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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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看来有两种女人,一种娴静,另一种无畏。男人们喜欢娴静的那一类,至少在小说中是这样的。……有些姑娘、媳妇和母亲是娴静淑女,有些是装的。……娴静,是女性的外在标志,就像鬈发一样。不过娴静需与内在的无畏并行才好。一个女子要想在生活中闯荡,就得无所畏惧,如果她除此之外再有一副俏丽娴静的外表,她就是个幸运的女子了。一到女人问题上,现代男人就犯傻。他们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所以他们永远也不要他们已经得到的。

    ——d h ·劳伦斯

    眼看12月将近,工作室和【她+】都繁忙起来。又到了各品牌的新春贺岁以及初春新品的拍摄季,而【她+】也要预先备足春节期间播放的访谈视频。因是每天都有更新,所以需要相当的访拍量支撑,毕竟不是每个被访者的内容都符合我们的定位和要求。通常一个被访者的访谈内容能够剪辑出三条,已算幸运。

    我这样两边奔忙,犹如赶场,从工作室到访谈现场,又从访谈现场到工作室,疲于奔命,通常回到家只剩半口气,与世德见面便也少了。他发出邀约,通常得到的是我的拒绝。因为没时间,也没心情。

    隐隐我总觉哪里不对,试图从万事万物中寻找蛛丝马迹,却不得其门而入,也没有多余精力深究。

    这样周三晚上我从工作室回来已近12点,远远望见家门前坐着一个人,便知道必定又是世德跑来等在这里。

    我叹口气,问,“什么时候来的?”

    “9点多。”

    “怎么不打电话?”

    “怕打扰你。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等一等无妨。”

    他是怕我知道后拒绝吧,所以才这样自顾自跑来。知道和平时期,我总不能像非和平时期那样把他拒之门外。

    见我不说话,世德解释,“我很想见你。”

    他轻车熟路进门,换鞋、冲凉,上床睡觉,不安分,一点点侵略。我很累,次日还要早起拍摄,也没有过多心情应对,不愿如以往般上位,任他伏在身上完成,才得以入睡。次日起来,他随我出门,陪我搭地铁至拍摄地,然后折返他处。

    所谓很想见我,不如说,很想办我。

    周末的时候难得提早收工,得空喘息,我去见世德,抵达已是傍晚。他照例在地铁站接我,看时间尚早,我便提议湖边走走。

    路上,我问世德最近做些什么,他便和我说起马哈拉吉说了什么,克里希那穆提说了什么,马哈辛说了什么。说,“马哈辛说善、神、爱都是同一件事。如果能心怀这其中任何一样而不间断,那就已足够。所有冥想也正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摒除一切其他的念头……”

    我不喜欢世德这副超脱凡尘、悠然世外的样子,视什么都是念头,可来可去,没什么会停驻、会持久,一切皆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懒得反驳。我曾告诉他冥想的本源——古代赫尔墨斯主义者使用“冥想”这个词来描述一切万有在其心智中创造心智宇宙的过程,所以冥想本身是一种创造的行为,用心智进行创造,而不是什么摒除一切念头。

    我在心里反复揣摩的是宗萨蒋钦仁波切的一个教诲。他说,“一切有情众生”是个十分抽象的概念,我们不妨从自己的伴侣做起,给他自由,令他解脱。不要去追问他在给谁发短信,和谁混在一起,不要以爱的名义去勒死对方。

    使我纠结困扰的是,究竟,我要不要询问世德,他与那个女人现在是怎样情形,在那天之后。

    我们走在湖畔,一串黄色的路灯排成一列,一直延伸到湖的尽头,宛如一串念珠。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秃掉的头顶,腆着肚子,衣着邋遢,一直注视着我,直到和我们错身而过,也仍然扭转头来从上到下地打量我。我感觉到了,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怒目而视,直到他别过头去继续往前。

    世德竟数落我,“人家不过多看你两眼,你何必这样不友好。”

    我不悦,“问题是他看的方式令我不舒服,似乎我是一件物品,而且他目光和表情流露着猥琐。”

    “猥琐?”世德皱了皱眉,“我没看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你是男人,而且你不是我。”我冷冷说。

    只要我走在路上,每天都有人看我,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我分得清那些目光哪些是善意哪些是恶意。我不介意并且欢迎那种大大方方的凝视,其中只有欣赏和赞美。但我讨厌那种充满嫉妒,因嫉妒而表现出忿恨、不屑的眼神,以及充满色欲和下流念头的眼神。刚才那个男人即是后者。

    世德却因此指责我不友好。怎样算友好,难道笑脸相迎,干脆拗出各种身型满足他一应暇想、更龌龊的念头吗?

    使我更加不快的是那些暗戳戳的东西——世德分明在借题发挥。他并非单纯说我对刚才那人的不友好,他真正想表达又不便言明的,恐怕是我对那个女人的不友好。但他既然不愿明说,我就是问出来他也会否认。但我何必兜圈?

    沉默走一阵,我打定主意,径直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什么。”尽管世德表现出不解,但我立刻发觉他在明知故问。他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直白说,“安娜。”

    他立刻皱起眉,“又怎么了。”语气透出十分的不耐烦与烦躁。

    我没有被“又”字吓退,停下来看着他,“‘怎么了’需要你告诉我。”

    “你指什么。”他似乎立意要装糊涂。

    我们走在木栈桥上,通道狭窄,往来行人很多,停顿造成短暂的人流拥堵。我继续前行,“那天后来你和她的沟通结果。”

    世德要么是在斟酌权衡,要么就是在酝酿什么,沉默着走了一段。我等着,并不催促,只静待他开口。

    离开栈桥走上砂石路面时,他开口了。许久的斟酌酝酿最后显化为语气狂傲、态度不容置疑的坚定的面目,他停下来转身看着我,如同宣告:“我觉得太麻烦了,爱情。我只关心认识自我,不关心别的,也不想要爱情。照顾你的感受,其实就是对你的纵容,我决定不再纵容了,你该学着接纳一切。”

    发生过这么多事,桩桩件件奇葩,我早已处变不惊,何况不过又是他隔一段时间便拎出来说一遍的老生常谈,在我眼中早已将之当做世德的“大姨妈”综合征——每逢他的情绪如潮汐波动或受了外来影响便要来上这么一场。

    我只是反问,“一切?”

    “对。”

    “什么一切?”

    他不说话。

    我便替他说,“包括你和安娜的暧昧或其它?”

    “对。”他想也不想说。

    他这是终于有勇气说出心中所想来了?我早知他一直幻想着三人行,坐拥齐人之福。这梦,可做的真美啊。他突然有底气这样知会我,命令我吃下这坨屎,想来……

    我嘲弄地笑笑,“那么,你和安娜现在又达成某种协议了?”

    他又不说话。

    “什么协议?”我坚持,同时收起了笑意。

    看到我的神情,他叹气,“没有什么协议。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接纳一切,包括种种可能。”

    种种可能,嘿。我低头踢着一颗小石子,不带感情地说,“年底,春节将至,绿茶婊又要回来了吗?”

    其实几乎每次,我都需要很留意地将绿茶婊三字转换为安娜,有时绿字已经出口又及时改口。倒不是考虑世德的观感,事实上从头到尾他也只抗议过一次,还是最初,但被我顶回去。后来每次我说绿茶婊,他都不再纠正,更不抗议。尽管叫她绿茶婊才是我心中真实所想,也是对她最适切的称谓,简直量身定制,但我不愿因此坏了自己的风度,所以每次辛苦转换为安娜,只是有时稍不留意就会说溜嘴。

    “没有说。”世德回答。

    “你会去见吧。”

    “应该会。”

    “打算去见前能告诉我吗?”

    “为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对我来说,有。”

    在安娜再度染指前,他还是我的,到他要去见的那天,即是该结束了。

    “好。但别的你就不要再问了。”他说。

    “别的,你的意思是有暧昧……”我不屑而笑。他去见安娜,安娜能放过他吗,不是号称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不是说“贪恋”?自然是肉身。话锋一转,我问,“现在有吗?”

    “没有。”

    “你保证?”

    世德顿住脚步,停在湖边,再度强硬起来,“我已经答应如果要去见面会提前告知你,此外我不承诺任何。”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直到他别开头去闪躲我的视线。望了一阵黑蓝的湖水,以及倒映的七彩虹霓,我淡淡说,“那天我走之后发生什么了世德,你说过要真实的。”

    我不认为他会再对我说谎。我们已经一起走了这么久,这么远,时至今日,他会支吾不言,但不会再用谎言的拙劣来侮辱他自己和我。他不想说,我知道。但我必须要知道。我意识到有微妙的变化,相信他与安娜达成了某种……协议——或,合作,约定,交易,叫什么都行。

    没有等太久,世德想必也知道无法回避——无论是回避我还是回避他自己,这些早已被事实验证过了的。我不接受糊弄和谎言,而且逼急了会自己动手去破解。

    他告诉我一个并不令人意外的消息:“安娜答应帮助我,每个月打些钱给我。”

    “答应?有实际行动吗?”我淡淡问。

    “有,已经打了。”

    “多少?”

    “三五千。”

    “才这么点吗,而且还按月支付?”我按捺住吃惊不表露出来。

    世德点头,“她说也不宽裕,这钱是从她的生活费里挤的。”

    我笑了,心里凉凉的。所以,这段时间世德给我的怪异感受——那种隐晦的冷淡,甚至暗含的敌意,原因在这里。

    只是,只要三五千就能收买他,他还真是不贵啊……

    安娜还真聪明,只要这样小一点代价就成功买下了留存世德世界里的权力,并能够继续离间我们。世德欠债二十万,每个月四千,也要50个月才能还完,50个月即是4年……如今安娜进可攻退可守,用钱把世德吊着,不会让他饿死,也绝不让他吃饱,以免他逃出掌控……

    我自是不信什么她不宽裕的,也不信是世德误判了她的经济状况——她其实没钱。除非是她真的没钱,但为了增加自己和世德上床的概率,所以自我吹嘘很富有。但既然她从来都不用工作,有房有车,又国内外四处飞,区区二十万算什么?何况,她不是又号称提出离婚了吗,分下来半数身家,二十万不过九牛一毛。

    “要不要我帮你一次性解决债务问题?”我望着世德。

    他一脸诧异,却也充满希冀。

    我轻轻一笑,“我来找绿茶婊谈,她只要给我20万,我就永远退出,不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绿——安娜不会痛快帮你的。除非我助你一臂之力。”看着世德依旧一脸不解,我不由叹气,深深质疑自己的眼光与他的智商。我只得明明白白说,“安娜之前回来,你让她帮你,她没有同意,不是吗?”

    他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现在肯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我的存在,你对她自然也表示了专一和死心塌地,但她却不肯举手之劳。反而是现在,她确知我的存在,你也明确告知她和我在一起,她却开始给你钱,尤其是在发生那天的事之后。你还不清楚吗?她这是在买继续留在你世界的权利和权力。她已经知道我对她厌恶已极,你也不赞同她的行为方式,担心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让你和她断绝联系,所以才肯花费代价来收买你,向你证明她还有存在价值。你竟没有看到这一切吗,世德?”

    世德的沉默像是在深思,却也像是……了然。我突然有种感觉,也许他并非不知道。甚至——

    我突然问,“之前我已宣布退出,你却找我复合并昭告安娜,是不是出于报复?”

    “报复?”他蹙起眉。

    “报复安娜。因为她不只拒绝帮你,而且还因为你其实一直和我在一起而找你兴师问罪,不肯原谅你。”

    “你怎会这样想?她没有不原谅我。你也看到了,是我删掉她不想再联系,而她一次次找来。”

    我不为所动,“你删掉她,是在她原谅你之前还是之后呢?”

    他看着我,脸上有一些沉痛。“之前之后都不重要。事实上这么多年,是我一直不想和安娜在一起。我和你说过许多次,我和她格格不入,多说几句话就会很烦,这些不是骗你。她也没什么不能原谅的,她先生和别人生活在一起还生了孩子她都能原谅……嘉叶,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是啊,我为什么不相信你。”我苦笑。

    我们重新走回木栈道,世德远眺着湖水,我背靠着栏杆,陷入沉默。

    片刻后我说回正题,“让安娜花20万买我的退出,你觉得她会不会愿意?”

    “不知道。”

    “想不想试试?”

    世德不说话。

    “我觉得她会肯。一定肯,只要我消失。然后我会把这20万给你,让你解除你的债务。至于你还要不要和她在一起,是否往来,那是你的事。”

    后面被我咽下去的话是:没有了金钱的诱惑与参与,那么你和安娜的关系与往来,至少才显得干净些。

    “我觉得不会。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世德说。

    一阵失望涌来,如同脚下的湖水漫过岸堤。他并没有问我将何去何从。我笑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摇头。

    “不试试?”我不明白他摇头的含义。

    “不试。”

    “为什么?”

    “不是你说要诚实。”

    “哪里不诚实了?”我冷笑,“我言出必践,只要她拿20万出来,我必然引退,难道还会收了钱言而无信,和你双宿双栖不成?”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本已淡出,但你一再使得我回到这段千疮百孔的关系里。如今我平白走人,未免让绿茶婊奸计得逞,不如她也损失点,付些代价。难道你对她来说不值20万?我倒还想多要点,你好还清债务后还能悠游一段日子。”

    世德不发一言。

    “你想好告诉我。”不想再说什么,我转身走人。

    “我和安娜日常没有暧昧。”世德在身后说。

    但我信不信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