

    “停。”我摆手,“不要坏了我的胃口。”

    我的心情已经很坏了。无论安娜如何纠缠不休我都可以不在意,至多只是像讨厌苍蝇一般讨厌她罢了,我在意的是世德的态度够不够干脆利落。既然他都知道翻来覆去还是那些,明明已经不耐烦发脾气,又为什么仍然继续。

    食物下肚以后,熨帖肠胃的同时也熨帖了情绪,何况世德也不住体贴入微地在一旁殷勤照顾,我便不生气了。健身房距离世德住处三四公里,我们打车来,这会儿天气凉爽已是晚上,散步会很舒服,于是决定慢慢走回去。世德还跃跃欲试着想去途中经过的一座小山,他一直想要和我在那里做爱却一直未果。

    我们手牵手慢慢走着,一边随意闲聊,渐渐话题又转到刚才他和那女人的通话上。世德解释,“安娜喋喋不休不住追问的是,我说的三个人共同修行是什么意思。”

    我立刻意识到有哪里出错了。

    “那你怎么说。”我问。

    “就是和她说,你对她并没有敌意,而且愿意接纳她,也说过大家可以一起修行。”

    咖啡馆的时候,我没有听他通话,中间有一度他也踱步到了室外。我不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但显然,也许是出于安抚,或出于别的什么,他对那女人保证或许诺了什么,而这保证与许诺,就是他对我的话和意思的曲解与片面理解。是我的表述给了世德错觉和误会,以致于他向那女人传达了错误的讯息或希望,还是他并没有误解,只是在表达时出了问题,造成了误解?

    我正思考着应该怎样措辞,以及用怎样的语气和态度来表明我的立场,突然就下起了雨,并在极短时间内从小雨星变成大雨点,世德拉起我就跑,我们就近躲入附近公园的长廊。

    站定之后,世德还在帮我拂拭手臂和头上的雨水,我已然开口:“你还是不要太早给她希望的好。我说未来也许大家可以成为朋友,那只是一种可能,决定权在我,而且绝不可能是现在。”

    世德停下来看向我,“未来?”

    我点头,“等到这件事真正、彻底揭过去,大家都心无芥蒂的时候。”

    “哦。”

    我望着雨丝不看他,淡淡说,“还有,你最好不要心心念念幻想什么三人行。”

    半晌他说,“我明白。”

    我必须这样严肃认真地说出来,打消他的误解和错觉。

    我是说过未来也许大家可以成为朋友这样的话,说的时候也并非全无诚意。但“未来”、“也许”、“可以”三个词汇本身,已充分说明了我的态度。我肯这样说,之所以这样说,前提是因为世德一直强调我和那个女人相互有误解,说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和那个女人一定会成为好朋友。一方面我愿意尽量相信他的判断——但仅限于“有误解”部分,另一方面也愿意保持心胸开放,希望能够交由时间来验证那个女人也有可取之处。假如她真的对世德有价值,我愿意在合理的范围内接纳她。

    世德今天中午发消息告知她时说,他和我在一起并共同修行,并征得我同意,说我也愿意接纳她共同修行。对此我并无异议,谁活着不是修行呢。但世德显然忽略了我的前提,我说的是未来、也许,不是现在,要看他这次是否信守承诺,是否能令我信任并安心。

    而那个女人显然也没有意识到我的前提,所以才会在一场哭闹之后字斟句酌又重燃希望,追着世德询问共同修行。她是真修行假修行我不清楚,哪怕只是投世德所好,但她过得不好是真的,而且身体状况很差,单从这一点,我愿意和世德一起尽我们所能帮助她,但前提是她要收敛她的婊气,假以时日能够接受现实,只与世德保持朋友身份,这样才配得上我的接纳。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他们未免想的有点多,已不只是大家普通往来那样简单,在迫不及待幻想着效仿娥皇女英。

    我对世德感到无语。他是太天真还是太自我?如果我不清清楚楚一字一句说出来,他竟以为现在就可以三个人把酒言欢?他认为我身上的善性就如此耀眼,以致于能够遮天蔽日藏污纳垢地包容一切?他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个女人,她用了多少场哭闹抱怨,多少手段,又用了多长时间,最终出于无奈才接纳她先生的情人和孩子?他竟以为——或说希望我一夕之间可以做到,真是对我太寄予厚望了。

    可是,我只能令他失望。并且毫不迟疑地。

    长廊中避雨的人很多,我和世德沉默立于一隅,仿佛身上有生人勿近符咒,人群自动在周边让开一个半圆弧形,挤挤挨挨在四周,留我们在长廊的一个寂静边角。我想大约是因为我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氤氲的忧郁、不快,即将爆发的愤怒。

    世德又在看手机。

    沉默一阵,我决定说出来,“她还要这样纠缠你多久?”

    他想一想,然后保证,“如果三天后她还没完没了在纠结这件事,那我就删掉她。”

    还要三天……我忍着没有说出来。

    我想起梦露说过,如果一个男人说“请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处理好和她的关系”,那么千万不能相信这句话,给了他时间就是给了他机会,后患无穷。男人必须要被人逼着才能去做决定、去解决一些问题——尤其是情感的问题。

    但我决定尽量宽容以待。世德其实也很烦躁,从他对那女人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上足可看出来。他不只没耐性,尤其反感谁在他完全不想触及的问题上反复纠缠。

    三天就三天吧,唯有咬牙忍耐,也可以看看我和世德到底谁的耐性最先耗尽。

    冷眼旁观,我发觉一个人对待他人的方式并非固定不变的,确切说,是不同个体间的互动造就了不同的互动模式。世德也曾试图用他现在对那女人的态度对待过我,冷硬、呵斥、不耐烦……而我要么立刻扔掉电话让他滚出我的世界,要么头也不回的走了。然后便是他一遍遍找来,一遍遍道歉、解释……而那个女人却全都受下来,宁愿被人呵斥也还是要不断纠缠——估计还是陪着笑陪着小心吧,仿佛毫无自尊……所以注定她只能得到这样的对待。

    与此同时我也清楚明白,我身上一定也有某些东西,所以才使得世德敢于、可以一次次欺骗我,然后又挽回。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执念与不舍,总觉得可能还有希望。

    这样一想,我又与那个女人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呢,不过形式上的差别罢了。

    等雨势稍小,我们叫车回去,看了一部讲量子力学的纪录片,做了爱睡下。

    及至半夜,发现世德也还没有睡着,我试图和他交谈,他却不怎么情愿,说这样静静躺着冥想也很好。我心里开始泛起些微不舒服,疑心他是否在琢磨别的,要么就是单纯地不想讲话,又是那种做爱结束后的万念俱空。

    又躺着翻来覆去思绪奔腾一阵,我猛然醒觉:如果任由这股情绪蔓延,我将被情绪与想法控制……

    翻身坐起,把空调被拢在一边,盘起双腿,两手搭在膝上,阖上眼,开始冥想。我不喜欢躺着冥想,并且试过那样效果不好,只有盘坐的姿势对我来说才说才最适合。

    深深地呼与吸,慢慢的,默默数着息,专注在呼吸上,耳中听到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响,还有遥远处传来的狗吠与婴儿啼哭,以及车辙滚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深夜路人的零星咳嗽……感觉上,我已不在室内,仿佛置身于外面的广阔天地。也听不见世德的声息,仿佛他已不在我的世界里。然后,不知怎的,也许是因为睡前看的那部片子,波粒二象性出现在我的意识里……

    量子既能作为波也能作为粒子存在。量子实在存在于一系列概率波中,有无数的潜在结果。当粒子没有被观察时,它以波的形式存在,也就是说——同时存在于所有可能的状态中,某种叠加。波代表了纯粹的可能性,是一种潜能——潜在的可能,而观察行为使潜能坍缩为一种固定状态……

    我意识到,或者不如说此刻我知道:如果一个人本是圆满具足的,就意味着她本是充满潜力的波,蕴藏着无数可能。但因为她让自己被一句伤害的话语或一次糟糕的经历所影响,于是在顷刻间定格、坍缩,波被摧毁、贬低为小小的受限的粒子。

    一个孤独可怜的粒子,就是一个狭隘、受限的自我。

    沉浸在自怜情绪中的人,只是一颗粒子,对一切无能为力,任由命运或别人的手拨弄,如同一个受害者……

    不,我绝不要做受害者,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宁愿拿起武器光明正大地战斗。不想做可怜的粒子,就要不被情绪所控……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塑造了她与他人以及与自己的互动。她的想法将召唤下一刻的现实……

    雨声潺潺,雨势变大了,水流冲刷过排水管道发出汨汨的声响,从屋顶汇集而下,在地面上倾泻而出,与雨声交织在一起。与此同时,世德翻身的响动也进入我的耳鼓,还有他发出的声音:“宝贝,你怎么了?”

    声音很遥远,像隔着一只厚实的玻璃罩,而我在罩内。不想说话,一句回答将终止冥想。我推开世德的声音。

    唔,量子纠缠。当两个人纠缠在合一态中,同步性就会显现出来,所以我和世德间才会有那样多灵犀相通的时刻。不幸的是,一旦我们退却到分离状态与个人主义,这种特质就不再持续。

    现实是主观的,我可以看到意识和感知如何塑造我们眼中的彼此。因为误解,因为偏见,因为错误的信赖,因为刻意的谎言……思想和感受对关系的能量场产生一次次巨大的冲击与震荡。而在此之前,所有的存在都是潜在的,彼此的经验还都存在于潜在的状态中,直到我们开始凝视……凝视对方,凝视彼此,凝视真相。

    如何才能知道我们的观察对我们所凝视的东西有没有影响?不,无法知道。甚至按照量子力学,我们的观察对我们凝视的东西不可能没有影响。观察与凝视导致了潜力波的坍缩,使得我们只能以某种特定的方式体验对方……爱人,骗子,说谎者……然后,对另一个人的经历和记忆告诉我们将如何看待那个人,以及,我们该如何感受……被爱,被背叛……

    “宝贝,宝贝。”世德坐起来,轻轻唤我。

    我仍然沉浸闭锁在自己的意识里,感到即将抓住一些重要的东西,对他置若罔闻。

    一个人可以被爱,也可以被憎恨。不同的观察者或凝视方式,会召唤出不同的现实。如果以固定和确定的方式去看待彼此,将会阻止与对方可能有的潜在关系……王尔德说,“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那么,可预测性就是浪漫关系的丧钟……

    观察的关注点在被爱,那么将会召唤出被爱的现实。关注点在被欺骗、被迫害,将会召唤出被欺骗、被迫害的现实。

    我决定要选择做波,而不是可怜的粒子,同时接纳现状。

    “宝贝。”世德轻轻抚摸我的手臂。

    我结束冥想,张开眼冲他微笑,“你不是说不说话冥想也很好吗,我冥想了下,而且很有收获。”

    他如释重负,“什么收获,分享一下。”

    “记得我们睡前看的那部片子?”

    “嗯。”

    “关于波粒二象性,我领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