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捕灵纪 > 第六章 回归与告别

第六章 回归与告别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阴沉沉的天色加上室内的暖气是赖床最好的条件,陈雪叫了我好几次,但是我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愿意起床,陈雪无可奈何,坐在我的床边拉着我的手说:“莱莱,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赖床的时候我都是怎么做的?”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显然在偷笑。我一下子清醒了,坐了起来,看着她说:“我起来了。”我的记忆,不,是徐莱的记忆力,当徐莱赖床的时候,陈雪就打开窗帘,然后用音响播放之前在室外录的各种声音:菜市场、马路、游乐园、超市、演唱会等等,用的还是左右声道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音循环模式。

    陈雪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前天没睡好,可是昨天白天几乎一直在睡觉,今天我也是九点钟才叫你,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和床长到一起了。而且,今天你爸爸回家,我们要好好收拾一下迎接爸爸啊!”陈雪两手握着放在胸口,仿佛要看到偶像的样子。

    “爸爸要回来了?”我算了下日子,也是,爸爸出差都一个多月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爸爸是该回来了。我按着胸口,心里欢喜地突突地跳,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脑海里闪过平时徐启明和徐莱一起做早饭、选照片的场景,还有徐莱边看小说边陪着徐启明做后期的照片处理。

    记忆啊。

    傍晚的时候,徐启明公司派去接应他的人把他送到了家里,陈雪因为身子笨重没有去机场,我则是石膏没拆走不了。陈雪扶着腰,走到院子里的车道上,徐启明跑过去扶着她道:“没事,你在屋里歇着。”然后越过陈雪的肩膀,看见了落地玻璃里像小狗等待主人回家一样的我傻笑着,笑着说:“莱莱,有没有乖啊?”然后转过身从后备箱里拿下来一个黑箱子和一个很大的双肩背包。

    我从躺椅上直了直身子,想要喊“爸爸”,眼睛里却仿佛有无数囤积了许久的眼泪,坠得眼睛生疼,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泪水突然就掉下来了,喜悦、悲伤、庆幸、惊惧,各种感情将我的身体禁锢着,我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哇得大哭起来。徐启明和陈雪一下子慌了起来,把行李随手扔在脚边,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急急忙忙向屋里走过来。徐启明在躺椅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看我又看看陈雪,陈雪也急得眉毛皱成一团,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焦急地问我怎么了。我向徐启明伸出手,眼泪不断地涌出来,让我看不真眼前的一切,但我心里徐启明的脸却十分清晰。徐启明双手托着我伸出的手,慌乱地跟着陈雪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深呼吸,一边疑惑着今天为什么这样失态,一边努力调整着情绪,待稍微好了点,就紧紧握着徐启明的手说:“爸爸,我想你了。”徐启明本来红红的眼睛一下子流出了泪水,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爸爸也想你了。”

    陈雪温柔地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往后退了退说道:“吓死我了,今天是团圆的日子,有话咱慢慢说,不许再哭了。”我使劲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又觉得羞愧,只好看着陈雪傻笑。徐启明握了握我的手说:“莱莱,我给你带了礼物了,以后啊,爸爸出差时间不那么久了,尽量多陪陪莱莱。”眼睛里都是歉疚,我连忙说:“没关系的爸爸,我就是在家里闲的,不能耽误爸爸工作。爸爸给我带的什么礼物啊?”说完还故作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朝门口看了看,徐启明也跟着朝门口看了看,失笑道:“我拿进来给你看看。”

    第二天上午,无常过来帮徐启明修理屋顶和房屋周围的灌木,等他休息的时候,我把徐启明回来的时候的事情跟他说了,难道徐莱的记忆把她的感情也带了回来,并且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流露了出来,我心里很害怕,担心徐莱回来之后,她的记忆,她的情绪,她的想法会淹没我的一切,那么,我还会存在吗?是徐莱带着她的记忆回归还是我通过这些记忆帮她做最后的道别?现在徐莱的记忆占据了上风,看起来我就要消失了,以后活在这副躯体里的会是徐莱了。无常坐在我对面,沉默了好久,轻轻地问我:“你那么做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我抬起头想了想:“没想什么啊,就像看电视的时候的感觉,看到别人哭,知道那个人是难过的,是悲伤的,但是并没有真切地感受到她的难过和悲伤。”无常点了点头。“像精神分裂症一样,同时存在的精神分裂症。”我非常肯定得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消失的,我不会让你消失的。”无常望着我,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呆呆地看着,不知怎么很感动。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杜让突然出现在门口,胸口微微起伏着,米色羽绒服衬得红润的两颊更红了,我尴尬地在躺椅上动了动,换了个姿势,不敢看杜让:“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今天没在家里帮叔叔阿姨准备年货啊?”语气非常生硬。但是杜让却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径直走了过来,替我掖了掖厚厚的毯子,柔声道:“家里都收拾好了,我抽空过来看你的,没想到有人比我来得还早。”无常也不跟他计较,站起身走到窗边,抱着手臂作雕塑状。杜让索性也走过去,站在无常身边,看似友好地问:“什么时候回家,年货准备了吗?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无常转过头,看着杜让,轻轻说道:“我没有家人,徐叔叔已经邀请我在这里过年了。”“什么?!”杜让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回头看看我,我点点头,算是回答。三个人无常看着杜让,杜让看着我,我看着无常,无常看着窗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我几乎能听到杜让的呼吸声,那些呼出的气体横冲直撞地从气管里、鼻腔里冲出,然后我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说:“要不,杜让也来这里过年?”我真是说不出来的惊愕。

    “胡闹,哪能随便邀请别人在过年的时候离家呢?”陈雪端着橙汁和牛奶笑道,“杜让的爸爸妈妈难道不想和儿子一起过年吗?”

    杜让听我说的话之后挺高兴的,一听陈雪说完,立刻泄了气,沮丧地在旁边的沙发里坐了下来,无常看了一眼杜让,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连忙转移话题:“雪阿姨,你最近睡眠不好吗?”陈雪马上摸了摸下眼皮:“没有啊,有黑眼圈吗?”我喝了一口牛奶:“没有,就是最近夜里老听见古琴的声音,我记得爸爸说过以前您喜欢弹古琴来着。”“哎呀,我们莱莱还有艺术细胞呢,我都没听见,难道是伯牙在梦里教莱莱古琴之道?”“什么古琴之道?”徐启明在门口探着头笑眯眯地问。“莱莱说她夜里听见古琴的声音,你听见了吗?”陈雪笑着解释道。“没有啊,要不等莱莱好了,给你报个班?”徐启明一脸认真,看来是当真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杜让突然插嘴道。我忙道:“不用不用,可能是我听错了。”徐启明倚着门框道:“小时候你看见鱼缸里的鱼游泳,也说学游泳,结果教练教你三个月没学会,最后在你迟伯伯家泳池里和一只金鱼玩了一下午就学会游泳了。”我想都没想就反驳道:“那是因为我就是一只美人鱼。”刚说完我就后悔了,羞愧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我钻进去,无常和杜让都在旁边偷偷抿着嘴笑。天啊,那真不是我说的啊!

    陈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作势用手抹着眼角站起身说:“我去看看排骨汤怎么样了?”徐启明也大笑着说:“每次说这件事,莱莱都这么回答。那美人鱼学古琴的事情啊,不急着做决定。百重忙了好一会了,让他休息一会儿,来,杜让帮我递下工具。”

    等他们都走出去了,无常走到我旁边坐下,轻轻问我:“多久了?”

    我脑袋空了一秒,反应过来他问我听见琴声多久了,回答道:“一个星期了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难道又是那个叫砚池的?”

    无常摇摇头,不知是不知道还是否认跟砚池有关:“你见过抚琴的人了吗?”

    “没有。真的有人在抚琴是吗?跟我转灵有关系还是跟徐莱的死有关?”

    我以为无常又要沉默或者敷衍我了,但这次没有,无常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声音平稳纯净:“都没有关系,但又都有关系。以后注意一下,如果再听见琴声,他可能就在你身边。”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哦,对了,你记得我给你提到过的有一首曲子的旋律,老在我脑海里回响吗?”无常点了点头。“那个琴声的旋律有点像曲子的旋律,嗯,高楼曲临风,素手浣风铃……已教百里千里雀儿蝶儿缱绻,罗袂舞翩跹……懵懂中还如混沌……毋作停留什么的。每次听到琴声,我都会不自觉地想到这首曲子。”

    我看了看窗外,太阳在接近正空的位置稳稳地悬着,明媚的阳光使冬日里干枯的景色活跃了起来,鸟儿啁啾着追逐着,我莫名的期待着夜晚的降临。

    晚上,我早早的收拾好躺在床上,努力不睡着,窗帘也只拉上了薄纱,窗台墨蓝色的天空一点一点地深沉下去,我也越来越困,却还是没听到琴声,没看到什么人,最后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我等了三天,就在除夕前一天,我依然艰难的数着天花板上的菱格图案,不让自己睡过去,在数了不下三十遍之后,终于那一根一根的琴弦震颤的声音似有似无地飘了进来,一开始是低沉的厚重的琴声,仿佛风从遥远的峡谷中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由远及近,接着琴声渐渐清晰了,似乎在有意无意间拨弄着高高挂在檐角的风铃,时而连续不断清脆悦耳,时而音声渐远引人神往,随后琴声节奏轻快,宛如少女舞于花间,最后琴声一个音一个音的消失,旋律慢慢变得单调却不失韵味,仿佛入定了的僧人,又仿佛吹走了所有云彩的空旷的天空。

    我想起来了!