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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凡她触及的必将腐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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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选择善举,是因为不知道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以为做了什么善事时,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善。当我施舍的时候,或者试图教育或训导别人的时候,我怎么知道自己或许不是制造了恶?疑惑之下,我只能放弃。我更愿意相信,帮助或者慈善,在某种情况下也是干涉他人生活的一种恶行。好心是一种心血来潮,我们没有权利让自己即便是人道的或者侠义心肠的一时兴起,使他人成为受害者。

    ——费尔南多·佩索阿《惶然录》

    我打断世德,“其它没有女人能做到,是因为其它没有女人只把你当床上用品。”

    “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床上用品——”

    “‘炮友’会好听?还是你喜欢’偷情’、’通奸’?”再说下去,我会说出“奸夫淫妇”四字。

    “起初我不知道她有老公,我是真心想跟她交往——”

    我继续打断,“但是她说除非你能给她现在的生活。然后你就去找别人结婚了,但是结婚后你也仍然在和她偷情。”

    世德张了张口,最终无言以对。片刻后他说,“我们怎么说起这些呢。过去的事,说来说去没什么意义。”

    我却没有忘却主题。起因是他想要缓和我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大约他仍旧在幻想着三人行,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和那女人一起效仿娥皇女英,共伴他左右。

    “刚才你在说,其实是你一直在纠缠安娜,因为你过去交往的女朋友没有一个能比上她。”

    “哦,想起来了。”

    默了一默,我问,“现在也是吗?”

    “现在?怎么可能。”他摇头,“我说的是过去,在遇到你以前。”

    “为什么到我这里,你就改变择偶标准了?”

    “不知道。”

    “说。”我不允许他回避。

    他叹气,“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呢。我从没有遇到过各方面都这样契合的人,你是唯一一个,而且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我说像初恋一样,不是撒谎。那时我就是心甘情愿想要对你好,为你付出,无论我有没有能力,也真心想要和你一辈子。你可以不相信我所说的,但你可以看我实际做的。”

    尽管我觉得羞惭,要拉低自己去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但还是问道:“也就是说,你终于遇到一个能胜过安娜的了?”

    世德点头,“当然,除了形象气质身材,你知书达理,而且非常独立,又有思想。是我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女性。”

    我笑笑,摆摆手,让他不必再说下去。

    我要相信他说的吗,他对我纯粹真心?

    事实是,我不知道。

    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时间跨度来考量一个人的言行呢?一时一地,某时某刻,一个月,一年?不同的时间跨度大概率会得出不同结果,有谁会始终如一没有变化呢。所以才有“盖棺定论”。

    如果以那个平安夜为界,那么可以说平安夜之前,刚才世德所言为真。但是假如梦露的判断准确,我被pUA,那世德刚才所言,所谓的真情也不过是他整个计划的一部分,钓鱼初始投下的鱼饵。

    如果我们最初没有那样好,那么不会有后来到现在这一切。如果我能够确定最初的好只是假象,那么也不会有后来和现在。是我的执念——还是世德投下的鱼饵——使我走到今天?

    我不知道。不知道真假,也不知如何查证。

    世德可能告诉我吗?告诉我相遇当初,他对我真的只是发乎于情,还是算计在先,或者先算计后来真心,甚至一直都是算计?他竟然会在网络上搜寻我的资料,是单纯好奇,还是为了布局谋篇?

    他若仍然告诉我他是真心,甚至先算计后真心,我会信吗?

    但他若说算计在先,甚至一直都是算计,我是信的。他为什么撒这样的谎呢?毫无必要,对他也毫无好处。我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他无需这样图穷匕见来令我死心。

    内心里,我已认定世德是一个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之事的人,他不会为了所谓的真实、诚实、真诚、公正,而实事求是地坦承客观事实,不管事实会对自己造成的后果。

    因为承认pUA对他没好处,所以一旦他承认,我会相信。而承认真心实意对我,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我无法不存疑。

    这就是我不喜欢撒谎者和不真实坦诚者的根本原因,因为无从分辨真假。

    我不认为这是自我破坏欲,更不是认为自己不值得所以认定别人不可能对自己好。我不是那种“只要你对我好,哪怕骗我,最好骗我一辈子”的人,我的眼睛也无残疾,做不了睁眼闭眼的睁眼瞎。我不是缩头乌龟。对真实的热爱使得我受得起伤害,却受不了谎言与虚假。我不要冒牌货,也不要品质腐坏、低劣的东西。

    我们之间是一个死局。他把一切归结为我不相信他,似乎只要我足够相信,那么我们现在可能已经结婚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在多元宇宙中会不会有这样一个可能——无论他造成或允许安娜发出多么大的噪音,我也相信他,所以不受噪音干扰地幸福快乐。也无从想象那个宇宙中的我,是一个什么样性情的存在。但在现在这个宇宙,无疑我不相信他。只要支持我不相信的证据远远多于支持我相信的证据,我就无法自欺欺人。

    “我刚才说的是过去,和你在一起后我就不想再和安娜有什么了,甚至想过不再联系。在我告诉安娜已经交了女朋友而且很合适之后,是安娜一直主动联系我,并且说没必要不联系,还可以做朋友。后来……你都知道了。”世德说。

    “你说是你一直在纠缠她,也包括过去一年吗?”我问。

    他似乎在努力回想,然后才说,“我没有纠缠她。我要修行不是撒谎,我是真的想要开悟。通常是她主动问我一些东西,我是被动应答,有时甚至不回答。那时我除了开悟没有别的想法。”他顿一顿,“安娜其实一直想帮我,现在也是在帮我。”

    “无条件?”

    “嗯,没有条件。对她来说只是在做善事。”

    我想起佩索阿……“当我施舍的时候,……我怎么知道自己或许不是制造了恶?……我更愿意相信,帮助或者慈善,在某种情况下也是干涉他人生活的一种恶行……”

    那天阿巫说起一本书,《不稳定的自尊》,我也去找了来看。书中提到一个有自尊缺陷的女性,她选择的男人是一个失业的酒鬼,没受过什么教育,外貌也不怎么样,她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不会感到自己渺小,身体的接近在他们的交往中起着重要作用。她说,“一开始我就清楚,我是在用他来填补空虚。我的社会地位远高于他,也许甚至可以带他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我们之间的关系始终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那样,我支配着他,根据我的意愿去找他或离开他。”

    书的作者说,有自尊缺陷的女性会有这样的共同依赖结构:“我喜欢帮助别人,这样显得我是一个强者,于是我不承认自己也需要帮助。”她们觉得自己必不可少,由此感到自己很重要,这种重要性是她们无法用别的方式体验到的。而如果男友是健康或独立的,她们反而陷入困境,因为帮助落空,她们又退回过去那种空虚状态。她们根本没有认识到每个人应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她们也应为自己的生活负责。她们通过帮助别人和自我牺牲,来对别人施加控制。这样的关系是害人害己,是对彼此生命活力的扼杀……

    “安娜害了你。”我说。

    “害了我?”世德一脸莫名与难以置信。

    他遇到安娜时只有二十多岁,尚在生存线挣扎,而安娜四十出头,有几分姿色,经济条件优渥,无需工作,有大把时间可以虚掷。恐怕对世德来说,那时的安娜代表着他所向往而一直无缘过上的生活,同时是他那时所能接触到的”最高级“的女人。在他有限的经历中,从不知两性交往可以如此“轻松”——这个女人不需要天天粘着他,每次提前约见,然后有充足时间做好身心准备,精心装扮,只在他面前展现美好一面,并云雨后隐去。没有日常的柴米油盐与朝夕相处的蓬头垢面和懈怠、摩擦,甚至从来无需他破费,开房、吃饭,一应消费俱由她埋单。这样“轻松”的生活和这样“轻松”的女人于是成了他的理想。

    当安娜说,“要我离婚,除非你能给我现在这样的生活。”那时世德还年轻,还有一点傲气和骨气,于是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但是漫长的十多年间,他结婚离婚,一段又一段的爱情,许多人湮没在时间与不闻不问里,安娜却始终阴魂不散地存在着——犹如我梦中的秃鹫,盘旋窥伺着,见缝插针。一面不断表示除了世德她没有其它任何男人,一面一再表示要离婚但总迟迟没有结果,这样那样理由与原因,吊着世德。然后每每当世德有了新恋情,她便说,“我正准备为你离婚,结果你……”好像总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她使世德以为自己是她生命中的白莲花,却不知其实只是任她玩弄而不自知的绿韭菜。

    十多年间世德与她见面有限,见面即是那种所谓“美好”模式,酒店开房。也许正因为安娜的存在,世德才没有一段关系能够善终。虚妄的假象与虚假的理想毒害腐蚀他的灵魂,他以为毫不费力的生活是存在的,关系要想只有美好那么唯有少见面,在一天一夜中如同烟花般绽放燃尽,然后消失,直到下一次卷土重来。他便从不修炼自己的耐性与持久力,活在爱情无需经营的妄念里。于是他纵容自己的热情和能力至多维持两三天,再多便吃力、也厌倦了。

    因为有安娜提供的所谓“爱情”,他便信以为真,而没意识到这从不是真正的生活,也不是真正的相爱。

    他不知是否有想过,对安娜来说,他永远不是第一位的。安娜自己,她的先生,她先生的情人以及情人生的孩子,她的各种头疼脑热,各种病患,她的家人……所有这些都比世德重要。也或许,对50多岁的女人来说,这样的价值排序无可厚非?也许世德喜欢自己的无足轻重,甚至习惯了做餐后甜点与闲暇娱乐?

    她曾经拒绝了他的求助,但得知他与我复合,一面又说着原本打算离婚,一面在不断哭诉抱怨放冷箭无效后,立刻伸出了援助之手……

    世德的梦于是继续做着。一叶障目着。他从未看清过真相,或说一直自欺欺人着。他甚至忘了,去年11月,当他赶走我,为了和安娜在一起并且也真的在一起时,是如何地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如何离开她又来找我……恐怕他只有到那时候,才知道安娜提供的所谓美好只是错觉。十多年了,他从20多岁到如今将近40岁,而那个女人从40多岁到如今的50多岁,如果真心想要在一起,那么他们早在一起了。对于真正纯粹、爱情中的女人来说,真的爱一个男人,是不可能不在他身边的。

    整件事的可悲之处在于:一个人的消遣,却成了另一个人的理想,并以之为衡量生活的准绳。

    世德像一个高塔里的公主,等待着王子的搭救。因为有人曾经伸手帮他解决过难题,所以他便有理由继续制造难题,并继续希望有人来解决。而安娜,一个成熟女人,为了一己私利与愉悦,为了长期保有一个自己需要时存在的男人,同时可能也是为了减轻罪恶感,所以用自己最富余的物资——金钱,去收买腐蚀一个年轻男人,使他好逸恶劳,自断手脚,天涯望断,一心等待着她的救助。

    世德说安娜待他像母亲。这是什么样畸形自私的母亲?口口声声爱孩子,为了不与孩子分离,所以扼杀孩子的独自生存能力,剪断孩子双翼,用金钱操控孩子的母亲?

    真正爱一个人,为一个人好,是帮他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而不是说,我可以养着你。

    世德嗷嗷待哺,而安娜可会一下子全部帮他?还是依旧放长线吊着,犹如过去这十多年她所做的,不断用离婚和种种设想来吊着他一样。毕竟,没有翅膀的人安全多了。

    我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大奸大恶,不过只是平庸之恶罢了。因为渺小、软弱、贪婪、恐惧,被私欲浸透了,如此而已。

    “的的确确是她害了你,给你以虚假希望,令你无法安住于与任何一个人建立关系。”我说。

    “她没有害我,她一直在帮我。”世德兀自说。

    “以你的智能,真的清楚什么是帮助,什么是善良?”

    “当然知道。”

    “真正的善良,绝不是一个女人一边纵容姑息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出轨并生下孩子,一边自己出轨破坏别人的恋情、毒害别人的生活、给别人以美好的假象和错误的幻觉。如果这一切是善的,那么她就该活得阳光敞亮磊落,而不是实际上的不幸与一堆健康问题,并带着防范和恶意面对世界。她物质上那样富有,精神和生活却这样贫乏,虽然精明,可却如此不幸。委屈隐忍绝不叫善良,只是无能无用和姑息、造恶。真正美好的关系建立在两个独立而自由的人之间,畸形的土壤不可能培育出美丽健全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