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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密信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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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雨薄雾,花重锦城,已是料峭春分时节。

    城西,燃灯古寺——

    余钟声声悠扬,敲碎了静寂林木、敲开了宽阔净土。

    幽然古道之上,香客来往络绎;

    佛地僧房之间,寺徒奔走不绝。

    元妡着一身青色长裙,头戴披肩帷帽,静坐于鼓楼之下的石凳上,

    听着阵阵嘈杂的鼓鸣声,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亭楼花谢。

    她在静默等待着一个人,虽然这人迟迟未至。

    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两日前,自己将半月来元府经营坊市的收支明细及一封密信交给姑姑,托她转交给昱王殿下。

    一开始姑姑并不同意且大为不解,

    直到她仔细告诉了姑姑自己以利诱之的全盘计划,以及父亲筹谋多日的周密部署后,姑姑才答应了。

    元妡十分肯定,只要关漌看到了这些东西,他就一定会亲自来一趟。

    为此,她不惜犯险将足以给元府定罪的坊市经营明细,大胆给了关漌一些,并告诉他,如果想要更多的部分,便亲自来城西的燃灯古寺一趟。

    而在密信之中,元妡只写了五个字——‘坦诚换相救’。

    她很清楚,如若关漌真如她所猜想一般,是在暗中调查她元府与坊市之间的勾连,

    那么这些东西,就一定对他有很强的吸引力。

    他需要元府经营坊市所有的收支明细。

    有了这些,才足以在天子面前摆下证据,才足以有凭有据给元府定罪。

    所以,在一部分明细已经到他手里的时候,剩下的那些,足以诱他前来。

    更何况,还有这封密信。

    他断不会错失一个与局内人联手对付元家的大好机会。

    ~~~~~~~~~~~~~~~~~~~~~~

    巍峨山门前。

    一袭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微微侧身。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悬挂着的,书有‘燃灯寺’三字的匾额。

    “主子,陈祀叔那边传来消息,一切已准备就绪。”

    玄衣男子身后一赤衫少年玩耍着手中的金石珠串,口中漫不经心地喃喃道。

    “走,去听听她会说些什么。”男子收回悠长的目光。

    元妡仍在耐心等候,直到她等待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悄然起身,摘下头上的茶白帷帽,恭谨地福了福身,“您果然是来暗查我元府的。”

    她从容含笑,“昱王殿下。”

    关漌伸手拂了拂石凳上的尘灰后掀起衣袍缓缓坐下,似是并未对眼前这位猜出他真实身份的女子感到惊讶。

    他的双眸扫过元妡,语气轻淡道:“说吧,你要如何坦诚来换本王相救?”

    元妡不禁抿唇一笑,饶有兴味地打趣道:“看来殿下果真如传言中所说,是个贤德之主,不仅心肠慈悲最是柔软,而且热衷于拯救苍生。不然怎会连我这么一条微不足道的贱命,都能劳动殿下跑一趟啊!”

    关漌清俊的眉目中似有寒光轻荡,

    “你应当知道,现如今能救你的人只有本王,倘若你再这样不识好歹,大可比一比,是本王的耐心更多,还是你的命更大?”

    “我凭什么相信殿下?又怎知您不会再利用我一次?”元妡扬起一对盈然的双眸,反问道。

    “就凭本王知道你元府经营坊市背后真正的获利者是谁。”关漌不再与她绕圈子,干脆直接跟她点明利害。

    元妡心头一震,关漌的一句话让她瞬间陷入沉思。

    没错,若说元府经营坊市的背后没有一位有权有势的贵胄,

    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若是无人相帮,元家怎能轻轻松松的在短期内运营起偌大一个坊市,且做到收大于支、利大于本?

    若是无人撑腰,父亲一向谨小慎微,怎敢私下做这等凶险异常的勾当?这是其一。

    其二,元府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要在背地里牟取暴利,

    难道真的是因为父亲贪心不足,想借发展私营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吗?

    还有,父亲为何会着急于取昱王的性命?

    真的只是害怕元府私下经营坊市之事曝光后,世人会谴责他贪钱敛财的野心吗?

    恐怕…

    是因为昱王已经知道了更多的秘密。

    因此必须冒险一搏,杀人封口。

    如此一想,可恨自己从前,只知完成父亲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从没有深入细想过这些事情。

    “是殷王?”元妡这些年下来多多少少能看出殷王与元府之间微妙的关联。

    “不错。”关漌朗声道,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沉色,

    “元府私下经营坊市,包括所有正当运作赚取的钱财收益,以及逃税造假得来的不法利润,都将作为殷王暗地训练亲兵,发展军队的物质来源。等到他羽翼丰满,足以抗衡众人之际,就必然会起兵反叛,谋权篡位。到那时,他成,你元家不一定会成为头等新朝元勋;但他败,你元家就一定是首个乱臣贼子。”

    元妡轻声一笑,企图掩饰心中不安的异样。

    像往常一般,她极不愿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担虑与惧怕。

    于是强装镇定地转移话题,“殿下恐怕还不知道,我并不是元家的亲生女儿,您说的这一切其实与我无关。”

    “是吗?”关漌偏头看着她,眉眼间含了几分戏谑,

    “若本王所料不错的话,坊市经营之事一旦败露,元达铭便会将全部罪责都推到你这个外族人身上。毕竟他从来没有为此事出过面,一切不都是你替他打理的吗?”

    “殿下为何如此笃定会比我更了解家父?”元妡清丽的双眸中早已是阴云密布。

    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父亲的手段和心思。

    从她十二岁经手府中生意开始,五年来,元家所有的商铺,从采办置购、经销运输到管理记录,无一不是靠她一人费心打理。

    可最后的进账收入,她却是全部放手交给了阮利,这个父亲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盯,由他全权打点。

    一直以来,她学会的都只是如何赚钱。

    至于其他方面,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她碰过任何属于元家的财产。

    原来,这一切从最初就在父亲的计划之中。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利用自己这个不相干的外族人来顶替罪过,保全元家。

    可笑自己,辛苦操劳若干年,四处奔波游走,只为壮大元府。

    却不知,乃是实实在在的遭人摆布、真真切切的被人操纵。

    更难堪的是…

    现在有人当着她的面将这一切给戳破了,叫她如何不气恼?

    自然先不肯服输,落了下风。

    关漌面上一副懒得同她再争论的神情,只微微闭目静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